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日胜也笑:“我就说么,来一匹马,早就出去了。”
    邢瑢说:“不然你下去吧,你往前溜达溜达,踩踩雪,过半小时再回来,我应该还在这里坚守不动呢。”
    中途,小萨下车去解手,往路边隔离带冬青树丛里一站,左右望去,发现一大排男士都在那儿放尿,规模相当壮观。
    然后换邢瑢下车去解手,他把帽子往下拉一拉,脖套往上拽一拽,平生头一次他在大街边上干这种事,真不文明啊,太过意不去了。不是故意想这样。
    他站到树丛里拉开裤链,胆战心惊地左右望一望,发现大家都冻得唧唧缩缩的低头掏鸟,没人顾得上看他。他也低头掏鸟,冷风一吹,他连人带鸟儿得狂哆嗦,鸟儿也冷啊。
    回到车里,邢瑢特别想乐,讲:“刚才我尿了一半,一片特别大的雪花飘过来,没防备就落到我上面,给我凉到了,我一哆嗦,差点儿尿到我裤子上了!”
    “呵呵。”萨日胜一笑,想象那狼狈可笑的画面,一片雪花调戏了瑢瑢的鸟儿。
    这样的聊天,随意而猥琐。在外人面前都是装的,戴着偶像的面具,就像个挂在别人手心里操作的无精打采的提线木偶。邢瑢说:“这么冷在外面撒尿,出去的水柱在半空中就冻住了,有没有?”
    “有的。”萨日胜一本正经地说,“草原上冬天真的有,出去一道水柱,哗啦,冻上,就把身上鸡儿一起冻住,冻成一道冰柱。”
    “然后怎么办?”邢瑢瞅着对方。
    “然后,你就弯腰把那冰柱从地上掰下来,端着冰柱跑回去,回蒙古包里,靠着炉子焐一焐,冰化了,那个啥变软了,你就能收回去了。”萨日胜说。
    “你就扯吧!”邢瑢大笑,“我是城里人,你继续给我扯。”
    “真的,没有逗你们城里人。”萨日胜果然一板一眼地继续扯,“马腿上梆了挡风挡雪的腿围子,都不管用,四个蹄子就直接冻在地上,然后我就拿个铲子铲哦,把马蹄子铲起来。冬天清早的时候,我出门去,想宰只羊吃,一刀下去,血还没有喷出来就先冻在脖颈子里,连同我的刀一起,冻成一坨,刀都拔不出来。要等到中午时候,太阳到顶了,我费力地拔一拔,才把刀拔出来。”
    哈哈哈哈——
    邢瑢趴在方向盘上,太能编了,太他妈逗了。然后车厢里就笑成了二重奏,小萨也笑,笑声闷闷的,笑得得意。
    邢瑢评价总结道:“萨宝宝,你普通话越说越好了,每次见着都比上次说得好。你下次再来北京,你就可以去德云社说相声了。”
    “要拍戏么,有台词的么。”萨日胜说,“我练了啊。”
    “你还真的有练过?”邢瑢夸对方,“比那些对着摄像机念1234567的敬业多了!”
    “当然了。”萨日胜被夸得挺得意。
    就这么堵在路上吧,其实一点儿都不烦心,挺欢乐的。
    这一路以龟爬速度往前蹭,天都黑了,他们终于蹭过收费站,进城了。半个城都瘫痪了,堵成这副德性,就高速收费站的还在冰天雪地中坚守岗位。
    小萨提议帮瑢瑢开一会儿车,于是俩人就在堵车期间换了一下位置。
    邢瑢弯着腰起身,往副驾驶方向迈开腿一跨,小萨在下面就挪过去了。
    然后,邢瑢发现他再次做出了极端错误的决定,他本来可以把车平安开回家的。
    他并不介意把自己的车借给小萨开。但是,让萨日胜开车?!
    卧槽,这人开车技术比骑马差远了……卧槽这忒么是城里的公路不是大草原上的天路……卧槽外面还下着雪啊足有半尺厚的积雪……天哪简直疯了。
    防滑链都兜不住这人开车的狂野风格,很快的,在城区边缘,小萨同志把邢瑢的车开到路边沟里去了。
    最后一下非常潇洒,就像跑马调头转弯一样,让车屁股在路当间来了个神龙摆尾,甩着就进沟了。
    两人齐齐地下车,大眼瞪小眼瞅着陷在路边的车,又开始狂笑,笑了半天。
    因为不笑会冷啊,站在雪地里不笑腮帮子很快就会冻住,笑起来才暖洋洋的,浑身都是暖的。
    他们的车也并不孤单,路边七扭八歪转着圈儿地停着好多辆,各种原因抛锚的车。萨日胜撸开袖子试了一下,一个人实在无法把车子推出去,他们只能弃车走了。
    雪花迅速让小萨头发和眉毛都变白了,邢小哥伸手胡噜一把,雪花被他掌心一抚,就化掉了。小萨的头发就变得湿漉漉的,有一缕头发垂下来,湿发让面目显得更生动,冻得脸白鼻头红,眼睛却很亮的。
    雪地里艰难前行,他们在步行距离内随便找了一家宾馆。进去之前,邢瑢想了一下,说:“你去前台开房间,我从后门悄悄进去。”
    小萨点头,邢瑢怕对方误会,又解释:“你不要介意啊,我是怕被人认出来又有麻烦,又连累你,这样不好。只能你先进去,用你的证件开房,我溜进去。钱我来付啊。”
    小萨说:“不用你付。”
    宾馆就是个临时的避难收容所,集合了不少拎着行李从机场过来的人。小萨只定到一个小房间。邢瑢在二十分钟之后蒙着脖套溜进酒店,拎了打包的餐厅外卖,两人在大堂洗手间门口会合,搞地下工作似的,再悄悄摸进楼上房间……
    又冻又饿,疲惫不堪,开房间就是吃饭睡觉,别无他念,最大念想就是抱着暖气扑倒在大床上。
    萨日胜进去冲澡,出来时换了一件恤衫。邢瑢终于在对方左手腕上发现他做的那根手链。
    “我以为你已经扔掉了。”邢瑢诧异。
    “又没有坏,为什么要扔掉?”萨日胜很诚实。
    之前这一路,他一直就在观察小萨的手腕,看完左手看右手,看不到那根红水晶手链。他也没问。无所谓的,没有就没有了呗,不指望对方拿这小破玩意儿当回事。
    原来掖在袖子里了,他就没看到。
    “谢谢你不嫌弃。”邢瑢一笑。
    “为什么要嫌弃啊?”小萨也不解。
    这人脑筋直不愣的,都不会绕弯子,邢瑢一摆手,不解释了,累死了睡觉睡觉!
    下雪天享受一室温暖,俩人各自钻一个被窝,盖着大被“呼呼”地睡过去了。
    邢瑢就没有理会他经纪人和助理查岗的短信和电话,直接关机玩儿消失了。浮生偷来半日闲,鸡鸣狗吠的声音一概不搭理,真好。
    ……
    城市的另一边,裴琰给车子轮胎装上雪链,出门。
    连续几天不停下雪,他是突然想到,是不是应当过去看望那位脾气不太好的老大爷啊?大雪封路,庄啸他爸那样儿,腿脚不方便,身边没人照顾,别是吃不上饭再饿着吧?
    城里路上有撒盐扫雪的车,道路凑合能走,但十分泥泞拥堵。
    他开了一段路,不成,还是改坐地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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