刘仁轨仔细一想,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想起来这的目的,拿出账册递给李诚道:“总管,崔明府把税收结余账册转来了,卑职看了看,有十五万斤咸鱼。说是总管要的?卑职不解,特来请教。”
    李诚咂了一下嘴:“啧,崔明府还真是啊。”这位结拜哥哥,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预计十万斤,现在多出五万斤来。鬼知道多出来的五万斤是从哪来的,肯定不会出自灶户。
    这锅,必须得背,不然就得砸锅。
    刘仁轨的心抽了一下,没说话,许敬宗稍稍惊愕,也没说话。既然崔成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原因的,等着李诚的解释就是了。
    “事情是这样的,登州盐货滞销,灶户生活出现困难……。”李诚大概了说了一下灶户的事情,刘仁轨和许敬宗明白了,这是在防范地方闹事呢。登州三县沿海,灶户煮盐为生,盐卖不掉那真是要出事情的。
    那么多灶户煮出来的盐,原本的市场却大面积的萎缩,说的难听一点,黄河以北的市场就别惦记了。就算在河南道,市场也收到了严重的冲击。
    “总管,那些盐把头,可不能太惯着。”许敬宗阴森森的来了一句,盐买不掉就纠集灶户闹事,这种事情可不能轻轻放下。
    “暂时没时间管他们,先这么着吧。”李诚不慌不忙的回答,许敬宗稍稍沉吟就明白了。登州府兵不靠谱,而且灶户之中,很多人本就该是府兵。这几年府兵制度,在登州这些边远地区出现败坏的趋势,比不了以前了。
    李诚的意思,先把水师拉起来,有一支军队在手里,任何变化都可以从容应对。那些灶户把头,可以慢慢的收拾,不着急一时。
    “咸鱼的事情,到底该怎么处置?”刘仁轨把话又拉回来了,李诚笑道:“咸鱼的事情好办,已经准备了商人和船只,八月底应该能全部运到幽州。九月,十几万斤咸鱼,幽州周边的市场就能消化掉。”
    刘仁轨听了轻松了许多,点点头道:“果真如此,为何不能把登州的盐运去幽州?”
    李诚无语的看着他,摇摇头:“这话在这说说就算了,出去千万别提。”
    刘仁轨还要说,许敬宗咳嗽一声,打断他的追问,笑道:“既然如此,没别的事情,卑职先告退了。”刘仁轨还想说点啥,许敬宗赶紧拉着他走了。
    李诚送出来,看着两人远去,心道:“这刘仁轨还真是啊,这样的在官场混不好可以理解。难怪蹉跎多年,一直造高宗年间才有机会。”
    许敬宗和刘仁轨出来,刘仁轨还抱怨:“副总管,为何不让卑职说话?”许敬宗听了不禁苦笑道:“总管不愿意说,你为何要问?总管何许人也?他都惹不起,你说了有用?”
    刘仁轨听了不悦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百姓有难处,自然要想法子解决。”
    许敬宗道:“不在其位 ,不谋其政,你是水师长史,不是登州府的官员,你管的着么?”
    刘仁轨这才没话说了,心里还是不服气,找个借口告辞,转身摸到崔成的办事房来。两边就隔着一个院子,刘仁轨过来也没个人拦他,找到崔成开口就问。
    “崔明府,登州盐货为何滞销?身为知州,为何不想法子解决盐货滞销的问题?”这两个问题咄咄逼人,崔成听了很是不悦,好歹一个五品官,能没点脾气?
    “刘长史,登州地方的事物,水师如此关心合适么?”崔成很不客气的反问,刘仁轨道:“水师开销为登州地方税收结余,在下身为水师长史,如何关心不得。”
    这倒也说的通,崔明府不想跟他闹翻,免得李诚难做,耐着性子解释道:“刘长史,此事说起来简单。盐山出现了新的盐货,以海水晒盐为主,成本低,品质好,价格也低。商家自然首选盐山的盐货。登州煮盐品质较差,自然就滞销了。”
    “那就想法子学盐山晒盐就是了,总要给灶户一个生路吧?”刘仁轨就是这么执著,崔成听了一脸的苦笑道:“刘长史,盐货买卖,朝廷都管不了,你让我一个登州知州,去河北道管让人家盐商要晒盐的法子?”
    刘仁轨目瞪口呆,他是寒门出身,自然知道盐的事情在如今的情况。朝廷对食盐的控制力很小,别的地方不说,就算是关中的盐池,朝廷也没掌握多少,更不要说太行山以东了。
    士族的势力强大,盐池多数掌握在私人的手里,朝廷难有作为。
    崔成又来一句:“实话告诉你,盐山的长芦盐场,如果不是幽州总管程知节买账,未必能行销代北。很多事情,不是想当然的。登州的灶户煮盐为生,便是在之前,真正落在灶户手里的好处,又能有多少呢?”
    寒门出身的刘仁轨很清楚,崔成说的是实话,实话就是这么伤人。你不是要造福一方么?那么,你上吧,去掀翻那些士族啊。
    刘仁轨自然是没那个能力的,二话不说站起告辞,转身就走。
    当晚崔成来找李诚,一起喝酒聊天,说起刘仁轨的时候,李诚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丝毫没有接腔的意思。崔晨走后,郑洁扶着李诚躺下休息时,问了一句:“刘正则之事,郎君为何不言?”李诚笑了笑道:“他的事情,可能是我做错了。”
    错在何处,李诚不说,郑洁也不敢问。李诚的真是想法是,也许应该让刘仁轨在原来的历史轨道上,棒杀折冲都尉,进入李世民的视线。先从咸阳县丞干起,慢慢的混到给事中。
    这段经历对刘仁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即便是李世民明君在世,刘仁轨也很难有太大的作为,这就是现实的残酷。一直到高宗年间,被李义府反复陷害,刘仁轨老而弥坚,等到了出头的机会。最终位极人臣,寿终正寝。
    现在的刘仁轨,没有经历各种起伏和波折,似乎有点拔苗助长的意思。
    相比于裴行俭,李诚更欣赏刘仁轨,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两人有本质的区别,那就是出身,裴行俭虽然是一时大才,但是出身裴氏这一点,就让李诚印象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不是一路人!就拿武则天称帝来说吧,换成李诚也就是呵呵了,关我屁事。但是裴行俭呢?直接要造反!价值观就不在一个维度上。
    有的事情跟李诚想的不太一样,金运来把第一批咸鱼运到幽州,第二批货刚看见潞水口的草市就没了。幽州代北的商人,直接在这地方提货,不给金运来继续北上的机会。
    金运来的船队发展的很多,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不断有船只加入,从最初的十条船,发展到三十条船。登州地方的大船,似乎一夜之间冒出来二十条。
    金运来心里发慌,特意来求见李诚,说起这个事情后,李诚也只是笑了笑。登州三县船不多,不等于整个胶东半岛的船少。商人只要能看见利益,立刻就闻着味道靠上来,这太正常不过了。同样,幽州、代北的商人,不肯让金运来继续北上,也是这个缘故。
    就算是有李诚做靠山,幽州的地头蛇也不会买账,这东西就是这样,你多吃一口,我就少一口。合作可以,想来争夺市场,萌芽状态就给你掐死。
    李诚对此不以为然,告诉金运来没事,交代他安心的经营两水交界处的草市(现代的天津),以及黄河入海口。这就是眼界的不同了,李诚的视线,放在更远的地方,那就是大海。
    将来的海上贸易一旦做出样子来了,海船不能走黄河,入海口这个地方经营好了就是不得了的黄金之地。沿着黄河,走水路一直能到洛阳呢。
    这个时代的黄河,不像现代的黄河,河道在更北一点。经过洛阳后,一路往东入渤海。
    紧赶慢赶,十五万斤咸鱼花了处理完的时候,已经是冬至以后了。
    长安家书一月一封,确定了一个事情,崔芊芊怀孕了。这个事情让很多人松了一口气,崔芊芊如果一直没动静,那是很要命的一件事情呢。这年月可不像现代,不孕不都是女人的责任,男人也有一半的锅。
    这年代不怀孕,锅就是女人的,不下蛋的母鸡等等。根本不考虑男性的能力问题。就算是有人会这么想,也不敢说出来。
    李诚接到这封家书时,算算日子,离开长安也就是两个月不到的样子。
    作为丈夫,不能在家陪着妻子待产,李诚不像一般的唐朝男人那样,没觉得有啥不妥。李诚写了一封十几页纸的信,先表示惭愧,不能在家陪着等孩子生下来。然后各种絮叨,不知不觉就写了这么多。
    钱谷子奉命回长安,李诚让他带了整整两车的东西。五百年的野山参一根,这是给崔芊芊的,还有登州产的鲍鱼、辽东产的熊掌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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