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不要在我跟前叹气,有本事睡你的书房去。”
    宋主簿懒得动弹,而且他也想找人说话,但他心里这些话和谁说都不合适,最后他还是对着妻子开口了。
    罢了,她懂不懂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她听了不会外传啊。
    宋主簿就不管她能不能听懂,反正就将自己的纠结之处都告诉了她,“……本来我觉得他是没毛的后生,办事不牢靠。”
    “你看这二十年来了多少个县令?哪一个县令的左右手不是我宋家人?”宋主簿道:“路县令够厉害了吧?但在我那位伯父面前不还是得认输吗?”
    宋太太是不懂这些事,但对宋主簿说过的话却记得很牢固,问道:“以前路县令还在的时候你不是说伯父现在都快是没牙齿的老虎了,路县令只一招就让他屈服了吗?”
    宋主簿:“……你别胡说,我啥时候说过这话?我说的是俩人势均力敌,最后各退一步了。”
    宋太太坚持,“两年多前你就是这么说的。”
    “行了,行了,你还听不听了?”
    宋太太不耐烦的道:“你说吧。”
    宋老爷被她的态度噎了一下,但还是继续道:“可看最近白县令的动作,我总觉得伯父要糟,不对,是我宋家要糟。”
    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叹气道:“县衙账上的钱不多了,这几天因为绑匪案,哪方面的支出都在增大,我一天给白县令递两次公文,他都视而不见,显然一点儿也不怕没钱。”
    宋太太好奇了,“没钱底下的人还能愿意给白大人干活儿?”
    宋主簿道:“你不懂,白县令和路县令不一样,他有钱呢,我听县衙里那些白家的护卫言语,县衙没钱有什么要紧,他们郎君有钱就行,到时候借一笔私账进县衙就是。”
    宋主簿有些悲伤,“白县令他不缺钱。”
    宋太太却不信,“这世上只有从公中捞钱,还有自掏腰包往公中补钱的?”
    “所以说你不懂,我跟你也说不着。”
    宋太太一听又生气了,重新躺了回去,拉过被子就背对着他,“那你别和我说了。”
    宋老爷却没停止,他谈兴上来了,忧虑的道:“看这样子,白县令的脾气比路县令还要硬,但路县令没资本,所以对着宋家他不得不退一步,继续和我们宋家共同管理北海县。”
    “但白县令有资本啊,他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北海县也穷,并不是我们宋家一人能说了算的,”他道:“我们手上最大的筹码就是盐场,可要是白县令不在乎盐场,可以摆平刺史府那边,那宋家就再没有东西和白县令相抗了。”
    “因为宋家的缘故我和大人的关系有些不好,今天我回来的时候,大人请了方县丞,还请了董县尉,唯独没有请我,你说白县令彻底闹翻了,县衙那边还能要我吗?”
    宋太太这下躺不住了,爬起来道:“你不能当主簿了?”
    宋主簿叹气道:“很可能。”
    宋太太气恨了,直接掀开被子下床,伸手就把床里的人往外拽,直接拽下床就往外面推,“你说你一天天的还能干啥,连主簿都当不了,你怎么还有脸回来让我给你洗脚?”
    宋主簿一身里衣的被赶出了正房。
    他气得翻了一个白眼,所以他就不喜欢和她说实话,气死他了,不给他想个主意也就算了,竟然还把他赶出来。
    而此时,才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的白善回到房里,就看到周满摊开手脚的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他也很累,于是在床尾找了个位置坐下发呆,一动也不想动。
    九兰和西饼拎了热水进盥洗室,将浴桶放满水,五月则给他们找好了衣裳,见他们一个趴着发呆,一个坐着发呆,就问道:“娘子,郎君,你们谁先洗漱?”
    满宝头也不抬,懒洋洋的抬起手指指向白善,白善连手都懒得抬,放在膝盖上的手抬了一根手指指向周满。
    五月:……
    她扯开笑容,露出很假的笑容,“到底是谁呢?”
    趴着的满宝就抬起脑袋换了一个方向趴着,正对着白善,见他不动弹就用右脚去推他,想要把人推下床……
    白善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坚持不动,“你先去。”
    “我不去,你先去。”
    白善:“不是你说的女孩子要优先吗?”
    “我这次可以放弃这个权益,你先。”
    “我不!”白善道:“我现在不想动弹,你去!”
    满宝就趴在床上装死,“我也不去,我是师姐,你得听我的。”
    白善:“你不该让着师弟我吗?”
    满宝不动,“一点儿也没师门情谊,不让!”
    白善也不动,“那就不洗了,不过你别躺在床上,衣裳还没换呢,脏死了。”
    满宝就在床上动了动后道:“反正已经脏了,你赶紧去吧,你洗漱出来我就让五月把床单被子都换了。”
    白善不动,甚至都不说话了,就这么抓着她的脚踝放空思绪的发呆。
    满宝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也趴下不动了。
    五月:“……娘子,郎君,水要冷了。”
    冷了就冷了吧。
    这一刻,俩人同时在心里回了一句。
    五月无奈,只能和九兰又去厨房里抬了一桶刚出锅的热水过来备用。
    最后还是白善妥协,慢悠悠的起身去洗漱了。
    满宝趴在床上更不想动弹了,好累啊,不想上班,想休沐……
    第2925章 端午准备
    等满宝也懒洋洋的沐浴出来,五月已经把床单被套给换了一遍,白善靠在床上打哈欠,看到她出来就给她让了一个位置。
    周满本来洗过澡已经有些精神了,见他打哈欠便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她爬到床上,拉过被子就躺下闭上眼睛。
    白善则扯开了一点被子,推了推她,“我还想与你说说话呢。”
    周满打着哈欠问,“说什么?”
    那崔瑗临走前给我递了一篇文章,我看过了,倒是觉得还不差,我看他能力也不弱,想请他做我的幕僚。
    周满勉强撑开眼皮看他,“你不是不想要幕僚吗?”
    白善就道:“但一县的事务的确很多,有些琐碎事务是不方便让县丞县尉去做的。
    周满想了想后点头,她的医署小,有时候都觉得有些事情很是琐碎无趣呢。
    “那就请!”
    “你倒是应得爽快,我还想再考察考察呢。”
    毕竟幕僚不比其他,将来是要做他心腹的,很有可能会一直跟着他,因此品行才德尤其重要,最好目标还与自己一致。
    周满困得几乎要睁不开眼睛,眼皮又耷拉了下去,她道:“先用着呗,慢慢考察,就和四哥请伙计一样,先走两次商路,熟了就知道为人能力如何了。”
    白善一想也是。
    心事一解决,白善便也犯困,他将灯吹灭,然后躺下抱住周满,一歪头就入睡了。
    虽然累,但第二天到了时间,不用人叫俩人便醒了。
    只是醒了也不想起身,俩人就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说话。
    周满算了一下时间后道:“我今日还上衙一天,后天是端午,明天我就要休沐了,真好!”
    白善:……
    周满扭头看他,“你们县衙放不放?”
    “这一次山匪案闹得极大,还有其他州县的人过来看热闹,所以我决定只后日端午正日放一天,其他人时候还是正常升堂。”
    周满同情他,“你得给官吏们补不少钱吧?”
    白善“嗯”了一声,节假日加班,是需要奖励的,当然,不给也没什么,他们也不会因此就辞官不做不是?
    不过白善觉得他们既然付出了劳动,又失去了与家人同乐的机会,那就应该得到一些补偿。
    他很自信,“县衙会有钱的。”
    因为端午快到了,刺史府那边也送来了公文,他要在端午那天的午后设宴,请各县县令前去参加。
    一些地方偏远的县令早两日就收到了公文,有的今日就已经启程往青州城去了。
    北海县虽然穷,但县城距离青州城却不是很远,因此今日才收到公文,他大可以当天再去青州城。
    白善也是这么安排的,他不仅当天去,还打算在县城里参加一下活动后再去。
    他对方县丞道:“恰逢有这么多外地来的文士来我们北海县,这次端午活动要好好的搞。”
    方县丞迟疑的问道:“大人想怎么弄?”
    “县城中可有傩戏?”
    方县丞摸了摸鼻子道:“倒是有些民间的伶人会唱和跳,只是也少。”
    他尴尬的一笑,“不似大人是从京城那样的大地方来的,只怕看不上他们那些小把戏。”
    白善不在意的道:“与民同乐嘛,你去将他们请来,待我午时审完案子就见一见他们。”
    方县丞只能派人出去将偶尔会跳傩戏的人给叫到县衙里来。
    于是中午白善就看到了十几个或老或幼,只有两个青壮的傩戏团队。
    而那两个青壮还瘦得跟竹竿似的,靠在墙壁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白善一下惊住了。
    他长这么大,也见过不少傩戏了,但这样的傩戏人还是第一次见。
    白善上下打量过他们,迟疑了一下后问道:“你们平时都跳什么曲目?”
    “《孟姜女》,还有《捉黄鬼》。”
    白善松了一口气,这两个曲目都是常演的,还好,还好,他就笑道:“那你们来演一下《孟姜女》。”
    一个中年男子一听便走出人群,低下头去再抬头时就一脸苦色的对着白善,捏着嗓子就冲白善悲戚的喊道:“范郎——”
    站在白善身后的大吉一下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就低下头去努力的憋住笑,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直面演员的白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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