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狠手的阿莎没逃,而是认命的握拳举起双手来到庄沙水身上。
    “庄老叔,您抓我吧。”
    这一刻阿莎笑了,笑容很单纯,她觉得此时的自己浑身舒坦,她知道她解脱了。
    庄沙水蹙着眉,沉沉叹了口气。
    -
    风红缨睁开眼,入目的是二哥风延宝那双焦急的眼。
    “大哥!”风延宝喜极而泣,将藤扇拿给一旁的三弟,自己则跑了出去。
    “大哥,小妹醒了,她醒了。”
    三哥风延富不停摇着扇子,龇着牙问风红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风红缨摇头,接过四哥风延贵倒来的凉白开,咕咚喝了三大碗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声音很哑,像日薄西山的老人嗓。
    “人抓到了吗?”风红缨问得是五柱子那帮人。
    “抓到了。”
    进来的风延荣端着一碗稀粥。
    “都抓起来了,有几个人不配合,庄老叔当场朝天开了一木仓,一个个下破了胆,和死尸一样。”
    二哥风延宝呸了声,咋呼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还是咱们老祖宗有先见,知道村里这帮人心思深,所以才下了死命令,后代不许和戈壁滩上的原住民结婚。”
    一提结婚,风延荣双手握成拳用力锤向桌子。
    “这次都怪我,我没想到阿依那个女人对当年的说亲耿耿于怀,是我的疏忽,小妹,你骂我吧……”
    风红缨舀了勺清粥进嘴:“不怪大哥,是我任性非要去沙坑瞧瞧,阿依呢?她人在哪?”
    “阿依她……”“她咋了?”
    “死了。”
    “死了?”风红缨瞳孔骤然放大。
    风延荣点头:“她罪有应得,死了活该。”
    风红缨咽下粥,清了清嗓子问:“她咋死的?”
    风延荣:“被人掐死的,掐死她的是阿莎。”
    风红缨楞了下。
    是她。
    -
    当天傍晚,风红缨去了趟派出所。
    简陋低矮的栅栏房里关了一堆男男女女,见到风红缨,一群人发了疯似的蹿到风红缨面前。
    “风红缨,你还有脸来这……滚,你们风家都给老子滚出珈八村。”
    “你个小娘们你给老子等着,等老子出去了,老子弄死你。”
    “哈哈哈,”有人淫笑不止,“妞儿,五柱子让你爽了没?没爽来找叔叔我哇。”
    还有人往栅栏外吐口水,边吐边操着当地方言骂风红缨,脏话连篇。
    风延荣拉了拉妹妹的衣袖,憋着一股怒火:“小妹,走,别给这群畜生脸子看。”
    风红缨没动,而是笑了下,中原人特有的杏眸眼弯成拱桥,十分的漂亮。
    栅栏内辱骂不休的男人们眼神恍惚起来,如果昨晚他们下手快一点,眼前这个瓷娃娃是不是就……
    “还做梦呢?”
    风红缨敛起笑容,恶气地抬脚用力揣向栅栏。
    松垮的栅栏被撞击的砰砰作响,扒拉着栅栏的男人们纷纷如叠罗汉一般倒了下去。
    风红缨跺了跺发麻的右脚,昂首冷着腔调一字一句道:“想出来?门都没有,我告诉你们,我就是告到首都去,我也要将你们一个个绳之以法,甭说什么你情我愿,耍流氓就是耍流氓,何况你们还闹出了人命!”
    一口气说完后,风红缨才养好一点的嗓子瞬间哑得不成样。
    昨晚为了泄愤,暴揍五柱子时,她气得将嗓子喊劈了。
    见风红缨提到人命,栅栏内的人当即铁青了脸。
    风红缨握紧拳头,努力压抑着胸口喷发出来的气恨。
    “不止热娜一条人命吧?”
    风红缨冷笑:“还有丫丫,丫丫她是孕妇,你们竟然也下得去手,黑心肝的玩意,你们都是有儿有女的人,就没想过自己的女儿有朝一日被一个和她父亲年岁一样大的人压在身下是何等耻辱吗?!”
    栅栏内有人垂下了脑袋,然而还有人抻着脖子不认错。
    “放你娘的狗屁。”男人狰狞着面孔,往外吐了口浓痰。
    “你敢诅咒我女儿试试,老子削不死你!”
    风红缨哼笑一声,直接无视男人的威胁,而是轻飘飘地说:“等着看吧,你的罪行迟早有一日会在戈壁摊上传开,到那时,你的女儿她会如何看待你这个畜生父亲呢?”
    说完风红缨就跟风延荣离开了栅栏屋。
    栅栏里的男人骂红了眼,各种难听的话都出来了。
    眼瞅着风红缨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男人慌了,开始认错,只求风红缨不要将他做过的事说给他女儿听。
    -
    从轰臭的栅栏屋里出来后,庄沙水领风红缨去了一间砖墙屋。
    里边只关了一个人,阿莎。
    还没进去风红缨就听到了拖地的铁索声,隔着巴掌大的透明窗,风红缨看到了阿莎。
    才一夜而已,阿莎好似瘦了十来斤,脸颊深凹,颓丧地瘫坐在地,目光呆愣,仰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双手双脚都拷上了生锈的铁链。
    庄沙水在任二十来年,从未用手铐拷过附近的村民,阿莎是第一个。
    “她活生生掐死了阿依。”庄沙水露出一脸复杂的神情。
    “杀人犯法,是她主动让我拷的,这姑娘存了心想和阿依同归于尽。”
    从庄沙水的解释中,风红缨才知道阿莎那晚曾暗示过她不要去沙坑,可惜她没听懂。
    “进去看看她吧。”庄沙水道,“阿依的丈夫丁小狗去县里闹了,要阿莎偿命,依我看,阿莎她……”
    未说完的话风红缨明白。
    里面如花一般年纪的姑娘余生大概要守着冰冷的铁牢度日。
    -
    听到开门声,阿莎僵硬的脖子动了下,呆滞的眼神聚焦到门口的风红缨身上。
    “阿莎姐。”风红缨喊。
    阿莎诧异,很自然地说:“你的嗓子咋了?”
    风红缨抿唇一笑,将自己暴揍五柱子的事说给阿莎听。
    “那时候我好怕的,边喊大哥边揍人,手砸坏了,嗓子也喊劈了。”
    阿莎视线移到风红缨两只绑着厚厚绷带的手,忽而一笑。
    “有哥哥真好。”
    这话莫名让风红缨泪目,在原身的记忆中,热娜曾经也笑着说过这句话。
    阿莎垂下脑袋:“风家妞,掐死阿依我一点都不后悔,一点都不。”
    风红缨静静听着。
    “早在她第一次将我往那个魔窟拉的时候我就想掐死她了,可我不敢,她威胁我,说沙坑的事如果被我爹妈知道了,他们会笑话我的,笑我脏,笑我不知羞耻,辗转在各个男人身下,就为了生个孩子……”
    “阿莎。”风红缨上前将哭成泪人的女孩环抱在怀里。
    “这不是你的错。”
    风延荣有些担心杀过人的阿莎会伤害小妹,然而当风延荣见四肢被铁链拷上的女孩无助的放声痛哭时,风延荣阻拦的手放了下来。
    男人默默走到了屋外,屋里,阿莎哭得一哽一哽。
    “我也想有个哥哥。”
    阿莎边哭边哽咽的诉说:“那天晚上我被那帮畜生剥得精光,要是有个哥哥来救我就好了,可惜没有……他们,他们一个个……我男人就站在不远处,他还笑呢,笑我来年就能给他生一个大胖小子……”
    风红缨松开哭得喘不过气来的阿莎,抬起裹满绷带的手去擦阿莎脸颊上的泪。
    泪水滚滚,浸湿了绷带,咸咸的水渗到伤口里,风红缨疼得吸凉气。
    “别哭。”风红缨劝,“那帮畜生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阿莎抓着风红缨的手腕,哭着追问:“真的?国家会木仓毙他们吗?”
    不等风红缨回答,阿莎立马摇头。
    “不可能木仓毙的,没证据。”
    “阿依说村里老一辈就是这样过来的,没人管这事……”
    风红缨:“政府会管的。”
    “不会管的!”
    阿莎吸吸鼻子,大声咆哮:“我男人说了,你们这些外来人没逃难过来之前,珈八村就是个部落,他们世世代代都是这样过活的,爹死了,儿子娶继娘,哥哥死了,弟弟将嫂子霸占了去,荒唐的不得了,和现在的借种没得比。”
    “以前没人管,现在就更不可能有人管了,谁闲着来掺和别人家的家务事?”
    风红缨站起身,打断阿莎。
    “阿莎,这事国家会管的,之所以放任村里的人胡闹这么久,是因为没人将这事捅出去,戈壁滩人烟稀少,上边一时没人注意到这边而已。”
    “至于你说的儿子娶庶母的事,那是千年前的糟粕习俗,阿莎,你清醒点,咱们现在脚下踩着的是新华国的沙土,既然是新国家,那咱们就得按照新的法规生活,封建思想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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