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宝强调道:“不是杨县令,是县衙!”
    “不过,县衙挣了钱,自然要把欠杨大人的钱还回去的。”所以杨大人一点儿也没亏钱。
    唐县令算了一下这来回,感叹道:“这才是奸商啊。”
    满宝和白善便默默地看着他。
    唐县令轻咳了一声,问道:“就不能再略微便宜些?我这些麦种是分给治下的流民的,我们华阳县比不上你们罗江县,穷得很。”
    第691章 善良一点儿
    这话一出,不仅白善,就连满宝都忍不住瞪着眼睛看他,都觉得唐县令无耻得很。
    华阳县可是上县,是益州城的附郭县,而罗江县是下县,人口经济都远远落后于华阳县,怎么可能穷?
    但周四郎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啊,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小声道:“可是唐大人,这个价真的很便宜了。”
    他是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却知道两边售出的价格不能相差太大。
    他卖给别人一百四十文一斗,给唐县令的是一百二十文已经是底线了,再低,那另一边也得降价才行。
    见自家四哥脸上一片为难,满宝便替他说话,“唐大人,罗江县可是只有一条大街,华阳县这么多铺子,怎么可能比罗江县还穷?”
    “可我们花销也大啊,”唐县令哭穷道:“别的不说,你看流民数量,你们罗江县才需要安顿多少流民,我们华阳县需要安顿多少?”
    他掰着手指头道:“除了粮种,还有农具,还有他们收获前的赈济,房屋也不能缺,这一笔一项都得花钱,我是想着你们都心地善良,所以才请你们帮一帮忙的,反正你们就少赚一点嘛。”
    满宝心软,心动起来,忍不住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一个劲儿的冲她摇头,但心里也有些犹豫的。
    白善则觉得不对劲儿,问道:“唐大人,怎么这会子突然安置流民?你哪来这么多的地?”
    华阳县的流民一直不断,因为本地安置得慢,然后每天还不断的有逃难归乡的流民进来。
    安置速度大大低于流入的流民数量,自然聚了不少流民。
    因此一些街市上经常能看到衣衫褴褛抢活干的流民,以及沿街乞讨的乞丐。
    唐大人笑容一滞,似乎也想到了华阳县现在的难题,但他还带着些骄傲的道:“我们县衙新发现了几块荒地,发现还算平整,所以便打算分给早先登记的流民。”
    白善问:“能安顿多少流民?”
    “自然不能像朝廷颁布的那样每人给二十亩的永业田,好在那些田还算肥沃,精耕细作之下收成应该不差,所以我预定的是一人分两亩田,目前登记在册的可以安顿下八百六十人左右。”唐大人笑道:“加上组织一些流民新开出来的荒地,今年年底大约能安置下一千两百人左右,这样一来,华阳县内外的流民就算安顿下五分之四了,剩余的,再想其他办法吧。”
    满宝和白善张大了嘴巴,这么多人,这么多地?
    满宝咽了咽口水问:“以前那几块荒地是得了隐身术,然后隐身起来了吗?”
    唐县令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差不多吧。”
    他脸色一正,再次哭穷,“所以本官现在穷啊,你想想,这么多人要安置,别的不说,这快要过冬,得给他们修建房屋吧?得给我们吃的喝的吧?再加上农具和种子,这每一样都得花钱啊。”
    白善最近正开国策学,有兴趣得很,干脆拉了唐县令去说话,“像修建房子这样的事,直接让流民们做就是了,不用工钱了吧?”
    唐县令点头,“以工代赈,我也正有此想法,但木头砖石这些也得花钱买。”
    “正麻烦,直接让人去挖石头就是了,砖头也可以自己打,”满宝道:“杨县令安置流民的时候就是让他们自己打的砖头和石头。”
    白善点头,“木头更简单了,划下一块山来,让他们自己进去砍呗,建好了房子抽签住,不愁他们敢不尽心。”
    这些都是杨县令的手段,不仅白善和满宝,就是白二郎都知道,因为他们三个都是和县学的学生一起被抓过壮丁到前线记录过工时的人。
    毕竟,建房子这样的事可以流民们来,但管理却是需要识字的人来的。
    唐县令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响才道:“可那树是别人家的,怎么能乱砍呢?”
    “总有没分下去的山吧,”满宝道:“朝廷的山,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手一划,随便砍。”
    唐县令心塞塞,道:“这还真不能是我一句话的事儿,这儿是华阳县,不是罗江县,我头顶上有刺史、节度使和益州王盯着呢。”
    满宝愣了一下道:“这不是为了百姓好的事吗?”
    唐县令意味深长的道:“你认为是对百姓好的事,别人却不一定会这么认为,比如,树砍得多了,来年雨水一多,山上的泥石有可能往下垮,这可是要人命的事,所以你敢说阻止不是为百姓好吗?”
    满宝一想也是,和白善对视一眼,问道:“那为什么杨县令可以?”
    唐县令叹气,道:“因为那是在罗江县啊。”
    一个偏僻,经济落后的下县,不惹祸就行,每天政务这么多,谁还能跨越山水去盯着那么个小县?
    然而华阳县就在益州城内,华阳县衙的隔壁街上就是刺史府,再转一个弯是节度使府,转过两条街就是益州王府,每天早上他这个华阳县县令吃了什么东西,不到午时,其他三府的长官只要想知道,立马能有人报上去。
    再厉害点儿的,恐怕连他什么时候放了个屁都知道的比他还清楚。
    但罗江县呢,要不是益州城内突然大规模的涌进这么多新麦种,刺史府、节度使府和益州王府那边恐怕还不知道杨和书在罗江县弄了这么大的动静。
    然后把京城里的贵人都引着去走了一遭。
    什么是天高皇帝远,什么是一县父母官,杨和书那样的才是。
    虽然他官位比他高,虽然他看着比他体面,虽然他一天处理的公文可能比他一个月处理的还要多,但他还是比杨和书憋屈有没有?
    唐县令抑郁了一会儿,然后继续扬着笑脸看向满宝,特别真挚的道:“再便宜点儿?要不是应家新交的赎金挺多,我恐怕都买不起新麦种,估计只能买旧麦种了。”
    满宝才不信呢,“可现在粮铺里的旧麦种价格也高于一百二十文呀。”
    唐县令:……现在的孩子都这么聪明吗?
    一点儿也不好忽悠。
    唐县令叹息:“想想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在街上看到可怜人,那是能把随身带的钱都掏出来帮助人的……”
    满宝和白善:……现在的大人都这么无耻的吗?
    说谎话都不打草稿的。
    第692章 条件
    满宝看着唐县令的脸半响,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了,于是她拉上四哥和最聪明的白善避到一边低声商量起来,“这可怎么办呢?”
    白善看向周四郎,道:“再便宜点儿?”
    周四郎小声道:“可以倒是可以,但少多少,我总要有些赚头吧?”
    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生意,而是全家人的,现在基本上是周大郎他们在家里到处挑选好的麦种,以高于麦子收购市价的两成到三成收回来,然后他回去后便拉了过来,卖了以后把钱送回去,再拿新的麦种。
    因为是小本买卖,且他只在益州城周边卖,所以每一次都不敢买太多麦种,像这次只拎了两麻袋来,之前因为要赶冬小麦下种的时机,所以好几次他都是一车一车的往这里运。
    现在冬小麦差不多都种下了,他便不敢卖太多了,怕这麦子砸在自己手里,毕竟这麦种他们家用不着,当麦子吃又太贵。
    恐怕他爹不吃的时候还好,吃了还会生病呢。
    心疼病的。
    所以周四郎很注意控制成本,他小声道:“不能亏本,不然爹能抽死我。”
    “当然不能亏本了,”满宝无言的看着她四哥,“我又不傻。”
    白善拍板:“那就降到一百一十文一斗吧。”
    周四郎心痛不已,“那一斗就去了三十文呢。”
    满宝没理他,问白善:“条件呢?”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和他要一份准允售卖的公文,再免除进出城的费用……”
    满宝眼睛一亮,补充道:“对,既然价廉,那我们就走销量,干脆把明年两季的麦种全包了,薄利多销也能挣不少。对了,为何麦种销售要经过衙门认可?”
    她怎么不知道这点儿?
    白善却是恰巧看到过这样的规定,不过当时没想到周四郎罢了。
    他低声道:“像盐铁和五谷种子等事关民生国运的东西,要售卖都得经过当地县衙,确定店主有能力承担相关风险后才能准允。不仅种子如此,实际上粮食的售卖也有此规定,只是你四哥不开铺,自己拉着车到处卖,民不告官不究而已。”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开了铺子,每季所得是要缴纳一部分作为税收的给衙门的,当税收到达一定的数额,那就是商户,户籍是要更落的。”
    这一点满宝知道,当初她在县城里给大嫂买铺子时便就这事问过杨县令,杨县令说,以她大嫂那个铺子的利润来算,除非她能同时拥有三个铺子,不然都不用更落户籍。因为她每季纳的税额并不大。
    还达不到商的限额。
    “有了准允售卖的公文,你四哥又没铺子,这就算是免了商税了,两下一中和,也差不离多少了。”
    满宝还没同意,周四郎就已经拍掌乐道:“这个好,这个好,这么一算,我们好像不亏了。”
    满宝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还是什么话没说,点头道:“那四哥,你去和唐县令谈吧。”
    周四郎怀疑的看着她,“没什么问题了吧?”
    满宝摇头,“没有了,你去吧。”
    周四郎迟疑着走了两步,见幺妹没拦着他,便快速冲唐县令走了过去。
    白善等他走远了便问:“怎么了?”
    满宝就忧伤的叹气道:“要是有铺子,那我们的新麦种就不会比市场价低这么多了,你算一算现在新麦种的市场价与我们家的差多少。”
    白善算了一下,张大了嘴巴,懊恼道:“忘了这一点了,那你刚才怎么不提醒周四哥?”
    “因为我突然想到,我们这样算是不对的,”满宝道:“现在益州城的粮价是不对的,种子的价格也是不对的,我们的麦子从收获到粮商的手里是一个价,再从粮铺出来又是另一个价,认真的算一算,不管它在中间转了多少道手,但它从进去再出来翻了一番还多却是事实。”
    “我们从犁地,播种,劳作,再到收获需要四个月到五个月的时间,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和汗水,但他们转一道,可能一个月都不到,得到的却比我们还要多。”满宝道:“不管唐县令怎么压价,这批粮种最后是无偿的进入流民手中,我四哥卖出去的那些也是直接进入要耕种的农民手中,那我们为什么要照着市价来呢?”
    “我们根据自己的成本来计算售价就好啦,只要有的赚,且赚的钱足够我们付出这么多的精力和体力就可以了。”满宝笑道:“所以我就想,价低便价低吧。”
    要看一下他们麦种质量的唐县令才把周四郎支应去把车上的粮种翻出来,转头看见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话,走上来便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他忍不住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笑着上前,“说什么呢?”
    满宝回头,回道:“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了,唐县令微微一笑,换了一个话题,“近来你们还去府学偷看书吗?”
    做贼被抓住,满宝心虚的吐了吐舌头。
    见她老实了,唐县令便满意了,笑着提起另一件事,“对了,我最近正和几位药铺的掌柜商量呢,想趁着天还没冷下来,让城里的大夫给流民们看一看身体,若有病趁早治了,不然天气冷,恐怕有人熬不过冬季,你不是正在学开方吗,要不要也单独开一桌?”
    满宝眼睛一亮,问道:“我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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