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头蹲在自家后院的石碾子上,吧嗒吧嗒的抽着闷烟。
    这个上了年纪的中年汉子,已再不如壮年时的那般精悍,岁月就像是一把无形无迹的刻刀,在他的脸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每一道褶皱,都饱含着着清晰可见的沧桑之色。
    昔日那挺拔的腰背,也在这世道沉重的压力下,隐隐变得佝偻。
    当下虽是旭日初升,但在他的身上,却是无形中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沉暮之气。
    自从早上出门后回来,老王头便始终蹲在后院,静静的呆在石碾子上,整个人就好像是雕像一般,没有移动过分毫。
    如果不是那不断从口中喷出的烟雾,在微风下形成一幅动态的画面,旁人还真会以为当下这一幕,是一副逼真到极点的油画呢。
    “孩他爹,吃饭了。”面色蜡黄的吴大娘从屋内走出,用围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向老王头招呼了一声。
    老王头这才如梦方醒般的回过神来,将烟杆倒在地上磕了磕,把里面没抽完的老烟磕掉,然后唉声叹气的走进屋内。
    正在盛饭的吴大娘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神色,抿着嘴,几欲开口,但却欲言又止,终是能没说出口来。
    饭上桌,是一碗清汤浠水的白米粥。
    说是米粥,但碗里可瞧见的米粒却是屈指可数,又都隐藏在了一层薄薄的面糊之下,就像满是浮萍的池塘里,躲在暗中偷欢的几条鱼儿一般,微不可见。
    整碗汤看起来,就跟一碗稍稍挂糊的稀面汤没什么差别。
    接着,又是一碟小菜上桌,碟子里的腌黄瓜只有寥寥数片,还切的薄如蝉翼,若是放在阳光底下,简直就像是透明的一样。
    不得不说,在这样的年景下,为了节省那一点点的粮食,吴大娘的刀工倒是练出了一番火候。
    两人面对面在桌子前坐下,一声不吭的吃完了早饭,在整个吃饭的过程中,屋内安静的就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洗碗时,吴大娘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一回头,冲老王头喊道:“孩他爹,三十斤粮食啊!这青黄不接的,咱可上哪凑去啊?”
    老王头脸上挂着一抹无奈,默默的摸出卡在腰带上的旱烟杆,重新燃上,道:“你问我,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老王头狠狠的抽了口烟,似是要发泄胸中的苦闷,接着喃喃自语道:“镇公所发了文了,要镇上所有名下有田的人家,按亩数纳粮,咱家那几亩田,最少也要交三十斤粮。
    虽然没有明说交不上来的后果,但用屁股想也能知道,肯定好不到哪去。”
    吴大娘把碗放下,擦了擦手走了过来,在老王头身边坐下,劝道:“孩他爹,要不,咱先出去躲躲吧,先避过这一阵的风头再说。”
    说到这,吴大娘忽然压低了语气,低声道:“我听外面说,镇公所这批粮,是为县城的小鬼子缴的,等一会中午的时候,鬼子就要到镇上来了,到时候咱想走都走不了了。”
    老王头冷哼一声,沉声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你就算是现在走,镇口的保安团能放你出去?再说了,咱走又能走到哪去?咱的家在这,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早晚不还得回来么?”
    “可这青黄不接的,一时半会咱去哪弄那几十斤粮食来啊?这不是要了亲命么?”吴大娘说着,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不住的在那啜泣。
    老王头被她哭的心烦意乱的,满脑子都是一团浆糊,根本想不出办法来,起身就向后院走去,好让自己清净一下,仔细的思考对策。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沉稳厚重的声音:“王大哥。”
    随之,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了门前,将那抹带着一丝温煦的阳光,完全遮掩而住。
    老王头夫妇俩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行商模样的中年汉子,正一脸笑意的向他俩走来。
    “原来是王老弟啊,这么快就回来了?”老王头停住转身的脚步,客气的冲那人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眼前这个中年汉子,跟老王头一样,也姓王,年岁比老王头稍浅一些,但身子骨却是比虚长他几岁的老王头强上太多了。
    据这人自我介绍,他是昨日才从外地赶来春安镇的行商,由于货物在半道上被一伙山匪给劫了,没钱在镇上的旅社落脚,于是便用随身携带的一些不起眼的小东西作为房钱,在正住旅社对面的老王头家留宿了一宿。
    早上的时候,这人便与老王头打了个招呼出去了,说是要探探这春安镇的物价,没成想,这才去了没多久,便又折返回来了。
    “嗯,行情都打探的差不多了,我回来拿东西,这就准备回去了。”那中年汉子一边说着,一边向屋里走来。
    老王头一听这话,忽然摇头叹道:“王老弟,恐怕一时半会的,你是走不了了,如今春安镇的四个城门,已经被保安团的人控制了,只能进不能出,这种情况,最起码得维持两天。”
    “嗯?”闻言,中年汉子顿时一怔,身子便停在了那里,疑惑道:“王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接着,老王头便又万般无奈的将镇公所要求纳粮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下一秒,就见那中年汉子勃然变色,粗重的浓眉挤作一团,沉声道:“王大哥,也就是说县城的鬼子中午就要进镇了?”
    老王头点了点头,叹气道:“应该是的,如今外面都传疯了,王老弟,你在路上就没听到只言片语么?”
    中年大汉尴尬的挠了挠头,有些不自然的道:“没,我只顾着打听行情了,根本就没注意这些。”
    的确,这中年汉子是没听到外面的传言,因为他压根就没走远,一直在老王头家对面的旅社附近待着呢!
    而他自然也不是什么外地来的行商!
    这中年汉子,就是乔装改扮后与苏穆一通混进春安镇,接着又被留下监视何家老幺动向的龙牙抗日特遣队原第一步兵排副排长。
    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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