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闻言,心中不禁想道:“这老妖既已归服,我也不好再行折辱,也罢,我索性待他宽厚一些,日后它办起事来,想必也会加倍尽心。”想到此处,便把容色一改,换做了十分和气的模样,问道:“兀那汉子,你姓甚名谁,此地又是何处,为何又在此地聚众吃人?”
    那矮胖汉子一听,赶忙躬下身去,毕恭毕敬的答道:回主公话:小的本名刘鳌,原是一只癞头老鼋成精,苦修千年,方才得了人身,在这云生海中居住。本来我在此间,倒也常有鱼虾充饥,并不曾起意吃人的。只因百余年前,这云生海被一位海外散仙看中,强行划入了自家地盘,就连鱼虾螃蟹,人丁水族,也被他当作了私产一般,等闲不肯给人的。我等实在捱饿不过,因此也只能退到海域边缘,拣些往来客商下手。不成想有眼无珠,竟然冲撞了老爷,方才有了这么一段故事。小妖倒也不求其他,只愿老爷大发慈悲,放了小妖一条生路去罢,可怜我千载功行不容易也!”说罢,伏在地上连连磕头。
    平凡见他神色凄苦,言语恳切,料来也非虚语,遂摆了摆手说道:“既然如此,你起来罢!念在你虽有过恶,情却可悯,只要你日后不再行凶吃人,我便收你做个随侍,以后管你两餐一宿,如何?”刘鳌一听,顿时大喜,忙道:“如此最好!主公若肯收留,小的如何不允?便是倾家相随,也是甘愿。”言罢,又向平凡告了个罪,说道:“主公稍候:待小的收了银钱细软,散了洞中群妖,这便起身!”
    平凡一听,不禁奇道:“咦,咱们修道之人,要这些金银细软何用?”
    刘鳌闻言,笑道:“主公这话,可问得有些笨了。从云生海一路往东,不过二三百里远近,便有多处人族集市,这些凡人肉眼凡胎,便是有甚宝物,也入不得眼,倒不如那些阿堵物儿,反倒好使得多。再往前行出一万三千里,入了天方国的地界,才有一处极大坊市,方是咱们修道人的去处,采买贩售,都在这处坊市之中进行。”
    平凡道:“原来如此。那处坊市,又有什么名目?”
    刘鳌一边收拾,一边顺口答道:“那处坊市么,小人倒也曾经听人说过,有个名目,叫做蓬莱海市。”
    平凡一听“蓬莱”二字,心中便即一喜,暗暗忖道:“我少时便常听人说,那蓬莱乃是海外仙山,山中住满仙人,只是山在虚无缥缈之间,从来无缘得见罢了。此番前往蓬莱海市,正好可以瞧瞧,是否如传说中那般瑰丽动人。”
    他这股好奇之念一动,便有些按捺不住起来,缠着刘鳌不住询问。刘鳌听他问及,忍不住呵呵一笑,说道:“主公此话差了!这蓬莱海市远离中土,早已在天方国管辖之内,与传说中的蓬莱仙山,绝无半分干系,不过是修道之人附庸风雅,随口取的名字罢了!就连我闲来无事之时,也要去走上几遭的。老实说那天方国风景也就这般,并无什么出奇之处,反倒是人物传记,故事传说,往往十分动人,因此我去那天方国中,倒是听故事的时候居多,买东西的时候较少哩!”
    平凡因问:“哦,那又有什么好听的故事传说?”
    刘鳌嘿嘿一笑,整张脸上笑容可掬,显然是从心底里欢喜出来,只听那老妖说道:“既是主公见问,小的也就现一献丑,说一个渔夫与魔鬼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老渔夫,一家五口全靠他打渔维持生计,日子过得十分艰难,有时晕倒不好,一连饿上几天,也是有的。可是尽管如此,那渔夫却仍然有一个怪癖,那便是每日出海,她都只撒四次网。”
    “这日午间,他照例驾了小船,来到海上打渔。撒第一次网,便觉渔网甚是沉重,等到好容易拖上岸来,却发现只是一头死驴。那头驴躯体十分巨大,拖曳之际,竟连着渔网也撕破了。那渔夫撕破渔网,自然十分恼怒,胡乱咒骂几句,又撒下了第二网。”
    “谁料第二次,第三次撒网,却先后网中了一只装满泥沙的瓦缸,残破骨片之类无用的东西。如此一来,老渔夫自然十分绝望,于是发了愿心,若是第四次撒网落空,那便就此收手,宁愿回家同妻儿老小一并饿死。”
    “老渔夫这最后一次撒网,网中物事却比前三次的加起来还要沉重得多。他一觉,心中立时大喜,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大力,连拖带拽,居然把网中物事捞了起来。”
    “老渔夫鼓起勇气,向那渔网之中一望,却只见网中光华莹然,竟是一只雕工精巧的银色胆瓶。那胆瓶形体极小,托在手中却是沉甸甸的,似乎竟是纯银打造。揭开瓶盖,里边有一团青烟冒出,化作了一个披毛戴角,十分丑陋的恶鬼。”
    平凡听到这里,忙问:“那恶鬼出来了便怎样?难不成把那渔夫吃了?”
    刘鳌捻须一笑,说道:“非也,非也!主公这回,可又猜的错了。原来那恶鬼出来,并未行凶,反而十分恭谨,说道:‘请问主人有何吩咐?但有所命,小人无有不遵!只等还了此愿,便能脱身去也!’”
    平凡听到这里,忍不住呵呵一笑,说道:“原来恶鬼里也有好的,倒是我多虑了。对了,后来便怎样了?”
    刘鳌笑道:“谁说不是呢?有些心地善良的鬼物,只怕比心思恶毒的人类,还要来得好些哩!有些人王子披了一张人皮,所行之事,却连禽兽也还不如!”顿了一顿,又道:
    “至于那故事的最后么,便是那渔夫便要了数不尽的财宝,用不完的银钱,欢欢喜喜的回家去了。至于那只恶鬼,也因功德圆满,脱了藩篱,飞升天界去了。主公,这故事可还有趣么?”
    平凡听完,忍不住“哈哈”一声笑了出来,随即说道:“这故事虽然有趣,却多半是那些愚夫愚妇,穿凿附会,胡乱编排出来的。想那世上,穷苦之人在所多有,又岂止天方国中为然?便是我那中原之地,也有许多关于聚宝盆,摇钱树的传说,与这类故事十分相近。依我看来,大抵是凡人庸庸碌碌,只知在红尘中勾心斗角,争名逐利,因此才编出了这等鬼话,来欺骗无知人等。再者,就算将天地间所有银钱财宝,名禄爵位尽数堆在我的眼前,在我眼中也如粪土一般,怎及得上我辈修真炼道,问鼎长生的无边逍遥?”刘鳌默然。
    二人又说一阵,各自回到舱中睡了。平凡躺在床上,想着此去大荒山中结丹,一路上艰险重重,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至于那大妖刘鳌,却被她分配了去,充作了个引路舟子,一路上劈波斩浪,昂然前行。那刘鳌本是老鼋成精,水性不消说极为精熟,那蓬莱海市它又去得多了,因此驾驶起来,也不致迷失方向。这老妖感念平凡相饶之恩,故而操舟时极为卖力,竟比自家出海,还要来得尽心一些。
    如此一连月余,二人都只在船上起行。那平凡是个从未出海过的人,在无尽东海上四下里望去,落眼处尽是茫茫海水,行道时全是如山浪涛,又是欢喜,又是惊奇,一路上倒也颇不寂寞。再加上刘鳌是个老出海的,因此一路行来,到处指指点点:“这里有潜流盘旋,那边盛产鱼虾,经过之处三百丈处有一宗黑珊瑚,再过去不远,就有一头千年的海龟栖息……”平凡听得有趣,方才知道东海广大,比陆地上还要富饶。偶尔兴头上来,也会信手捉上几尾奇特鱼虾,或是捞起几只斑斓贝壳,倒也玩得不亦乐乎。
    刘鳌见平凡一举一动,尚有些少年人的天真气息,心中一股惧意渐渐平了,暗道:“看来我这位主公是第一次出海的,又是一副少年心性,见到什么都觉得好奇好玩,不像是个凶狠恶毒的主儿。”转念一想,又思及弥尘火魔幡上的那几句主魂,心中不禁砰砰直跳,暗道:“我还是检点儿些罢,那幡上的四具主魂,又有哪一具比我道行差了?若是一时恼将起来,把我也来个依法炮制,岂不冤枉?”
    它却哪里知道,平凡虽然修道多年,毕竟平日少有与人交通,百余年来话也不肯与人多说几句,因此虽有一百五六十岁年纪,心智上也不过仍旧十六七岁少年的模样,虽然故作老成,其实却有一分少年人的纯真还未泯灭。
    如此一连行出月余,二人也渐渐变得熟稔,虽然仍以主仆相称,然而相互间言笑晏晏,早已没了当初的那般互相提防,剑拔弩张。那刘鳌虽然在大海中算得见多识广,却从不曾上过岸,他听过往的海客说起陆地上的繁华,心中甚是羡慕,就向平凡询问起来。平凡与他言语投契,也就不以为忤,将陆地上的诸般趣事,竹筒倒豆般说了出来。至于他自家的出身来历,却是一字不提。时日既久,自然显得有些神秘莫测起来。
    这日午间,刘鳌忽然住了操舟,手指正东方向,喜孜孜的说道:“主公快看,再有一日水程,便会抵达蓬莱海市,正好咱们主仆二人,可以上岸游玩一番。”
    平凡虽然苦修百年,毕竟还是副少年心性,一听到有市集可逛,不禁也有些欢喜起来,忙问:“老刘,那蓬莱海市之中,可有什么好玩的去处么?”
    (拉肚子拉死我了,从昨天晚上8点到现在还没好,中剑蹲过无数次wc,5555,今晚还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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