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给皇贵妃请安。”林羡余见董鄂皇贵妃给太后行完了请安礼,便不卑不亢屈膝一礼。
    董鄂皇贵妃眼下虽然特意多涂了两层妆粉,但还是隐隐透出乌青,眼底更是满是血丝,也不晓得是多久没睡好了,董鄂皇贵妃眼神骤然有些阴郁,“数月未见,妹妹瞧着……”
    董鄂皇贵妃目光定格在林羡余脸上的那颗痘坑上,忽的笑了,“好好的一张脸,何苦弄成这般样子。”
    林羡余淡淡道:“那也总比死在天花上好!”
    太后不由皱眉,嗔怪道:“年底大喜的日子,怎么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
    林羡余忙屈膝道:“是臣妾失言了。”
    太后脸色和蔼地道:“哀家知道,你不是有心的,皇贵妃可别多心。”
    其实董鄂皇贵妃原本的确没多心的,太后这么一说,脸色才嗖地难看了起来,她四阿哥整日咳嗽,董鄂娴玉却把“死”挂在嘴边。
    林羡余:我特么还真没诅咒四阿哥的意思!!特么又被太后当成工具人利用了一回啊!
    论宫斗,孝庄太后绝对是你祖母级的!
    太后又温和地安慰董鄂皇贵妃:“别害怕,有那么多医术精湛的太医,四阿哥肯定会好起来的。”
    董鄂皇贵妃咬牙切齿道:“有太后福泽庇佑,臣妾有什么好害怕的?那些心怀鬼胎的才该害怕!”
    林羡余无语:你也好意思说别人心怀鬼胎?
    太后对于董鄂婉嫣的失礼一幅全然不介怀的样子,她微微颔首,“那就好。”
    年关将近的日子里,林羡余围着炉子、喝着奶茶,倒也惬意。
    舒鲁快步走了进来,屈膝道:“主子,景仁宫佟庶妃来了。”
    佟庶妃带来了一整套绯红锦缎冬衣,料子上乘,针脚细密,一看就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妹妹替我照料玄烨,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所以亲手制了这身衣裳,聊表谢意。”佟庶妃含笑道,“还望妹妹不嫌弃。”
    这可是孝康太后亲手做的衣裳啊!如果有可能,林羡余都想留着做收藏了!
    林羡余叹道:“这几日阴雪连绵,做这些针线就更费眼睛了。这样辛苦的活计,交给底下针线嬷嬷也是一样的。”
    佟庶妃笑着说道:“我做这些也已经习惯了,若是交给底下人,反倒是不放心了。玄烨这些年的衣裳,也都是我亲手制的。”
    别看佟庶妃才十八岁,但在女红上,却已经是老手了。
    十八岁啊!搁在现代,也才刚刚高中毕业的年纪!
    但人家已经有一个四岁的娃,一年四季,亲手给自己的孩子绣制衣裳。
    外头北风呼啸,林羡余忙叫舒鲁端了一盏红枣姜汤给佟庶妃驱寒,“到了年底,天气就更冷了,姐姐体弱,更要小心御寒才是。”
    佟庶妃笑着点头,饮尽了红枣姜汤,这才脱去身上的大毛斗篷。
    林羡余心道:佟庶妃这件斗篷分明还是去年的旧衣,却已经给三阿哥玄烨制了两套冬衣,还给她赶制了这么一身……
    佟庶妃压低声音道:“我来的时候,路过承乾宫,瞧见太医们忙活活进去了,怕是四阿哥又……”佟庶妃叹了口气,露出几分不忍之色,“这四阿哥也是可怜。”
    林羡余心道,这佟庶妃倒是好心眼,这个时候竟心疼起旁人的儿子了。
    只是好人不长命啊。历史上孝康章皇后,貌似死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
    想到此处,林羡余忍不住又道:“我瞧着佟姐姐这些年,身子一直都这样纤弱。姐姐也该叫太医好生调理一下才是。”
    佟庶妃苦笑:“太医开的补药,我一直都有吃,只是……当初落下病根,已然伤了根源。”
    林羡余心下黯然,只得鼓励道:“三阿哥还小,还离不开亲额娘,姐姐要好生保重自身啊。”
    佟庶妃点了点头,“多谢妹妹关怀。”
    在四阿哥病势缠绵中,渡过了顺治十四年的冬天。
    但就在顺治十五年的正月里,四阿哥病情恶化,太医们虽极力挽救,但这个孩子还是夭折了。
    一时间,宫中哀乐四起。
    早夭的孩子,原是不能大办丧礼,但顺治可不管这一套,不只是要丧礼从重,更下旨追封他“第一子”为和硕荣亲王,并于黄花山建造亲王陵寝,所耗奢靡。
    随着荣亲王丧礼过去,天气也已经大暖。
    林羡余与淑妃一起漫步御花园,赏看着春日里的景色。
    淑妃心情有些不快,小脸耷拉着,小声哼道:“皇上姑父心里不舒坦,便拿我姐姐出气!竟停了姐姐的中宫笺表!”
    中宫笺表是皇后统摄六宫的象征,有约束嫔妃皇子之权,以皇后名义下发的诏书,圣旨亦不能轻易驳回。
    但月前,顺治却公然下旨,以皇后礼节疏阙、侍奉太后不利为由停中宫笺表。
    这分明是又想废后了!
    林羡余道:“太后已经在极力斡旋,淑妃娘娘不必担心。皇后贤德,并无过错,岂能说废就废?”
    淑妃哼道:“难道静妃姑姑当年就有错了?”
    林羡余心道,静妃嘛……比起如今的皇后,静妃的确算不上贤德,甚至脾气也大,这才给了顺治借口。
    林羡余折下一支快要枯败的桃花,拿在手里把玩。
    见林羡余不说话,淑妃跺了跺脚,“肯定又是那狐媚子背后挑拨!!都死了儿子了还这样不消停!”
    林羡余脸色一变,立刻捂住淑妃的嘴巴:“这些话也是能堂而皇之说出口的吗?!”——这丫头,最近也着实是气坏了。皇后受辱,已经许久不见嫔妃了。淑妃替皇后憋屈着,若没人拦着,只怕恨不得冲进承乾宫掐死董鄂皇贵妃。
    淑妃贝齿紧咬,一幅恨不得咬人的样子。
    林羡余叹了口气:“你也要信得过太后才是。”——虽说太后已经不再干预朝政,但只要她出手了,董鄂婉嫣必定不能得逞。
    林羡余柔声道:“好了,去我宫里歇会儿吧。”——省得这丫头在外面乱嚷嚷。
    说罢,二人便要折返储秀宫,却瞧见花木深处一抹明黄色的凤凰华盖,在这宫里,能享用这样颜色纹样华盖的人,除了太后、皇后之外,就只有皇贵妃了。如今太后正忙着斡旋前朝,才没心思来御花园,而皇后正把自己关在坤宁宫,更不可能出来。
    因此唯一的可能就是董鄂皇贵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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