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风缱雪不悦地坐起来,你就由着它伤你?
    我那阵不是正背着你吗。谢刃被他按在床头,口中解释,看你睡得那么香你别上来就脱我衣服好不好。
    不好。风缱雪取出药膏,用指腹替他涂抹。谢刃先是盯着他的细白的手指看,看着看着就开始心猿意马,于是叫道:阿雪。
    嗯?风缱雪抬起头。
    谢刃托住他的脖颈,深深吻了过去。风缱雪眉头微皱,手里的药罐骨碌碌地滚到地上,人也被他放在枕间,两人的头发交缠在一起,手指也相互扣着,在一片寂静里,彼此亲得动情。
    床帐里还残余着窗外飘进来的花香,而谢刃觉得心上人已经被这股淡香熏透了,带着水光的眼睛就那么看着自己,眼尾嫣红,如同刚被采下的一瓣花。
    于是低头又细细碎碎地吻了一遍,再用指腹蹭蹭他的脸颊,低笑:你怎么这么宠着我啊。
    第62章
    所谓得寸进尺,大概就是谢刃目前的状态,他实在不愿放开怀里的心上人,像是小孩含着糖,时不时就要舔上一两口。风缱雪原本是想纵着他的,后头却也实在招架不住,便道: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谢刃总算消停片刻:故事?
    比如说你小时候的事。风缱雪坐起来一些,谢府应当是没什么严苛家规的,你儿时是不是过得很快活?
    我现在也很快活。谢刃让他枕在自己手臂上,小时候啊,我爹娘疼我,也惯着我,惯得我无法无天,将整座杏花城折腾得鸡飞狗跳。于是就有人编排,说我长大后肯定是个祸害,结果没想到我长得还挺端正,估计把他们气得够呛。
    而这回有了在火焰峰引火贯天、诛杀九婴的威名,待事迹传回杏花城中,想来谢员外夫妇又可得意风光上好一阵子。
    谢刃继续道:你是没见过我爹,他可会气人了,每回我一有好事,他就在城里大摆流水宴席,谁平日骂我骂得最凶,他就偏要将人家安排到上席。若有人不想赴宴,推说身体抱恙,他还要带着黄酒和猪头肉敲锣打鼓地送上门,美其名曰,探病。
    听起来是颇为热闹欢快的一家人,风缱雪靠在他胸口:难怪养出了你这四处横行的儿子。
    那你呢?谢刃用指背轻触他的鼻尖。
    我没有爹娘,自从有记忆开始,身边就只有师父和师兄。风缱雪道,练剑,修行,好像每一天都过得差不多,不过并不觉得无聊。书中常说红尘繁华,说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好玩,我也是看完就忘,从未想过要主动离开家。
    直到木逢春觉得不行啊,小师弟才多大点年纪,怎么就一天到晚呵欠连天,跟个小老头似的,便亲自带着他下山,号称斩妖,实际上大多数时间都在游山玩水,花了整整一年,由南行到北,算是第一回 领略了何为尘世间。
    谢刃问:那你喜欢这尘世吗?
    风缱雪答:先前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
    那现在呢?
    现在尘世有你。
    所以喜欢,喜欢得整个心都透着甜,只觉得尘世什么都好,又温暖又热闹,酒是甜的,连秋千上都开满了花。
    谢刃抱紧他,低头又亲了亲。
    两人就这么靠在一起说着话,说到后来,风缱雪实在困得不行了,于是将脸往谢刃胸前一埋,扯起被子捂住头,不肯再理他。原想睡着了就能消停,结果却梦了一整晚铺天盖地的烈火,他被烤得焦躁难安,浑身都快化了,在死生边缘恐惧地一挣扎,却听旁边传来一声痛呼,再睁眼时,一片阳光刺目。
    谢刃捂着脸,鼻子酸得险些落泪:你打我。
    风缱雪撑着坐起来,浑身都是冷汗,脸色苍白:你烧我。
    谢刃茫然:啊?
    风缱雪将他推开,自己下床喝水。
    谢刃委屈巴巴跟在后头:你做梦了吧,阿雪,怎么做梦也要算在我头上。
    风缱雪扯了扯衣领:做梦也是因为你压在我身上,什么时候出发?
    你都这么热了,吃完饭就走。谢刃道,从龙王镇到春潭城,咱们抄近道,若是运气好,还能被千丈崖的大鹰带着飞上一段。
    千丈崖的大鹰并非无主,岂容你说坐就坐。风缱雪放下茶杯,这点路程也要偷懒,该打。
    谢刃伸手,满不在乎:那你打。
    风缱雪凭空变出一把玉尺,还真给了他一下,谢小公子猝不及防,看着自己泛红的掌心,心理压力远大于皮肉之苦:不是,你怎么还准备刑具呢。
    初下山时,二师兄交给我的。风缱雪道,看你最近有些得意忘形,拿出来用用。
    谢刃将手举到他面前:打疼了,收拾不了行李。
    风缱雪不为所动:先前被竹先生打得浑身是伤,也没耽误你下河摸鱼。
    师父哪能和你比。谢刃道,而且师父打完我,都知道要给点甜头哄哄。
    风缱雪便也凑过去,在他唇上一碰,真的给了点甜头。
    结果甜大发了。
    两人又抱在一起,胡乱吻了好一阵,直到下午才出门。老板娘笑问,二位小仙师是天燥上火了吧,嘴这么红,我昨天说什么来着,就得多喝绿豆汤。
    风缱雪拖起谢刃,风也似地走了。
    离火焰峰越远,天气也越凉快。满目夏景已变成秋景,这日两人进了一座大山,谢刃见悬崖上的野山枣长得极好,正打算去摘一些,当空却扑棱棱飞来一只木雀,根据那横冲直撞的赶路姿态,应该是附了一封了不得的信。
    风缱雪接住木雀,打开一看,信是落梅生写来的,说他已经彻查了飞仙居第十三阁的五十名弟子,其余四十九名都没问题,唯有一个人,名叫乌留须的,在追查灭踪神剑之余,还私自打听了不少其余三神剑的消息,十分可疑。
    谢刃问:那这乌溜溜乌什么来着,现在何处?
    风缱雪道:逃了。
    谢刃听得无话可说,落梅生还真是有本事,怎么这也行。
    风缱雪将信递给他:飞仙居的弟子已经在四处缉拿此人,据说是跑去了大古翠岭一带。
    大古翠岭,那不就在这附近。谢刃展开地图,先前你还嫌我要去千丈崖坐别人的大鹰,现在既然要抓人,那我们总可以去蹭一回了吧?这样能省不少时间。
    听说千丈崖的主人性格古怪,想坐他的鹰,就要下赢他的棋。风缱雪问:你会吗?
    谢刃:我不会。
    风缱雪:巧了,我也不会。
    谢刃握过他的手:那我还有个办法,你听是不听?
    风缱雪摇头:看你这表情,非奸即盗,不听。
    谢刃笑着揽过身边人:倒也不算多坏,那两只大鹰就站在崖顶,即便有主人,也不能一天到晚守着,你若肯答应,我有的是办法带你飞。
    风缱雪侧头一躲:说话就好好说话,不准贴在我身上。
    谢刃却不肯坐直,一直磨着他,其实倒也不是非要抄近路,更多的只是想拉心上人一起干些刺激又无伤大雅的坏事想来青霭仙府那般规矩正经,他肯定没体验过偷鸡摸狗的乐趣,那童年多没意思啊。于是又硬扯出一个理由:而且或许千丈崖的主人很好说话呢,看在我们有要事在身的份上,就答应借一回鹰。
    风缱雪被他缠得心累:你好好坐,我就答应。
    谢刃在他耳上一啄:那就这么定啦,咱们偷好好和那位主人讲道理去。
    这番对话若是被青云仙尊和师兄们知道,或许又会怀疑一次人生,怎么听起来不像是一个带着另一个上正道,更像是一个带着另一个往偏跑。
    千丈崖不止高千丈,抬头望去,峰顶几乎要触到天穹。
    谢刃指着上方:看到没有,鹰就在那儿。
    风缱雪道:你我现在离崖顶还有一段距离,大可不必这么早就捏上做贼的气音。
    我这不是提前找点感觉。谢刃清清嗓子,先上去看看千丈峰的主人在不在,若不在,咱们坐了鹰就跑。
    风缱雪疑惑:已经没有千丈崖的主人很好说话,听到我们有要事在身,或许就愿意答应这个环节了吗?
    好阿雪,你就听我一回吧,这种事可好玩了。谢刃抱住他的腰耍赖,求你了,嗯?
    风缱雪:
    看着眼前无辜讨好的眼神,他头疼得很,半天挤出一句:那我要遮住脸。
    否则实在丢不起这人。
    于是两人稍微乔装改扮了一下,谢刃还在到处找障眼符,风缱雪却已祭出一道名曰千人千面的虚景来,被笼住之后,容貌时时刻刻都会发生改变,大千世界有多少人,这道虚景就能幻出多少面。
    谢刃委婉提出,我们就是去偷偷坐个鹰,犯不着用这么高深的术法吧?
    风缱雪回答:既要做贼,就做干净。
    说完,又给自己加了一层虚景,变化速度更快一倍。这回就算青云仙尊本人前来,怕也认不出心肝徒弟。风缱雪这才放心,与谢刃御剑前往峰顶,偷人家的鹰去了。
    两只大鹰正在打盹。
    谢刃与他躲在一块石头后,低声分析局面:看见没,房中灯烛亮着,厨房烟囱还有残余青烟,棋盘旁边没人,说明这里的主人刚吃完饭,正在休息。
    风缱雪微微一点头,拉着谢刃就冲了出去!
    谢小公子没有一点点防备,惊呆了,等会儿,怎么突然就开始了,我还在等着数一二三!
    风缱雪将谢刃往鹰背上一甩,自己飞身跃上另一只,喝令:走!
    大鹰立刻展开巨翼,向着远处盘旋俯冲而去!
    谢刃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站稳,耳边是呼啸风声,眼前景物飞速变换,往下看时,大片大片的金红秋林连绵壮阔,一眼望不到头,万事万物像都美丽极了。
    他笑着扭头,大声问:阿雪,怎么样,好玩吗?
    风缱雪道:好玩,但是别叫我的名字。
    谢刃不解:为何?
    风缱雪答:因为有人追来了。
    谢刃急忙回头,果然见有一人正御剑飞行,来势汹汹!
    他一撇嘴:这鹰主人发现得还挺快。
    风缱雪却道:不是鹰主人。
    不是?
    你没发现吗?风缱雪也往后看了一眼,从对方出现开始,这两只鹰不用你我驱策,就自己加快了速度,可没有半分要回去寻主的意思。
    第63章
    两只大鹰越飞越快,越飞越快,差不多能和急速射出的利箭有一比。
    谢刃被扑面而来的狂风打得睁不开眼睛,寒冷的空气不断呛进喉咙,他不得不放出两道减风咒,方才换得片刻喘息的机会。虽说两人乘大鹰是为了赶时间,但也不该是这种闭眼寻死的赶法,谢小公子先前肖想的乘鹰而下,惬意赏景是没指望了,他此时正被吹得乱七八糟,还吃了一嘴自己的头发。
    呸呸!谢刃擦了两把脸,后头那人是要绑它们不成,怎么命也不要地开始乱飞。
    八九不离十。风缱雪道,不过大鹰的速度太快,估计他追不上。
    追不上多没意思。谢刃看了眼远处的黑点,至少也得看看到底是谁,居然和我们同时跑来偷鹰,如此巧合,会不会也与乌留须有关?
    那你且等等看。风缱雪道,看他会使出什么本事拦截这鹰。
    游山赏玩的好光景虽然没了,却新多出猫逗耗子的乐趣,也不错。谢刃索性飞身落到风缱雪那只鹰的背上,将他的手一牵:那头风太冷了,给我原本想说给我捂捂,但触到对方冰凉的掌心,只好将话头一转,我给你捂捂。
    风缱雪往旁边一看,大鹰在失去谢刃的驱策后,依旧振翅前行,甚至还要更快三分。而两人目前所乘的这只鹰,因为突然多出一人的重量,速度难免受到影响,很快就与同伴拉开了距离。
    身后的追兵也越来越近,再不是一个黑点,面容逐渐清晰。
    不过清晰也没什么用,因为长得实在太平平无奇了,两只眼睛一张嘴,穿一身看不出家世的黑袍,丢进普通人堆里,火眼金睛也难再挑出第二回 。
    谢刃问:见过吗?
    风缱雪摇头:没有,不过能御剑追鹰这么长时间,算有些修为。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着黑衣人,黑衣人也看清了他们不过同样属于没什么用的看清。因为谢刃已经挤进了风缱雪千人千面的术法内,将面貌遮得严严实实,任凭谁来,都只能见到两个正在不断变换容貌的古怪人物。
    眼看双方的距离又开始逐渐拉大,谢刃口中调侃:行不行啊他,不然我们亲自去会会?
    话才说完,便听前头传来一阵惨鸣,急忙回头去看,就见已经飞远的那只大鹰竟然又掉头飞了回来,而且还飞得十分狼狈,满身羽毛乱飘。
    看到同伴受惊,两人乘坐的大鹰也躁动不安起来,它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神禽有灵,本能地就当空一转,也随之一起向着来路往回飞。
    这一转,谢刃与风缱雪便双双从鹰背上滑了下去。黑衣人眼见两只大鹰都已折返,却没有半分捉鹰的意思,反而祭出一道血剑向着二人劈去!谢刃反手一招挡开,拉着风缱雪御剑站稳,指着对面:你偷鹰就偷吧,竟还要杀人灭口,歹毒。
    黑衣人并不说话,再出手,依然是奔着夺命而来。千人千面虽能遮掩面容与佩剑,但毕竟只是个乔装易容法,高深不到连剑术也能一并隐藏的份上,所以当谢刃一个不留神使出红莲烈焰时,就见对方眼神明显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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