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流星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爷爷,红缨,你们怎么都不吃了?”
    风红缨端起碗,将已经冷了凝固起来的红烧肉使劲的往嘴里扒,吃的过急,呛得她直犯呕。
    苏流星:“吃这么快干什么?你晚上不是还有工作吗?”
    说着,苏流星笑吟吟的对苏老爷子道:“爷爷,红缨要去故宫唱戏啦!”
    苏老爷子抹了把脸,咧开无牙的嘴:“去故宫唱戏?缨丫头真厉害,这是要当明星吗?听说你以前还拍过电视剧?”
    “不当明星。”
    既然话题被苏流星带到了这,风红缨忙收拾心情,顺势答:“去年年底故宫的管理找上了闻人院长,说要挑个人去故宫拍宝藏宣传片,团里的前辈们抬举我,将拍摄的机会让给了我,大概半个月后就要开机。”
    “好哇,真好。”苏老爷子点点头,“唱哪一场戏啊?”
    风红缨起身,摆起姿势。
    “原定的是唱《状元媒》,也许会改。”
    苏老爷子:“来一段?”
    苏流星拿起梆子就敲:“来一段,来一段——”
    风红缨假模假样的做起撩水袖的动作,绕着圆桌走了一圈,开嗓唱得并不是《状元媒》中的青衣柴郡主,而是杨延昭的词。
    故作扬起的粗嗓逗得老人抚须哈哈大笑。
    苏流星将梆子甩给老人去敲,手指微翘,摆出一副少女含春的娇羞姿态。
    柴郡主爱慕杨廷昭,郡主国色天香,杨廷昭俊美无俦,好一对璧人。
    风红缨鲜少反串,平时唱得多是旦角和青衣,唱腔上杂糅了多家的特点。
    后来拜了师后,风红缨就专攻王派,一年多的时间下来,风红缨身上隐隐有王宗师王瑶卿的影子。
    这就是为什么国家剧院会推荐风红缨去故宫录纪录片。
    京剧各大派别属王派的传承人最少,不是没人传承,实则市面上各大派别的传承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王派的特点。
    要知道各大派的老祖宗都在王宗师那进修过。
    但纯粹的王派传承人不多,风红缨算是一行人中最年轻的。
    和苏流星合作唱完《状元媒》,苏老爷子的手都拍红了,期间乐得好几次哈哈大笑,许是假牙才洗过,带进嘴里不牢固,中途一笑,假牙三番五次蹦了出来。
    唱完了《状元媒》,风红缨喊苏流星唱起《锁麟囊》。
    这下可不止苏老爷子乐呵了,当事人苏流星笑得双眸弯成桥。
    当初两人因为抢《锁麟囊》的角儿在小礼堂吵了一架,没想到她们两人也有同台唱这场戏的时候。
    一口气唱了好几场,从苏家出来时,时间已过了九点。
    苏流星挽着风红缨的手,将人送到地铁站门口。
    “谢谢你红缨。”苏流星诚挚地说,“每回你来家里,爷爷都分外的高兴,你那么忙还来家来陪爷爷玩闹,你有心了。”
    风红缨笑:“苏爷爷对我那么好,彩衣娱亲是我应该做的。”
    苏流星:“红缨,你以后是不是就要忙起来了呀?”
    风红缨点头:“团里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呢,拍完故宫宝藏纪录片,我可能要跟着前辈们进行全国公演。”
    跑了全国,她还要跟团去国外参加金色大厅演唱。
    苏流星垂下脑袋,嘟囔道:“我进不了国家剧团,你成天又那么忙,看来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会越来越少了,红缨,你说咱们今晚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同台演出吧?”
    “干嘛这么忧伤?”
    风红缨给了女孩一个脑瓜崩:“再怎么忙,我还是能抽出时间陪你这个小辣椒唱《锁麟囊》的。”
    苏流星捂着脑袋,笑嘻嘻:“那咱们拉钩,五年!五年之约好不好?每五年咱们就这聚一次,我宣布,今年是第一届苏风会晤!”
    女孩伸出小拇指,急迫道:“快点,快拉钩——”
    “好。”风红缨伸出小指。
    地铁口前,两个年岁相仿的女孩紧紧的将小指勾在一块。
    -
    “拉钩,上吊,契约一百年,谁不来谁是小狗!”
    翌日一早,苏流星跑到苏老爷子的床前,比划着两只手。
    “爷爷你快看,我跟红缨约好了,我和她每五年在这碰一次头——”
    苏老爷子打着哈欠,对孙女和风红缨的约定很是无动于衷。
    “没用的,我那个学生当年也这么说,还说等我老了给我送终呢,可惜她食言了……”
    苏流星一屁股坐到床边。
    “风舰长和红缨不一样。”
    苏流星道:“爷爷,您那个学生她工作特殊,每回出海都是九死一生,您年轻的时候当过海军,也出过海,哪个海员行驶在大海之中不是将性命栓在裤腰带上?只不过有些人栓松了,才一去没回来……”
    苏老爷子:“你这丫头,谁教你开这种玩笑的……”
    苏流星:“这话是红缨说的。”
    苏老爷子淡了笑容:“她知道风舰长?”
    苏流星挠头:“应该知道吧,她走的时候突然跟我说这些话,看情况是知道的,她还让我劝您别再沉溺过去了,风舰长如果知道爷爷一直在等她回来,说不定会很难过,毕竟人死不能复生,风舰长不是不想回,而是回不来了……”
    苏老爷子沉默半晌,忽而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浊气。
    是啊,他再怎么思念小风同志,小风同志也回不来。
    苏流星见爷爷面色和缓了不少,笑着过来捏肩。
    “没事,您和风舰长定下的约就让我和红缨来延续吧,我和红缨约定好了,五年一约,下个五年将是苏风第二届会晤,到时候我们还唱戏给爷爷听,爷爷,您说好好好?”
    老人拍拍孙女的手:“好好好。”
    苏老爷子其实没抱希望,毕竟风红缨的事业蒸蒸日上,未必会有空来。
    然而,风红缨如约来了,第二个五年,第三个五年……
    直至两个女孩都白了头发。
    -
    回到剧团,风红缨开始了忙碌的搞事业之旅。
    北京最热的季节来了,收拾好行李,风红缨来到故宫。
    风红缨带着戏剧行头并不多,一下车,等候在外的场务人员楞了下。
    “您就一个箱子吗?”场务人员有些不敢置信。
    一拎,嘿,还很轻。
    刚才进来的女艺人,箱子足足带了六个,反观风红缨,就一个。
    风红缨对帮忙拎箱子的场务人员说了声谢谢。
    “让大家久等了。”
    进到摄影棚,风红缨对着众人鞠了一躬。
    “您没来晚。”
    副导演摘下帽子,笑呵呵地说:“要不您先去化妆?待会我再给您讲讲要怎么拍?”
    风红缨莞尔:“好。”
    她接得这份工作算是综艺,但她不是以个人的名义来的,回头出了成片,节目组会在她的名前打上‘国家剧团戏曲演员’的字样。
    报酬一集一万六,打到剧团的卡上,她拿得是团里的死工资,当然了,奖金会有的。
    剧组有专业画戏曲妆的人,风红缨偷了个懒,任由化妆师帮她盘了铜钱头。
    “等会——”
    风红缨起身将行李箱打开:“用这套头面吧。”
    行李箱里东西不多,两套换洗的休闲衣服,剩下的全是戏服和鞋子,再有就是一个透明的收纳盒。
    “哇塞。”纵是跟组见过不少头面的化妆师都惊呆了。
    拿起收纳盒中的顶花:“风小姐,你这头面哪买的呀,这做工太精致了吧?”
    “什么头面?”旁边的化妆师好奇的跑过来看,看完两眼发直。
    “我去,这簪子上的花纹是哪位大师雕的?和真的一样!”
    “啊啊啊,我好喜欢这个六角料花,上面的水蓝颜色我爱死了!”
    “这个耳坠也好看,流苏的垂感好高贵啊……”
    风红缨拿出几件,对着镜子戴起来。
    这些硬头面是她抽奖抽出来的,系统出品,当然绝美!
    “风小姐,这些你是从哪买的呀,能不能给个链接?”
    三五个化妆师都掏出了手机,就等着风红缨发链接给她们。
    固定好顶花,随着风红缨起身,头上的钗环一摇一晃,好看极了。
    链接她当然没有。
    化妆师们失望的离开。
    “这么好看的头面竟然没得卖,好可惜哦,你们知道吗,我跟的那个剧组花了一大笔钱买道具,又贵又难看,果不其然,剧一播,网上的人都在吐槽演员头上的钗环太假太丑……”
    “现在横店一半以上的古装戏都有演员道具不到位的情况……”
    “不到位就算了,那些丑的要死的钗啊,耳环啊,还贵的可怕……”
    风红缨站在空调口乘凉,听到化妆师们的讨论,她脑中灵光一闪。
    “打扰一下。”风红缨探出头,“唱戏用的头面剧组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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