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那么多陪嫁的侍女随你挑,看上的只管带走,为何还要去平康坊那等脏地方厮混?外人还当本公主轻慢了夫君。”一开始高阳的态度还算不错的,心平气和的说话。
    不料房遗爱的脑子抽了,冷冷的看回去一眼:“殿下中意的自成先生,平康坊倒也没少去?”高阳一听这话,毛的都炸了。柳眉一竖,杏眼瞪圆,高声道:“文人墨客平康坊里走一圈,那是为了扬名立万。郎君呢?”
    房遗爱一时语塞,没法回答不是,他哪是扬名立万啊?简直是臭名昭著。
    “你不说,我来说。自成先生高洁之士,除了明月轩,哪里都不去。便是如此,去平康坊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算是偶尔为之。可是自成先生都做了些什么?就不说那一篇篇的佳作,单说这戏园子,便是功德无量。”
    房遗爱没想到,高阳对李诚的事情知道的如此清楚,而且还有理有据的。不亏是脑残粉!
    看看房遗爱无话可说的样子,高阳趾高气扬道:“如今平康坊的娘子们,哪个不念自成先生的好?倒是你,一个月里头有半个月泡在平康坊,又做了些甚么?还说自成先生的不是,狂犬吠日,亏你还叫先生一声哥哥。”
    一番话,说的房遗爱把脸都藏裤裆里了,再不敢抬头,倒是知道羞愧的。
    大获全胜的高阳,昂着下巴走了,丝毫不管房遗爱的心情如何。尤其是走之前的眼神,如同嫌弃一块粘在鞋子上的泥巴。房遗爱的一点愧疚之心,瞬间就没了。你轻视我便又如何?房二该快活,还是要快活。
    本以为事情还没完呢,没想到老爹房玄龄意外的没有找他。其实房玄龄知道他的举动,是很想把他叫来说一番的,被卢氏拦着了,这才算作罢。妇人心疼小儿子,倒是很正常的。
    长孙冲一早起来,精神还是有点恍惚,脑子里还惦记着水月的样子。李丽质来请他一道去给长孙无忌请安。今日休沐,长孙无忌已经知道他昨日的举动,一脸的阴沉,眼神里充斥了怒其不争的意味。
    这嫡长子呢,以前觉得还是很不错的,没想到对上别人挺正常的,对上李诚居然气量狭小的毛病暴露出来了。气量小倒也罢了,关键还自视甚高。这个就很讨厌了。
    人贵在自知之明!在家里自我感觉良好就算了,那是因为他是嫡长子,是继承人。别人都捧着他,出去了还是这个调调,那就要命了。
    长孙冲肯定是要从政的,接老爹的班是必然的。但就这点水准,丢仕途里真是太危险了。官场不怕树敌,怕的是胡乱树敌,四面树敌。你连李诚这种一直在仕途边缘溜达,死活不肯进来的人都要作为敌人,你是多么的蠢?
    失落的看一眼儿子,长孙无忌还是决定心平气和的给他讲道理。毕竟是嫡长子,要继承爵位的。将来家里必然是他来挑大梁的,必须用心栽培。
    “都坐下吧,今天有空,好好聊聊。”长孙无忌难得与儿子谈心,李丽质本要告退,听到这话也坐下了。
    “李诚此人于吐谷浑之战横空出世,一战成名。当时外间知之甚少,诸相却都是知道的。卫公赞其为未来五十年执旗帅才。彼时,信者寥寥……”长孙无忌开始了回忆。
    “如今看来,但凡与之合作者,皆有利可图。不知你们怎么看这个事情呢?”长孙无忌说着突然停顿下来,提出一个问题。长孙冲楞了一下,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李丽质做思索状,长孙无忌笑道:“丽质只管说就是。”
    长孙无忌是亲舅舅,李丽质自然没太多的顾忌,想了想道:“初至长安,李自成一番作为,可以理解为自保。随后根基巩固,依旧如此,可见此人行事的风格。侯君集、薛万均一案,可谓此人另一面。”
    看着外甥女言犹未尽的样子,长孙无忌鼓励了一句:“丽质接着往下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此人重名利而不贪,事上一忠,同僚以义。观其行事,怕是脱不了中庸二字。”李丽质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长孙冲还在一脸迷茫的时候,长孙无忌拍案道:“善,中的也!丽质聪慧,奈何为女儿身。”
    一句话说的长孙冲臊的脸都红了,低头看着下面,不敢抬起。
    “此人从何而来,哪里学的这一身本事,至今无人知晓。然其所为者,利国利民,利己利人,实为不易。这几年下来,谁还会在意他的来处?李诚死活不入中枢,这份心性,便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长孙无忌又是一番感慨之后,看看儿子,心里有点不忍。
    “冲儿自幼生活优渥,经历不多,略有不足也是寻常之事。然其聪慧沉稳,行事规矩,比之那些纨绔浪荡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偶有心情不佳,放浪形骸,不算甚么。”长孙无忌给长孙冲的行为定性了。
    这一下,长孙冲也算是回了一口气,不过嘴上不说,心里怎么想的,别人真不知道。
    “孩儿惭愧,辜负了大人多年谆谆教诲。”长孙冲还是聪明人一个,赶紧表态。
    长孙无忌摆摆手道:“冲儿自幼显于人前,也算出类拔萃,有点傲气很正常。但是不要跟李诚去比,此非常人也。某观其人,年少定有饱学之士教诲,更随师长游历四方,见识到人间之苦。不及此人,非战之罪。便是某与房相,也不敢不平视之。”
    长孙无忌的用心良苦,长孙冲却没听进去多少,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个水月,昨日好像喝多了,什么都没做成。得空还是要常去的。至于李诚,嫉妒依旧,却只能仰望,生不出敌对之心了。老爹和房相都需要平视的人,自己算个蛋蛋。
    李诚这两人倒是清净,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兄弟会的人都不在长安,平时也没多少狐朋狗友来往。家中访客是没有的,就算是李义府,也没有登门,而是忙着别的事情。高昌之战,李义府有军功在身,重回兰台,在御史中也是个中翘楚。
    裴行俭留在了高昌,地方太远了,李诚却不敢有丝毫的忘记。两日在家里清闲的时候,脑子里却没停着,一直在琢磨怎么帮到裴行俭。
    儿子已经会爬了,被接来之后,最初对老子很不感冒,但是安乐不会。看见李诚就粘上了,死活都不肯离开片刻。天气太热,不能带着孩子出去玩耍,就在后院的葡萄架子下面,摆一张竹床。李诚躺在上面纳凉。
    安乐坐在一边玩老爹的头发,李泉被姐姐带着,也愿意跟李诚亲近了。在李诚身上爬来爬起的,爬了一会累了,趴在李诚的身上睡着了。
    崔芊芊和秋萍都在一边坐着呢,手里拿着扇子,一左一右的给李诚扇风,陪着说些闲话。这种宁静的生活,真是太对这两个女人的胃口了。如果不是后院上有个门,能通往隔壁的武家,那就更惬意了。
    短暂的宁静被访客打断了,门子寻到后院门口,自有丫鬟接了消息来通报,说是阎立本来访。李诚只好舍了妻子儿女,出来见阎立本。
    “自成不厚道!”阎立本上来就恶人先告状,李诚见他眼神闪烁,呵呵一笑:“真的么?那算了,来人啊,送客!”阎立本立刻扑上来,抓住李诚的手道:“竖子,此非待客之道也。”
    李诚笑着挣开手道:“阎兄,有事就说事,别走那些歪门邪道。”唉,这个词突然也有点不忍直视了。阎立本笑嘻嘻的抱手道:“好,某便说了,交易所建的差不多了,自成是不是把尾款结一下?”尾款是什么鬼?这攻城包工包料,先付款一半,建成付另一半。
    “怎么,阎兄缺钱花了?还是平康坊里跳了火坑?做了火坑孝子?”李诚明白了,笑着打趣一句。阎立本听了顿时瞪眼道:“自成,你如何得知?”李诚笑容也收了起来,玩味的眼神看着他:“怎么,还真被某说中了?”
    阎立本知道被他诓了,却也不丧气,而是叹息一声道:“南曲新来一个江东娘子,生的小巧玲珑,身段却是极好的,行如风吹杨柳一般,开口声如天籁,弹的一手好琵琶。开门接客不过三月,门庭若市,那日某……”
    李诚明白了,抬手道:“停,莫要说了。尾款这就给你,工程却不可耽误。”
    阎立本大喜过望,笑着搓手道:“自成,某还有一事相求。”
    李诚见状笑道:“来了就是客,坐也没坐,茶水没喝一口,阎兄更是空手而来,求某办事。怕是说不过去吧?”
    “你我之交,谈那些俗物作甚?”阎立本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李诚呵呵冷笑:“君子之交淡如水!如此,那便不要开口求某办事。”
    李诚不经意之间,又抢了别人的台词。不知道薛仁贵以后该怎么说话才好。
    “此比倒也贴切,不对,自成,一定要帮阎某啊。”阎立本开始还文青一下,反应过来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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