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初尧把刚刚几人的对话听在耳朵里,不由皱眉:“谷南伊的娘来了?”
    匠人忙道:“可不是吗,都到村口了,谷南风出去拦人了。”
    谢初尧见过谷南伊的母亲,对其印象也不过是一个泼辣刻薄的妇人,收了二两银子,便把女儿卖给了他。
    当然,说好听点,嫁给了他。
    男人从匠人们口中得知谷南伊与她母亲不和,便知对方来者不善,他没有在作坊多待,又转身回了家。
    而另一边,谢初尧才出门没多久,谷母就气势汹汹地找上了门。
    “谷南伊!你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还不快给老娘滚出来!吃老娘的、喝老娘的这么多年,翅膀硬了就扑腾一下飞走,不怕飞的高、跌的重?!是不是良心也跟着被狗给吃了?”
    尖锐的骂声中夹杂着谷家村人听不懂的外乡方言,还有骂人的脏话,一连串说了半天都不见停,比说书先生的一口气还长。
    谷南伊在家里坐着听,越听越觉得来气。
    不单是因为谷母的话太粗鄙难入耳,而是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自己养了一个吃白食的女儿,对她从未尽过一日的孝。
    可谷南伊却是知道谷母如何苛待原身的,谷家村的村民们话里话外也都提起过,谷南伊从前过得极差。
    她胸中涌起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怒意,抬脚便出了屋,推开院门。
    小院外已经围了不少谷家村的人看热闹,谷母双手叉腰正在骂人,而一旁是满脸痛苦无奈神色的谷南风,正不停地低声劝说母亲。
    谷母瞧见有人出来,声调抬高了一个八度:“你谁啊?从我女儿家里出来?快叫谷南伊那蠢丫头滚出来!告诉她,她老子亲娘过来了,还缩头缩脑的要干什么!”
    谷南伊来不及皱眉,已经冷笑了出来——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认不出来,还算得上什么亲娘?
    一旁围观的村民也有笑出声的,捂着嘴低声议论个不住。
    谷南风听了,更是羞愧欲死,又觉得母亲伤了妹妹的心,看向谷南伊时,眼底便增添了几分愧疚之意。
    书生想要去拉妇人的袖子,一边低声劝道:“娘!咱们回家吧,您别在妹妹这里闹了……”
    谷母一把甩开谷南风的手,指着他的鼻子骂了几句“孬种”、“蠢货”、“吃里扒外的东西”,还好不留情道:“吃着林家的米,住着林家的屋,林家还供你读书,怎么不听你喊林老头一声爹?反倒一口一个妹妹叫那赔钱货叫得亲!”
    她二嫁去的那家乡绅姓林,言语中说的林家,便是谷南风继父家了。
    书生当日跟随谷母前往林家,也是妇人相逼的结果,若非孝字压头,谁想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过活?
    他自有一身读书人的傲骨,不肯吃用林家,这才想办法抄书赚钱。
    亲生母亲这般指责,让谷南风痛苦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谷南伊听不下去了,皱眉冷声道:“那是我大哥,不叫我妹妹叫谁妹妹?反倒是什么树家林家的,给他吃了喝了几两银子?大哥若暂时付不起,我做妹妹的也能给他付!”
    她一张口,谷母的吊梢眉就夹紧了,越听越觉得荒唐。
    可定睛一看,眼前这个身量纤细、高挑挺拔的丫头,不正是谷南伊么!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了?
    更别提瘦下来以后谷南伊精致的五官,比她年轻时还要漂亮许多!
    谷母一时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妒火,烧光了理智,“你这个死丫头!可真是有了钱了,翅膀硬了!什么忤逆不孝的话都敢往外面说。世上还有只认哥哥不认亲娘的道理?!我看你们就是蛇鼠一窝!你这个窝囊废哥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谷南伊兀自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她叫骂,半晌都不理会。
    等妇人骂完了,谷南伊冷漠道:“你今天过来做什么?就是要骂街么?”
    谷母吃了一肚子火,怎么泄都泄不完,却也没有忘了今天的正事:“你这个杀千刀没良心的臭丫头!凭什么把你哥哥拉过来给你干活?又是卖糕点,又是开书铺的,让你亲兄弟替你打工,一分钱也不肯给他!谁教你的铁公鸡做法?!一毛不拔?!”
    谷南风皱眉:“娘!南伊给我工钱的,不是白打工。”
    谷母反手一个巴掌甩在谷南风的脸上,尖声道:“闭上你的嘴!窝囊废!那叫给钱吗?那是打发叫花子!股份呢?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股份?!你给你妹妹干活,她就得给你股份!”
    谷南伊听谷母说起股份,心里冷笑不已,只管站在一边,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冷眼瞧她这通闹剧要怎么收场。
    书生当着村里众人的面被母亲打耳光,顿时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直跟在他身边,但是没有开口的小霞忍不住了,上前挡住了谷南风,没有让谷母再下手打他第二巴掌。
    “伯母!南风哥对你一直尊敬有加,都说母慈子孝,你怎么能对他又打又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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