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行为是很危险的,会对他的精神体造成少许伤害。不过一号并不在乎。
    他一直在等零号回来,等了太久。好在,再漫长的等待,也会有尽头。
    一号坐在镜子旁边,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副牌。
    他用两根手指,夹住一张黑桃K。那张牌很奇怪,只有下半部分上了色,并向上洇开,仿佛印刷错误。
    “可能……不够……”一号自言自语,继续挑出那些印错的牌。最后一共挑出来四张,他不满地把它们收到另一边袖子里,指尖一撮,将剩余的纸牌烧成灰烬。
    一号起身,把四张错牌贴在左边的镜子上,微笑:“干脆点,这样对大家都好,你说是不是?”
    四张牌从边缘开始逐渐粉碎,碎片全部融合进了镜面。镜子发出细小的爆裂声响,
    这样做……他的精神体必定要受到无可挽回的损伤——强行干涉一个世界的走向,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
    一号虚脱地跌坐在地上,目光虚浮。
    ***
    零号不停地打喷嚏,它觉得一定是一号在背后骂它,才会这样。它在床单上蹦蹦跳跳,一直钻到刘涟衣服底下,贴着宿主的肚子不动了。
    刘涟在做梦。
    又是奇怪的,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和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
    他说……
    他说了什么?
    听不清,耳朵好像被捂住了,什么声音都接收不到。
    “……你没有……任何感情……”
    那个男人在说谁?自己吗?刘涟觉得很不解。他明明有感情,为什么对方要说他没有?
    上次梦里的场景再次重复,对方又一次,把刘涟用力推了下去。
    他快速下坠,在半空伸手乱抓,当然什么都抓不住。也许就要这样,无止境地坠落。
    有人在外面大力拍门,伴着惊慌失措的喊声:“容先生!容先生!出事了——”
    零号睁开豆豆眼,哧溜一下从刘涟领口钻出来:“快醒醒!”它揪住宿主头发左右摇晃。
    刘涟眼皮下的眼珠在转动,可他就是醒不过来。零号没办法,只好爬到他耳边:“哇呀呀——”
    它这招果然很奏效,宿主一下就跳起来了。
    刘涟精神一团混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零号与他建立起精神链接,帮助他恢复了状态。
    他快步走到盥洗台,拧开龙头接水,拍打在自己脸上,这才好受一些。他脸色还有些发白,冷淡地开门:“怎么回事呢?”
    事情进展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他就休息了这么一会儿,白桐就被杀掉了。看来,他应该夸夸邵轶手脚麻利才对。
    ***
    棱.刺扎穿白桐心脏的那一刻,邵轶脑海中一片空白。那冰冷的东西抵在后腰上,生存的本能令他反手回击,白桐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竟被他夺过楞.刺,错手杀死。
    滚烫的血,从他曾经深爱的人心口喷出来,溅了他满脸。
    邵轶脑中一片空白,眼前只剩一地血红。
    他亲手杀了白桐。
    带血的手捂住自己的脸,邵轶扑通跌坐在地上,尚未冷却的血液浸湿了他的裤腿。
    “小、桐……”
    邵轶的手指,颤栗着伸出去,覆盖在白桐圆睁的眼上。那双眼睛,直勾勾地对着天花板,瞳孔散开。
    那把楞.刺还插在白桐胸口,冷硬的刃身反射不出半点光泽。
    这是对他过去许下的海誓山盟,最大的嘲讽。
    说好了照顾他,爱护他。为什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明明就快要开始新的生活,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恍惚间有两个人的面孔在他眼前交替浮现,是白桐和容溪。那时候白桐神情还是温和良善的,容溪也不曾像现在这样,对他半点好声气都没有。
    要是一开始他没有走错路,现在……也不至于是这样的吧。
    逃走吗?
    他指间黏腻,全是血,颓败地扯住自己的头发,那铁锈般的腥味让他快要呕出来了。
    逃,又能去哪里?
    这个世界,不再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容溪皱起眉头,身后是荷枪实弹的护卫。
    邵轶透过眼前血色,看见了他。容溪仍是冷冷淡淡的,他脸色有点苍白,眼睛却很明亮,像倒映着星子的溪水。
    他看到一地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既不愤怒,也没有悲伤。仿佛地上躺着的,只是个陌生人。而他见惯了死亡,也不会再大惊小怪。
    邵轶忽然间非常期待容溪说些什么,哪怕半个字都好。他看到他腰间别着一把防身的枪,哪怕他现在就宣判他的死刑,开枪打死他,邵轶也不会反抗了。
    但容溪并不如他所愿。
    容溪说:“来人,把他押下去。等陆先生处置。”
    邵轶咧嘴,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与过去那种高傲矜贵的模样,完全是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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