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秋时对此并不知晓,打完招呼便回住处了。
    他合上门,专心练符。
    从晌午到亥时,挂着顾末泽木牌的房间里,笔纸摩挲声不断。
    不知不觉外界已一片昏暗,天空下起细雨,闻秋时立在书案前,放下笔后一阵头晕眼花。
    险些摔倒的时候,胳膊被人用力一拉,被不知何时回来的顾末泽拽到怀里。
    他衣袍间透着微凉的夜雨气息,闻秋时略一仰头,对上一双泛起血色的眼眸。
    他微睁大眼,心头咯噔了下。
    你怎么了?今早出门尚好好的,还给他摘回两串葡萄才走。
    顾末泽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扣住青年细瘦腰肢,将人一下抱到书案上坐着。
    闻秋时对离地感有天然畏惧,脚下倏然悬空,惊了瞬,下意识抓住顾末泽手臂,指尖微紧。
    猩红狭长的眼眸盯着他。
    书案前的年轻男子倾身靠近,一手扶住他向后仰去的腰,一手撑在案面上,薄唇擦过闻秋时脸颊,低沉嗓音徘徊在耳畔。
    听说师叔明日要去参加符比。
    闻秋时耳梢被呼出的气流烫了下,泛起红意。
    轩窗半敞,外面嘈杂的雨声清晰可闻,他整个人被顾末泽手臂圈在怀里,耳朵烧得厉害,浑身不自在地挣扎了下。
    是,闻秋时侧过脸,试图从桌案下来。
    但他姿势实在不好,双腿被顶开,修长的身影立在他腿间,前倾半抱着人。闻秋时稍一动作,他的腿便会蹭到顾末泽衣袍。
    如此几下后,扣住闻秋时后腰的手骤然收紧。
    浓郁夜色透过窗户流淌在书案,年轻男子喉结轻滚了下。
    他吐息微乱:别动。
    闻秋时顿了顿,停止挣扎动作,顾末泽默了会,扶在他腰身的手划至后背,轻拍了拍,好似商量般道:不去符比如何?
    闻秋时脊背泛起一阵酥痒,忍着触碰,摇了摇头,我想要天篆笔。
    我可以给你拿回来,顾末泽轻声道。
    闻秋时想了想他简单粗暴的手段,赶忙打消对方念头,我自己拿,你别插手。
    这话不知怎么惹怒了人。
    话音刚落,他被顾末泽压在了书案。
    青年乌发披散,些许发丝坠在宽桌边沿,微微睁大眼,雪白纤瘦的脖颈暴露在烛光下。
    顾末泽修长的手落在他颈侧,撩开宽松衣领,不由分说向内探去。
    冰凉指尖触碰到肌肤,带着压迫感覆在后颈。
    闻秋时整个人颤了下。
    他看着眼神阴郁的顾末泽,崖底石洞内的回忆忽然涌了上来。
    闻秋时脸色一白,耳边响起问话,一定要去?
    听习惯了的嗓音,能察觉到说话之人的情绪,闻秋时品到一丝压抑到极限的意味,还透着淡淡威胁。
    仿佛在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顾末泽只想听到满意答复,但回答他的清越声音,却坚持道:要去。
    室内骤然陷入死寂。
    片刻,一声冷笑后,室内响起布帛撕碎的声音,闻秋时雪白左肩裸露在空中,摇曳烛光中,高大修长的身影压在他身上,低头埋在他颈间。
    闻秋时左手微抬,旋即被握住细白手腕,强硬扣在了桌面。
    一阵剧烈晃荡中,青年宛如被扼住命脉,躺在书案上低呜了声,唇间溢出痛吟,身子在蛮横的禁锢中颤栗起来。
    似曾相识的痛楚袭来。
    闻秋时神魂在刹那受到了冲撞,仿佛变得四分五裂,被碾碎了般,他唯一自由的右手挣扎起来,本能推着身上的人。
    细碎的额发微湿。
    压着他的修长身影纹丝不动,令人生寒的血色,掩在顾末泽一根根低垂的眼睫下。
    外界乌云卷动,大雨落下。
    狂风打在半敞轩窗,待吹灭烛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窗。
    闻秋时视线陷入一片昏暗,意识模糊,挣扎的动作愈发微弱,终于被放开的手腕无力轻颤,雪肤留着鲜红指痕。
    他苍白的脸颊侧着,额头沁出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
    青年无意识呜咽了声,长睫细颤,后背脱离了宽大的书案,被扶起后,无力地倚在顾末泽身上。
    意识昏昏沉沉。
    闻秋时仅依稀察觉方才宛如恶狼一般的年轻男子,这会抱着他,动作轻柔到像是对待一个脆弱的易碎品。
    我不想你去。
    一个微哑的声音响起,混着深夜冷意。
    顾末泽打量昏厥之人。
    闻秋时发丝微湿,一张脸颊失了血色,后颈雪白肌肤上,一朵血红之花妖异绽开。
    重新覆盖的魂印,让人寻不到一丝青莲踪迹。
    顾末泽英俊的脸庞却并未笑意,勾起的薄唇满是嘲讽意味。
    垂死挣扎罢了。
    前几日他还在为楚柏月未认出人而欢喜,今晚却得知,闻秋时要去参加符道大比。
    万众瞩目的大比,楚柏月会在,各方人士都在,顾末泽几乎可以想象到,此时被他抱在怀里的人,明日在符道大比上会有多么耀眼夺目,吸引多少目光。
    旁人他不知,但以楚柏月对闻郁的熟悉,只要到时候不傻不瞎,就一定会认出来。
    他好似将要失去,从小守到大的魂灵,藏了这么久的人。
    顾末泽有一万种方法,让闻秋时明日不出现在符道大会上,继续将人藏起来,偷偷地、恶劣地锁在身边一辈子。
    但年轻男子沉默地摸着墨戒。
    半晌,宛若星光的暖流从他指尖流出,将闻秋时包裹起来,血铃铛轻响,贪婪地吸收魂力储蓄起来。
    就算我不在,魂铃也能护你神魂许久,
    顾末泽收回手,薄唇凑到闻秋时耳畔,耳鬓厮磨般低声道。
    我走了。
    顾末泽毫不怀疑,别说明日在闻秋时身边,只要他人在北域任何地方,都会不顾一切跑来阻止闻秋时参加符比。
    趁此时尚未反悔,他要离闻秋时越远越好,远到明日后悔了,如何嘶吼痛苦都无济于事。
    我虽千万个不愿,但......
    顾末泽睁着漆黑的眼睛,揉了揉青年细软发丝,轻声道。
    去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师叔。
    第19章
    一夜雨后仍未放晴,时值夏季,黑云压城,少有清风拂过,闷热的空气充斥在城内各个角落。
    床榻上的青年额头沁着薄汗,在室外喧闹声中,长睫轻掀。
    他边睁开眼边伸出被褥下的手,半握成拳,两只纤细的手臂划水似展开,带动整个懒散的身体在软榻间打了个滚。
    舒服......闻秋时咕哝了句。
    他像被暖流裹了一夜,全身上下连骨头都是酥的,随着睡梦醒来,意识清醒,睁开的秋水眸里一片清澈。
    闻秋时坐起身,视线从搭在屏风上的天云服转到书案,脸上舒适的表情一顿。
    他摸摸左肩,没有半点疼意,昨夜让他浑身颤栗的痛楚好似是在梦中,但闻秋时知晓不是梦,睁着猩红双眼的年轻男子,压着他咬破后颈肌肤的冷戾模样,犹在眼前。
    闻秋时愣了几许,表情震惊地低喃道:不会真的是......汪、汪?
    可原著里,顾末泽没有咬人的癖好。
    闻秋时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地下了床,昨日穿着的天云服衣襟被撕碎了,不见踪迹。
    屏风上搭着的这件完好无损,他取下翻翻袖口,......
    天宗弟子服饰统一,未避免穿错,袖口都有每个人名字,闻秋时手中这件看起来崭新,唯独绣名字的地方,像被匕首划过,三个小字被破坏的难以辨认。
    但仔细盯看,又有些欲盖弥彰。
    若是脑海中浮现出正确答案,照着残留的绣线勾勒,顾末泽三个字便浮出水面了。
    闻秋时刹那看穿顾末泽想做什么。
    咬完人知道错了,担心别人不肯穿他的衣物,特意将名字划去,又暗戳戳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
    闻秋时嘴角微抽了下。
    他穿上偏大的外袍,将腰带系紧了些。
    打开房门,走廊下一群天宗弟子,握着灵剑焦躁地走来走去,像热锅上的蚂蚁,看到房门打开,急忙忙望了过去。
    踏出房门的青年,穿着格外宽松的天云服,衬得身影十分清瘦,一只手轻扶门框,瞧着弱不禁风,好在平日苍白的脸颊,透着些红润,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少。
    顶着两只熊猫眼的张简简凑来,长老气色不错,我等还担忧长老睡不安生呢。
    闻秋时吓了跳:你们昨夜干什么去了?
    一眼望去,全都黑着眼圈。
    张简简搓搓手:紧张得一夜没睡。
    闻秋时拍拍他肩,安慰道:不必为我焦虑,我不紧张,参加符比完全放宽了心。
    闻言,众弟子脸色一僵。
    张简简哀哀怨怨瞅了眼他,我们今早都没钱吃饭了,全部身家在赌坊,长老怎能这般懈怠。
    闻秋时一噎,收回手轻咳了声,我保证不会让你们血本无归。
    张简简等人权当安慰,心里淌血,去符比场地的路上还扬起苦瓜脸给闻秋时挤笑,都是小钱,小钱,长老不必太过在意。
    揽月城的符道大会,历来就是天下符师最关注之事,此次涉及天篆笔,更是吸引了整个修真界的关注,空前盛况。
    大比当日,符会大门前方的龙跃台周围,早早堆满了人,挤得密不透风。
    身着白衣红边的符篆师,各仙门弟子,还有前来看热闹的修士,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可惜南长老不来,少了些看头。
    人家天符师哪用参加初比,要我说半决赛都不必参加,只需要在决赛出现就行!
    这次真的热闹,虽说南独伊夺冠是板上钉钉之事,但我瞧北域柯柳和白生也不错,说不定有挑战的机会。
    几个楚家子弟也不错,特别是楚天麟,还是最年轻的地符师,未来可期!
    你们说的这些,先打败灵宗那几位地符师再与南长老相提并论,否则就是脸上贴金,天符师和地符师之间的鸿沟不是三言两语能跨越的。
    ......
    天宗众人来时,统一的天云服,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稀奇,往日符比的时候,天宗弟子像齐齐人间蒸发了般,怎么今儿舍得露面了。
    天宗今年有人参赛了,昨日门中弟子在赌坊发疯呢,据说开心坏了,倒是可怜。
    等等!
    一人揉揉眼睛,不可思议道,我怎么瞧见南岭和灵宗弟子在给天宗让位?!
    龙跃台前,原本挨在一起的南岭和灵宗弟子,忽然不约而同朝各自一边拼命挤去,在拥挤的人潮中硬生生给走来的天宗众人开辟出一块空地。
    快跑!快跑!今日离天宗远些,千万莫挑衅他们!
    等会初比结束,天宗唯一的火种淘汰,以他们昨日在赌坊的疯狂,少不了一番歇斯底里!
    牢记在他们痛哭流涕的时候,我们切莫表现的太过张狂,光脚不怕穿鞋的,指不定他们在绝望之际干出同归于尽之事!
    你瞧他们一个个眼睛乌黑,脸上却在挤笑的诡异模样,等会独苗淘汰,该不会受不了刺激集体走火入魔吧?
    别说了,再往那边移一点!
    两边弟子如避蛇蝎。
    天宗一行人茫然地看左右,来之前以为会被大肆嘲讽,没料到,南岭和灵宗等老相熟们,竟然主动将占位相让,对他们和善笑着。
    闻秋时都被各门派弟子间真挚的友情感动到了。
    龙跃台上,摆了数百张整齐划一的桌案,桌面是画符所需材料,参赛者进场时不可携带一切灵符相关。
    初赛是在规定时间内,画出十张符会现场要求的灵符。足以容纳千人的龙跃台,将分三次接纳参赛者,每张桌子间距极宽,以防有人暗中进行灵符间的传递。
    离符比开始,还有小半时辰。
    第一批进入龙跃台的人员,手持带有编号的腰牌,已等在入口处,不少人手里拿着符籍,神色紧绷着翻看,加强对各类符纹的记忆。
    相隔甚远,都感受到那边压抑的气氛。
    张简简等人之前还惦记着付之东流的全身家当,此时被符道大比隆重紧张的氛围感染,整个身心都在关注大比本身。
    长、长老,你千万万别紧张。
    闻秋时: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张简简吐了吐舌头,清秀脸蛋白白的,四处瞅着,牧清元呢?说好今日不修行,来给长老鼓劲!
    有人回道:今早听完我们说赌坊的事,整理完钱财,赶去了,说要压天宗压长老赚宗费。
    张简简绝望哭嚎了声:我还指望找他借点呢!
    闻秋时爱怜地摸摸他脑袋,正要说话,看到一群气势如虹的年轻弟子走过,白衣金带,佩剑挂着统一的金色剑穗,手腕也带着金丝细缎。
    北域子弟来了。
    闻秋时明显感觉到周围气氛变了,仿佛气势被比了下去,各仙门弟子脸上神色微变。
    随后,率先动起来的是南岭子弟。
    日常伴在楚天麟身边的那人,将准备好的竖旗砰的插在地面,大手一挥,天蓝色旗帜展开,露出里面一只栩栩如生的神兽。
    南岭世代守护的瑞兽,麒麟。
    其他人也纷纷将剑穗换掉,改为麒麟吊坠,整齐划一地高举了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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