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瘟疫来势汹汹,北地军营的兵士们全都人心惶惶。
    中军和左翼军尚有谢初尧坐镇,还算井然;可右翼军首领翟顾率几个部下外出,整个右翼军无人管事,陡然便乱了起来。
    谷南伊和金翡要去的,便是那情况最糟的右翼军营房。
    一路上,两人气氛有些低迷,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谷南伊心里想着方才亲眼见到的情形,谢初尧搂住任明敏的画面,仿佛刻在了脑子里,又一下下钝痛地割裂着她的心,让她有些难以呼吸。
    金翡伸手拉了她一下:“小南伊!走路小心些。”
    谷南伊回神,冲对方淡淡道了一声谢。
    小少爷瞧着谷南伊失魂落魄的模样,无奈极了,却也不好说什么。
    直到遇上路边倒地不起的兵士,谷南伊脸上的表情才变了。
    那兵士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还是个孩子,额上豆大的汗水布满了,脸上一片惨白,就连嘴唇都起皮了。
    谷南伊秀眉蹙了一下又分开,当即吩咐身边的龙鳞卫:“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我看看。”
    金翡上前一步:“不可!你这是做什么?这人瞧着,分明是已经染了病的……”
    谷南伊打断了对方的话:“当务之急,自然是救人。”
    小少爷脸上焦急之色没有掩饰,急急道:“咱们不是说好只是去送药?你怎么还救上了?”
    谷南伊却不理会他,龙鳞卫已经将那少年模样的兵士扶坐了起来,许是经过挪动,那小将虚弱地睁开了眼。
    面前之人都用巾帕掩面,瞧不清楚神色,可那模样,也并未带着恶念。
    他直直看入谷南伊的双眼中,只觉那一双眸子平静细润,带着说不出的寂然之意,仿佛九天之上无悲无喜的神女,不含分毫情感。
    他们是来将他带走的人么?
    营中得了病的兵士没有人医治,不过是自生自灭罢了,而病重之人,更是等不及咽气便被活活埋了。
    他正是因为病重,才偷偷跑了出来。
    小将用手掩住嘴巴,用力咳嗽了两声,心下凄然:“咳,咳!你,你们是何人?是要把我带走,掩、掩埋吗?”
    谷南伊摇头:“我们是来给你治病的。”
    说罢,她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取出一瓶药丸,又拿了自己饮水的壶,递到了那少年手中。
    她声音轻曼悦耳:“壶中尚有些水,你就着清水,将药服下去吧。”
    兵士犹豫了片刻,可面前的女子双目清澈,让他不觉放下戒心,便接过谷南伊手中的药和水壶,依言服了下去。
    谷南伊又叮嘱道:“这药还有七粒,你回去之后,每日早晚各用一颗。另外自己所住的营房要时时通风,使用过的餐具、穿过的衣裳,若是不能销毁,便都要用沸水煮过了才能再用。”
    小将愣愣地问:“这是为何?”
    谷南伊不欲多做解释,只道:“此乃镇远将军的吩咐,有防治疫病之效。”
    那少年顿时睁大了眼睛:“您,您是镇远将军派来的么——?”
    谷南伊不置可否,又叮嘱了对方几句,便让人走了。
    等瞧不见少年的背影后,金翡才皱着眉毛,不满道:“那药丸是你一路上费了多少心血才找大夫做出来的,便这么大方地送了八粒出去?送便送了,怎得连水壶也给了旁人?”
    这次前往北地,谷南伊仗着自己是原书作者的身份,知晓哪些药物可治瘟疫,便一路采买了许多药物,又置办成了些药丸随身带着。
    只是药丸本就不多,况且功效尚未明了,她原想着拿给谢初尧让男人分发——
    不料却横生枝节,瞧见方才那亲密的一幕,这才没有交出去。
    她见金翡发问,想到谢初尧的欺瞒,便赌气道:“做成药丸自然是为了救人,我不光要救路上这个,等到了前面营房,我还要把药丸统统发下去!给病重之人!”
    金翡见谷南伊这般,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便不再说什么了。
    两人一路进了右翼军的军营,只见来往的军士全都死气沉沉,不是脸色发青发白,便是脚步虚浮无力,更有咳嗽不已、几乎声嘶之人。
    整个营房几乎陷入深沉的黑雾之中,到处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谷南伊的一颗心慢慢坠了下去。
    她目睹几个兵士拖拽着一个还在呻吟的病人,正将他丢到不远处的深坑里,不由从头皮到胳膊起了一身细密的小疙瘩,寒意顿起。
    她往前迈了一步,惊呼出声:“不可以!”
    金翡拉住了谷南伊的袖子:“那人一看就活不过今晚,是救不回来了!”
    谷南伊几乎没有办法看下去:“可是他还活着啊——”
    纵是病重到已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之人,在被活生生丢到死人堆里时,仍发出一阵绝望的哀鸣。
    金翡见状,不由也垂下了眼了,摇头叹道:“便是活着,也不过是还有几个时辰苟延残喘的命罢了。”
    众人一路看过来,北地的惨状早让他们的心麻木不已,如今面前发生的事情,不过是在一座由死人铸成的深灰高墙之上又培了一小捧土。
    实在算不得什么。
    谷南伊眼睁睁看着那垂危的病人跌入深坑,仿佛跌入死亡织就的深渊,再无生还的可能。
    方才那些儿女情长,如今在活生生的姓名面前,仿佛也变的不那么重要了。
    不过片刻时间,谷南伊便瞧出了问题,忍不住蹙眉发问:“为何右翼军的管理竟是这般松散?营中兵士都不戴面巾,岂不是增加了感染的可能?”
    金翡嘲讽道:“右军主帅都跑了,哪里还有人管这些!”
    谷南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翟顾临阵脱逃了?”
    金翡轻蔑摇头:“那个孬种,早就带着人跑没影了,不然右翼军的情形也不会坏到这个地步。要我看,咱们索性回去,不要在此地久待了。都是翟家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不救也罢!”
    谷南伊敛了神色,眉间染上肃穆。
    抬起双眼,她对身边的金翡郑重道:“不管是翟家人,抑或是旁人,我们能救的都要救——”
    金翡皱眉:“你忘了当初翟毋那老匹夫,是如何派人在林中追杀我们二人的?怎得还上赶着去救翟家之人!”
    谷南伊却摇头:“一码归一码,今日在营房的兵士,都是镇守北地的英雄,与翟毋何干?再说了,难不成我们要眼睁睁看着情形愈来愈坏?”
    与谷南伊相处久了,金翡也知道她是个说一不二的脾气,自己定下来的事情,旁人如何劝都是不行的。
    他虽不愿,也只能叹了一口气:“罢了!随你便是!”
    谷南伊见他应了,眉眼微弯,赞道:“金少爷大义。”
    金翡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二人既已定下要救人,便打算倾力而为。可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这救人的好心,却硬生生被阻了又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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