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本日记,现在的主人却是唐平。唐平以幼弟稚嫩的字眼为遮挡物,写下了唐家最大的秘密。
    第44章 寄生 陆探惊讶的发现,他变成了唐卡
    你话真多。
    那本日记本, 他大概只是知道了唐卡的体质异于常人但这件事在与唐卡的相处中也能或多或少地知道些。
    最后,除了在唯一一篇写着陆探名字的日记里,陆探的名字被用黑线圈了出来外, 就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信息。
    他需要主动获得机会。
    黑雾形成的利刃划破空气,让那隔着几步的青花瓷被拦腰折断, 细致的腰肢顶着较大的头部摔落在地, 变成稀碎的白色颗粒。
    这样不正常的结果无疑证明了他所处的这块是梦境, 但那铜面镜里的人, 应该是真的唐卡。
    因为不知道镜面里的环境究竟是什么样的,陆探不敢拖延时间。
    于是剑尖对上了假张玉双的喉咙,后者摆出的表情耐人寻味。
    你猜猜, 杀了我,张玉双还能活吗。唐卡还能活吗?
    陆探道:他们能不能活我不知道,不过你一定会死。
    假张玉双稍稍后退了些, 然后伸出手握住剑尖:你真无趣。唐卡不过是被魇住了, 在镜子里做着美梦罢了,等他精神被摧残到一定的程度, 也就醒来了呢。
    利刃并没有割破少女的手心,指缝间依旧是一片干净。
    她说:我全身的能力都给了你, 按鬼界的习俗,我大致能算得上是你的再生父母。
    剑上的黑雾缠在了少女细白的手腕上,在假张玉双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便死死地抓在她的手腕上。
    这是警示。
    假张玉双盯着陆探看了一会,黑板分明的眼眸里挂着看不透的神色, 眼珠转了转, 才道。
    我应该听他的话的,是我太贪心了,你并不是一个容易被得到的东西。
    突如其来的理智发言像乱石里的一颗没有棱角的石头, 看似无伤却依旧能够带来疼痛。
    陆探淡淡道:你加上口中的那个他,你们是当年杀害我父亲的邪祟吗。
    张玉双笑道:这种事说出来可就没意思了。少年,人的眼睛长在前头就是要向前看,总是记着让人痛心的那些事,你会过不好的。
    前两天我去看过家母,恰巧身上带着你送我的礼物,陆探眼神锐利,语气淡淡,她说很喜欢你的礼物。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并不需要点破,只言片语便能让眼前人明白自己的处境。
    假张玉双松开了握着剑尖的手,轻声叹气,而后勾起唇角:
    所以,再见了。
    下一秒,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将陆探往铜镜里吸,但他并没有慌张,脚步一抬,束在胸口的鬼气顺着剑尖破上前去。
    剑尖刺进了假张玉双的胸口,对上她不可置信却又疯癫的眼睛。
    真不错
    红色的血液从胸口喷出,微张的眼睫虚虚合上,白色的皮草早已让人看不出原来高贵的气质。
    她说:你真是天生的邪祟,有些东西加在你身上,总会比加在别人身上看起来要更美丽一些
    假张玉双笑靥如花,身体却在开始消散。陆探用了一种最霸道的方式,将她身上的鬼气一点一点地存在身子里。
    这种方式便是鬼界最常见的同类互食,在做完吸食的动作后,陆探觉得自己似乎哪里越来越不像是个人类了。
    躯壳已倒地,陆探随手捞起躺在地上喘息的真张玉双,而后遂了铜镜的愿,带着后者跳了进去。
    在手腕抖动的几个幅度中,真张玉双缓缓睁开眼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又慢慢闭上眼睛。
    嘴里无声地呢喃着什么。
    陆探却早已听不清。
    周围的环境嘈杂的让人难以忍受,剧烈的大风刮过耳边,呼啸声让人不由得感觉像是钻进了某个通风口。
    陆探堪堪睁开眼,却又被风带的合住了眼。手里的人被他拦腰抱着,却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该有的份量。
    这风声令人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陌生是因为新城一般不会有这样的呼啸。
    好像那一次是这样的风。
    哪一次呢?
    唐家当初举家搬迁时,是顶着天大的祸来到新城的。
    唐平当初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父母身子的羸弱以及弟弟年纪太小,都在无形中给他带来巨大的压力。
    虽然带着足够的钱财,但在一片陌生的地方待下来,只有钱是不够的。
    他得有人脉。
    于是唐平看着身后刚刚租好的房屋,看着轮椅上的父母,他先是把年弱的弟弟带到房间里,然后将父母一个一个地推进屋里。
    所以说还是给您买一个全自动轮椅吧,这样也方便些。
    唐平的提议明显不被采纳,母亲开口了:多浪费钱,就这样,你妈和你爸够用了。
    父亲虽未发话,但眉目间的厉色表明了他的态度。
    知道父母脾气倔,唐平也不再多说,单单只是在父母想要换个地方歇息时搭把手罢了。
    似乎是不想麻烦儿子,也似乎是这租的不足六十平的房屋太小,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唐父并没有移动位置,只是让唐母躺在小床上后,一个人定定地坐在轮椅上。
    目光若有若无地放在远处的小儿子身上,唐平瘪瘪嘴:爸。
    唐父沉默了许久,扶在轮椅把手上的手捏成拳头,而后死死地打在上面。
    我唐家怎就落了个如此下场?圈子不同别硬碰,可都到了这一步,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唐平立刻挪到唐父身边,已经长成半大个人的少年立在那里便有压迫感:
    爸,都是我们知道的太少了,才会让小卡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这样的话题似乎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两人都是说到一半便点到为止,床上的母亲也不吭声,隐隐约约传出来的抽泣声让夜色变得更加冰凉。
    顿了一会,唐平道:父亲,您休息吧,有事喊我就好,我带着小卡去另一处休息了。
    不足六十平的小屋里有两个卧室,一间主卧一间次卧。唐平租的是装修好的房子,里面该有的家具还是有的,虽说比不过之前的生活,但在这逃命过程中,有一席之地就已经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了。
    父亲没做声,唐平也不管,他知道弟弟年纪还小,需要早些睡觉。
    于是他便走向一直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小孩。小孩五六岁的模样,脸蛋肉肉,肤色白皙,一副可人的样子。
    唐平蹲下.身:小卡,和哥哥去休息了。
    小孩却只是睁着墨色的眼睛看着他,一动不动地,似乎并没有听见他说话。
    于是唐平叹了口气,心疼似的拍拍小孩的头,安抚的意味明显:
    小卡,最近家里出了点事,也是难为你跟着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一起跑了。
    乖哦,小孩子要早睡才能长高高,小卡难道是想一直都只是这么高吗?
    小孩:
    唐平轻声道: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哪里都不对!
    陆探已经在尽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希望不要在某一瞬间暴露出另一副面孔,吓到面前这位好兄长。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在进入铜镜后,他会变成小时候的唐卡?
    一开始虽然也是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一直躲在一边观察了一番后,他也能猜出自己现在在的便是唐家,所处的时间是唐家逃亡的时候,以及自己在唐卡的身体里。
    这并不符合进入结界的基本情况。
    进入结界的天师,大多都会以原型待在里面,唯有少数能够与结界共情的天师会成为里面的一份子。
    比如在地铁事件里,陆探成为了二十二岁时的陆探,因为进入的是邪祟特意为他编织的梦境。
    那个梦境里本来就有他的一席之地,所以他便能无条件地成为里面的一份子。
    但,陆探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在进入铜镜后并不是以原型的形态待着,而是变成了唐卡?
    还有之前那次,他和唐卡跃过装有张玉双的铜镜,却是直接回到了现实。
    铜镜里的世界,到底是谁在操控?
    飘出身体以外的想法还没有得到解释,陆探便被唐平握住手,被带着洗漱、换衣服,然后上了一张床板很硬的床。
    唐平满是愁容,却依旧在安慰他。
    小卡,好好休息,以后会好的。别想那么多,我们只不过是搬家了,搬来了一个新城市,这里的气候一直都很好,你会喜欢上的。
    陆探默了默,伸出来看了看小小的手,然后对上唐平的眼睛,问:
    哥哥,我们为什么一定得搬家,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看见唐平突然愣住的模样,陆探反而有点不自在。
    他并不知道被结界里的故人发现自己是个假唐卡后,会遭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但他一点也不想亲身体会一下。
    于是弱弱地补充道:我好累啊哥哥,我想和以前一样生活。
    这头,蹲在床边的唐平抿抿唇,他眼里的落寞是看得出的。
    伸出手摸了摸陆探的头后,他轻声道:会好的,都会好的,小卡只需要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哦。
    第45章 日记 谁写的日记?
    窗外是平静的夜, 凉风卷着夏日的炎热游荡去远方,带着世间不如意飘进人的梦里。
    陆探此时是一只小小的孩童,睡在床上占的面积也不大。
    床是靠墙放的, 成人轻微一动便能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陆探闭上眼睛,忍受着面前凉风的洗礼。
    墙面上破了个洞, 小到肉眼都难以观测, 只有靠的近了才能感受到风的流动。
    身后的唐平似乎是忙完了一些, 盖上被子便躺在他旁边。
    唐平不知道的是, 身后的孩童并不是他的弟弟,同样也不会知道,目前在他弟弟身躯里的陆探, 此时正睁着眼睛,盯着那小小的洞。
    张玉双去哪里了。
    陆探思来想去,捏着被角的手不由得摩挲着。
    他是抓着张玉双一起进来的, 但愿后者也是寄生到了某一个人的身上, 说不定还能修养一部分灵魂。
    对张玉双,他是带有绝对的善意。
    虽说生平没有交集, 但后者好歹也是自己亲表弟喜欢的女生。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说不定两个人还真的能成。
    先入为主的思想太过于固定, 就连猜到父亲的死与张家一定有联系后,他都不打算在幻境里抛弃张玉双。
    希望那假张玉双已经被毁掉。
    世界上不会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假张玉双的存在会占用真张玉双的命格,后者的生存空间会被压缩干净。
    所以他才能不顾假张玉双的威胁, 在不清楚真张玉双的安危前, 杀掉前者。
    但如果假张玉双已经死了,那这个幻境,又是用着谁的力量支撑的呢?
    之前一直销声匿迹的张家,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呈现给众人看的那个影像又是真是假,孔决子到底是被蒙在鼓里还是帮凶呢。
    陆探虚了虚眼,体.内不属于自己的鬼气四处流动着。
    因为想要把鬼气带出去,所以他不能自行消化,只能明显感觉着异物大摇大摆的过去,又大摇大摆的过来。
    不过他能有这种感觉,同时也说明了此时此刻,他整个灵魂都在这小小躯壳中,而不是单纯的共情罢了。
    陆探打算小憩一会儿,无视这幻境的流动速度,让它在认为自己睡着了之后,让早晨快点到来。
    但头部隐隐传来的疼痛,让他装睡都变得难了起来。
    这鬼气相斥,是这么难受的吗?
    不对。
    陆探睁开眼来,目光直直的看向那小洞一根类似于吸管的物件从外部插了进来,吸管口还冒着丝丝青烟。
    下意识地,陆探伸出手拔掉那根吸管,墙外的东西似乎感觉到他的动作,同样也按着吸管不让他拔走。
    哎呦,还挺有脾气。
    陆探嘲道:临兵斗者皆
    肩膀却突然被拍了一下,陆探愣了愣,在肌肉还没来得及放松下来前,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小卡?
    背后的青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来,仅凭一只手就将他揽过,只听他担忧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还不睡。
    不对劲。
    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但陆探却总觉得哪里有着违和感。
    他动作不大,声音也是含在嘴里的,根本不可能被他人听见。
    但看清了唐平的模样,陆探小声道:没事,哥哥,我好像是眼花了
    本打算敷衍过去的话语,却让青年直接伸出手去拽那根吸管。
    依旧是拽不动。
    唐平略微疑惑:怎么
    而陆探已经敛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垂成阴影,遮住了他眼眸里的冷意。
    唐平却习惯似的用了个棉团堵住洞口,看见陆探最后抬起对上的视线,他愣了下。
    许久,他温柔地抚摸着陆探的脊背。
    小卡快睡觉,睡觉了就没事了。
    陆探噤声,任由唐平为他盖上被子。
    四周归于安静,墙角的吸管终于是凭借着陆探念的咒语而灰飞烟灭。
    嗅见了空中残余的味道,他猜测这是引人入梦的粉末,有心人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使人昏迷,然后再在梦里吸食那人的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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