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是什么。不过我总觉得,这张阵图与这迷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对了!”他说到此处,忽然间心中一动,脑海里一副画面浮了上来,急急忙忙的道:“妹子,你把阵图拿着!”素问依言接过阵图,奇道:“大哥,你要做什么?”
    那少年闻言不答,却伸出右手,拇指指甲往食指上一划,一缕鲜血流了出来。那少年沉吟片刻,将食指放到图画之上,滴了几滴鲜血上去。那红光见了鲜血,一窜而前,“哧溜”一声,将血滴吞了进去。
    “大哥,你...”
    素问还待再说,却见那少年摆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素问点了点头,连忙住口,侧目向那图画望将过去。
    一看之下,只见那少年低垂着手指,毫不吝惜的将鲜血滴在图上,那红光总能及时发现,将鲜血吞食了去。奇怪的是,那红点每吞食一滴鲜血,光芒便亮上一分,鲜血渐多,那红光也变得越来越亮,到了后来,竟似凝成了一颗血红色的珠子,照亮了整张图谱!
    “够了,够了!”
    便在这时,三清童子忽然凭空浮现,笑道:“小子,你再流血不止,只怕还没脱困,便已流血而死了也!”那少年闻言,报以一笑,拇指往食指上一按,血流自止。
    那少年调息片刻,由素问喂着服了一颗七修凝神丹,运气调息起来。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他忽然睁开双眼,一跃而起,说道:“妹子,这便动身!”素问一怔,问道:“什么?”
    那少年也不答话,伸指一弹,一道法诀打了出去,没入了血珠之中。那血珠得了符印,顿时光华大放,滴溜溜一阵旋转,“噗”的一声,从阵图中跃了起来。素问见状,不由得惊呼一声:“糟糕,它要跑了!”
    “不急!”
    那少年闻言,回过头来,一伸手,在血珠上轻轻一托。那血珠跃入掌心,形状一阵变换,过了良久,终于停了下来,变成了一颗柔韧无比、明亮无比的血红明珠。那少年托了明珠,伸手挽了素问,笑道:“妹子,你小心些儿,可别带我走岔了!”素问奇道:“什么?”
    那少年呵呵一笑,伸手向阵图指了一指,一张口,一股真气疾喷而出,“噗”的一声,没入了阵图之中。那阵图吸了精气,登时一阵剧烈颤抖,在素问手中跳将起来。素问一见,慌忙伸手捉住,嗔道:“你这人,好没正经!咱们如今大难临头,你还有心思开这无聊玩笑!”
    “不,不是玩笑。”
    那少年收起笑容,摇了摇头,伸手向图画一指,道:“妹子你看!”素问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觉手中一轻,那阵图已然平伏了下来,同时眼前一阵光芒闪烁,虚空之中,竟然浮现了一张清晰无比的山水构图!
    她凝神一瞧,但见那图中:
    翠藓堆蓝,白云浮玉,光摇片片烟霞。虚窗静室,滑凳板生花。乳窟龙珠倚挂,萦回满地奇葩。锅灶傍崖存火迹,樽罍靠案见肴渣。石座石床真可爱,石盆石碗更堪夸。又见那一竿两竿修竹,三点五点梅花。几树青松常带雨,浑然象个人家。饶是她世间美景都玩遍,怎及此处可堪夸?
    且不说素问出神良久,对画发呆,那少年早已托了明珠,挽了她手,一步步向前行去。二人甫一举步,那珠子便已飞了起来,在半空中“嗡嗡”一声清鸣,放射出万道豪光。与此同时,素问身前的那副图画之中,亦有一个细小红点不住移动,循着画中路径,一点点向前挪动。
    行不片刻,二人身前忽然现出一道门户,那少年却似毫无知觉,直挺挺的撞了过去。素问见状,不由得一声惊呼,暗道:
    “糟了,这回可撞坏了也!”
    一念方罢,便觉身子陡然一轻,飘飘荡荡的飞了起来,只一闪,便从那门户中穿了过去。比及落地,素问兀自不曾回过神来,只是弓着身子,抱着脑袋,连声叫道:“啊哟,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好妹子,你看看,我们现在在哪儿?”
    蓦地,身后一个男子的声音过来,笑呵呵的道:
    “你再看看,可曾撞坏了没有?”
    素问一听,赶忙睁开眼来,只见眼前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门户?伸手一摸,但觉自家手足完好,毫发无伤,整个儿只是一场虚惊。抬起头来,却见那少年笑吟吟的,正一脸揶揄的望着自己,不由得又羞又恼,一拳向那近在咫尺的脸蛋打了过去。
    “啊哟!”
    她一拳出手,只听那少年一声痛呼,捂着脸蹲了下去。素问一见,吃了一惊,忙道:“大哥,对不住,我...我...”话音未落,忽觉腰间猛地一紧,一个精壮的身躯将自己裹了进去。素问哼了一声,抡起拳头乱打,嗔道:“坏小子,你骗人!我不来!”那少年闻言,哈哈一笑,低头在她唇上一吻,道:“好妹子,你别怪我了罢!”素问“唔”了一声,一张脸早已变得通红。
    正情浓时,身旁忽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
    “臭小子,鬼丫头,你们要亲热,也得出去了再说,在这里碍我老人家的眼么?”
    说话之人,自是三清童子了。
    这边厢二人一听,尽皆飞红了脸,慌忙分了开来,素问脸上,更是红得犹如巽血一般。
    二人回过神来,不敢再有甚亲热举动,当下仍按以前,相互扶持着向前走去。三清童子现了身形,紧紧跟在二人身后,望着眼前一男一女二人,目光之中,渐渐涌起了一丝慈爱之色。
    渐行渐远,洞中道路也变得越发崎岖起来,好在三人皆是道术之士,又有阵图指引,因此倒也并不为难。如此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出口已然在望。
    那少年到了迷宫底部,展开阵图,只见末端以炭笔标注,绘了一个门户模样的标记。那少年见了,登时大喜,再一查察,却觉触手十分坚硬,似乎比金刚精金还要硬上数分。他吸一口气,双臂力推,只觉臂骨一阵剧痛,似乎随时都会断成数截。他皱起眉头,反手拔出长剑,一剑向石门劈了过去,“当”的一声,长剑崩了一角,现出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那少年一见,惊呼一声,霎时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三清童子见状,哼了一声,道:“起开,起开,让我来试试!”二人依言让开。三清童子双目微闭,右臂一抬,一声大喝,掌中顿时飞出一道无比璀璨的光芒,“嗤”的一声,刺在门户之上。耳听得“轰隆”一声大响,四周巨石纷纷坠落,那石门却是纹丝不动。三清童子脸上一红,蓦地里法力狂涌,一声长啸,狠狠地一掌劈了下去,那门户“轰隆隆”一阵鸣响,仍是连半丝也不曾损伤。二人一见,更是面如死灰。
    那少年眼望石门,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想不到我们明明已经到了门口,却依然无法出去,这阵图虽然珍贵,却有何用处?”言罢,猛地五指用力,将山河社稷图捏成一团,随手抛掷于地。
    “且慢!”
    素问见了他的模样,心中亦是一阵惊慌,然而片刻之后,却又镇定了下来,俯身拾起阵图,道:“大哥且莫心焦,说不定此处另有通路。”因展开阵图,低头细细查阅,但见图上写得分明,除此之外,更无别处出路。
    那少年见她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苦笑道:“明良真人的遗书说道,只要能够找到门户枢纽,诚心礼拜,出口自然大开。可是,我连门户的枢纽也找不到,还谈什么诚心礼拜?”素问闻言,轻轻握住了他手,低声道:“大哥,你别急,我们总会有法子的。”
    “法子,还能有什么法子?”
    那少年大叫一声,忽然间一跃而起,一拳重重的砸在门户之上,鲜血登时涌了出来。那他砸了一拳,兀自觉得不够解气,双手挥舞,“砰砰砰砰”一连打了二三十拳,一面打,一面叫道:
    “cao你奶奶,狗娘养的王八蛋,狗杂种!”
    三清童子、素问二人对望一眼,均是愁眉不展。
    忽然之间,素问抬起头来,低声道:“大哥,你别打了,连这位...”说着向三清童子一指,低声道:“也打不开。他不成,你一定也不成的。我们还是另想法子的好。”那少年回过头来,双手抱头,十分歉咎的道:“妹子,都是我不好,我没用,害得你不能出去。你说得对,我没用,我是笨蛋,我是天字第**的大笨蛋...”说着竟哭了出来。
    素问闻言,缓缓摇头,伸手拥住了他的身子,一双明净的眼睛凝望着他,柔声道:“大哥,就算咱们出不去了,那也没什么打紧,我能和你死在一起,我心里快活得很呢!”那少年听了,点了点头,伸手将她身子揽入怀中,喃喃的道:“不错,我们能死在一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左右有这位前辈作伴,我们也不孤单。”素问闻言,又羞又喜,将头埋在他的怀中,嫣然一笑,神色间娇柔无限。
    那少年低下头来,望着怀中女子明艳的笑脸,心中默默想道:“妹子,好妹子,你对我情深意重、不离不弃,我哦怎能教你失望?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救你出去不可!”
    此念一起,那少年心中顿时涌起无穷斗志,猛地握了握拳,站起身来。甫一运劲,便觉掌中一阵刺痛,似乎两只拳头之上,有千万根尖针乱扎乱刺一般,不由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素问见状,轻轻摇头,从法宝囊中摸出一只玉瓶,倒了些粉末在掌中,用双手搓得匀了,这才握住那少年手腕,将粉末涂了上去。涂罢了药,素问又从衣襟上撕下布条,将他两只拳头,细细密密的裹了起来。那少年偷眼瞧去,只见素问瑧首低垂,神色肃然,一股淡淡的女儿香气,若有若无的送入鼻中,饶是他素来道心坚定,不禁女色这时也忍不住心神荡漾,一股甜蜜之意涌上心头。
    “好了!”
    迷迷糊糊之间,只听素问低低唤了一声,将自己双手从她膝盖上移了下来。那少年收回双手,神色茫然,一股淡淡的失望之情,蓦地里涌上心头。
    那少年出神片刻,忽然间扭过头来,微笑道:“妹子,你莫急,我好像已经找到脱困之法了。”素问报以一笑,淡淡的道:“有出路便好。”那少年“嗯”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了一块寸许见方、通体晶莹的墨绿色玉玦来。
    “咦,是辟尘千幻玦!”
    三清童子见了玉玦,大吃一惊,忙道:“小子,这玉玦你哪里来的?你手里怎会有这东西?”
    那少年摇头道:“不知道,好像是梦里得到的。”于是把自己梦中见闻,悉数讲述了一遍。三清童子,哈哈直笑,指着他的鼻子说道:
    “好造化,好造化!这辟尘千幻玦乃是罗浮三宝之一,向来只是明良老道随身所有,连我也只是听过而已,想不到你这小子,竟然毫不费力的便得到了。好,好,好得很哪!”那少年道:“好在何处?”三清童子道:“那明良老道,乃是数百万年以来,道门第一阵图宗师,而这辟尘千幻玦,正是他的随身至宝,就连这山河社稷图,也是因此而来,你既然得到此物,破开阵法,那还不是易如反掌么?”
    “真的么?”
    二人一听,登时大喜,齐声问道:“这辟尘千幻玦,难道真有这般神奇么?”
    “不错,不错!”
    三清童子呵呵一笑,说道:“小子,你既然得了这老儿的宝物,也算是他的传人,向他磕几个头,拜一拜也是该的。”那少年应了声是,问道:“前辈,这玉玦怎生用法?”三清童子便教了他。
    那少年道了声谢,存神半晌,忽然间双膝一屈,跪倒在地,一连磕了八个响头。跪拜已罢,那少年站起身来,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辟尘千幻玦上,大喝一声: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敕!”
    话音方罢,便听“嗤”的一声尖啸,辟尘千幻玦碧光衣衫,如闪电般向那门户射了过去。众人惊呼声中,只见门户上亦有一道光芒亮起,现出一个小小凹口,那玉玦插了进去,两道光芒交替闪烁,“轰”的一声,那门户闪了几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人正惊喜间,忽见空中一件物事“啪”的一声,跌了下来,恰好那少年足边。那少年低头一看,只见那物原是一册书简,并附了一张帖子:
    “汝既志心朝礼,必是正直忠义之士,可得我生平所学也。学成之后,望君守正辟邪,匡扶正道,余天上地下,亦无恨矣。唯微物奉之于君,聊表寸心。慎之,重之!”
    那少年见了字简,沉思半晌,将简册供在石上,恭恭敬敬的躬身下拜,磕了几个头,祝道:“弟子今日得以脱困,全赖前辈悉心指点。他日待弟子修成大道,必当不负前辈重托,为天下正道尽心竭力,万死以报。若有违誓,教弟子沉沦地狱,万世不得超生!”素问也跟着跪下磕了几个头。
    三清童子哈哈大笑:“这老儿,明明有心救人,又想收你为徒,却偏便要弄这些虚头,也真是无聊的紧了!也罢,也罢,你二人且去采药治伤,老子耍子去也!”言罢,一声长啸,化为一道金光,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二人慌忙拜谢。
    那少年见三清童子离去,摇了摇头,便和素问从石门中走了出去。他回身合上石门,见那石门又哪里是门了?其实是一块天然生成的大岩石,岩底装了一个大铁球作为门枢。年深日久,铁球生锈,大岩**难推动了。他回想当年明良真人祭炼这张阵图之时,动用无数心力,穷年累月,不知花了多少功夫,多少心血。
    这道门户一开,幽玄幻境便再无阻停,那少年手持地道秘图,循图而行,地道中岔路虽多,但毫不费力的便走出了出来。
    出得洞来,日光闪耀,两人一时之间竟然睁不开眼,过了一会,才慢慢睁眼,只见金乌西沉,红霞满天,原来竟已是傍晚时分。山头的夕阳,将落未落,将世间万物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红。
    二人脱了险境,相视而笑,迎着山间晚风,听松涛阵阵,鸟语间关,一时间均觉胸怀大畅。夕阳之下,只见一缕金光投在素问脸上,越发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那少年不禁赞叹:“妹子,你真好看!”素问闻言,脸上一红,缓缓低下头来。那少年微微一笑,执住了素问之手,大踏步向山下走去。山间的夕阳,柔柔的洒在二人身上,平添了几分柔和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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