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女子那么好糊弄,你何必抱着会被儿女怨恨的可能,将她留在远方?
    花千树闻言,不由轻笑出声:哈,看来你也见着了他们真正的心思。
    稚童演戏的功底,尚欠火候。
    说到演戏,花千宇联想到了安明熙。
    花千树不语,只是喝茶,眼里装着正在蹴鞠的俩小儿。
    有何难处?可与小弟倾谈?
    花千树摇头,视线不变,道:也许只是嫉妒怕我的孩子们在受挑拨的状况下,心里只能装下他们的生母,永远不能发自内心地喊我一声爹。
    受挑拨?
    臆想罢了我想,在星月跟我之前,燕就教他们讨好我,让他们假装喜欢我这陌生的父亲。若她真心想让他们成为我的孩子,又何必教导他们伪装自己,让我们因此生疏?
    燕便是双子的生母。
    花千宇喝了口茶,端着茶杯,静静地听着,后道:也许她觉得你不可信任。
    也许。
    花千树招来提着大伞的丫鬟,丫鬟将伞撑开,为两位公子遮住了大部分日光。
    阳光不算炽烈。
    花千宇好笑地想,自己的二哥还真有纨绔子弟的气派首先,随身带着这般多的丫鬟便是个大问题。
    想到这,花千宇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求助这位尽讨女子欢心的花花公子。
    树哥。
    嗯?
    你可能教授小弟哄人的好法子?
    花千树收起折扇,一对桃花眼弯了起来:有中意的姑娘了?
    花千宇摇头:非是姑娘。
    花千树双眼笑意更深:他好看吗?
    这和好不好看有关系吗?花千宇想着,还是老实回答:好看。
    树哥果注重外表。
    花千树挥手,丫鬟们见状一个个退下,大伞被插进了栏杆间固定好在伞杆够长。待凉亭中只余兄弟二人,花千树道:是四皇子。
    花千宇吃了一惊:为何知道?
    花千树深感难办地曲起食指,用指尖敲了敲脑袋,道:其他男人树哥不会有意见,但皇室中人,你不能碰。
    碰?花千宇反应过来,叹了口气道,只是好友,非你所想的关系。
    花千树闻言放松多了,又问:为何想要哄他?
    花千宇简结地将发生的事交代完全。
    花千树拿扇子敲了下他的头,道:问你是否为太子的人时,没有否认,是一错;当日不说清楚,待人决定不与你好了,你才后悔,是二错。
    我不想骗他。
    那就不否认,只说:我是你的人这不就万无一失了吗?
    花千宇总觉得油嘴滑舌不愧是树哥。
    那宇现在该如何补救?
    送礼吧,没有(女)人不喜欢礼物。
    花千宇觉得自己真是太高估自己的二哥了。
    花千树直面弟弟不信任的目光,笑道:别出心裁的礼物,加上诚挚的歉意,再不断诉说他对你的重要性,用行动示好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两次不行便数次。你们相伴的时间还长,若无其他矛盾,重归于好只是迟早的事。
    听上去不是什么新奇的主意,但也是最脚踏实地的方法。
    那花千宇叹了口气,宇尽力。
    花千树突然道:你明日便要启程了吧?
    是,花千宇笑笑,树哥是有什么要送千宇吗?
    还真有。
    花千树拍了两下掌,远处的一个丫鬟退下,看样子是去取物了。
    何物?花千宇问。
    人物。
    人?
    女人。
    花千宇闻言叹了口气,道:宇在此谢过树哥,但
    花千树自顾自地道:比起爹送你的护卫,表面柔弱的女子不是更适合放到台面上吗?
    她们是花千宇听出了花千树的真意。
    护卫,亦可化身刺客。
    皆为女性?
    是。
    花千宇明白花千树身边环绕的女子都是做什么的了女子体弱,当护卫或许力有不足。
    可以一击致命的话何须费力?力道不如便使身手敏捷我的教诲你可还记得?
    千宇记得。
    何况,男子放多几个在身边,会引起戒心;女子不同,放得多,反而让人少了戒备。
    树哥仅将她们收为己用?
    不然呢?
    不做交易?毕竟花千树本质上还是个商人。
    哈,花千树笑道 ,做了交易,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有怎么一群女子兵了?
    花千宇品出了话外音:保密?若是要保密,定然不能让人轻易离开若是她们经不起磨练呢?
    死。
    简单一字带出人类最深的恐惧,让作为局外人的少年的心都为之一颤。
    训练的内容之一便是厮杀,内部厮杀,亦或放入死囚对战不拼命,命也就没了。花千树说得淡然,这样的话也不见他的语气凝重半分。
    树哥不怕引来记恨,遭人反噬?
    死了的人可能会。花千树依然轻描淡写。
    有如此严苛的必要吗?
    在精不在多心寒了?
    花千宇摇头。
    花千树示意花千宇将目光投向前方,此时俩丫鬟打扮的女子正娉娉婷婷地走来,姿态优雅,不似寻常丫鬟,却是花千树的侍女共有的模样。
    花千宇想,杀手也无必要如此讲究仪态,显然是顺着树哥的品味教导出来的。
    花千树的侍女中仅有贴身的两位性情活泼,其他都带着一股清冷气。
    公子。她们走到两人面前,同时屈膝行礼。
    次日清晨,马车早在府外等候,大堂内是准备道别的人们。
    沈淑芸示意,让身后的两位丫鬟将盘上的衣裳呈上。一丫鬟将盘子呈到了花千宇面前,另一丫鬟同样呈给安明熙。
    嫂嫂,这是花千宇先开口问。
    沈淑芸走近,看着花千宇道:映雪出生前,我走了趟锦绣阁,本想给映雪做几件衣裳,但瞧着那这两匹素锦就想到了你,于是买来多了几匹,想给你做几套新衣裳当束发礼的贺礼无奈身子不行,怀映雪的那最后一月格外焦躁,怕做得不好看了,浪费了好料子,就一直放着,到现在也只做完了两套。
    沈淑芸转头看向安明熙:黄公子。
    安明熙与她对视。
    沈淑芸莞尔:在知道公子要与小叔同行之时,我就想也给你做一套新衣,我想你与小叔一般高大,于是私自用了他的尺寸小小心意,还请不要嫌弃。
    安明熙借着作揖自然地避开她的视线,只道一声:谢夫人。
    余料我还做了手帕,沈淑芸将与那衣裳同色的手帕递到了垂着头的安明熙面前,浅得近白的金色帕子上绣着一簇白梅,望你一路平安。
    安明熙无声地接过帕子。
    沈淑芸走向花千宇,将他的手抬起,从袖口中取出一条绣着兰花的天蓝色的帕子,放在了花千宇的手上,还未开口双眼便盈了泪,最后只能道一声:一路平安。
    花千宇带着笑,轻拍她的手背,道:嫂嫂等我回来。
    长嫂如母,不曾感受母爱的花千宇来说更是如此。
    一定。沈淑芸擦去眼泪,笑着回应。
    花千墨揽住沈淑芸的肩膀,动作带着安慰的成分。他对花千宇道:记得时常叫人捎几封家书回来。
    一定。
    花千墨看向父亲,问:爹,有要交代的吗?
    花决明绷着脸,竟比平日还严肃:做该做的事,切莫胡闹保重身体。
    花千宇笑应:孩儿谨记。
    去吧。花决明扫手,示意他走。
    花千墨转头对坐在靠椅上的花千树道:你呢?
    花千树摆手:该说的都说了。
    千宇告退。花千宇躬身作揖。
    安明熙一同行礼。
    尔后两人在众人的注目走出了花府。
    沈淑芸在花千墨的陪伴下一路跟到了马车旁,看着他们踏上前室,放下帷幕,望着马车扬长而去。
    华盖之后,装着几位随从的马车也开始行进。
    花决明端正地坐着,伸着长颈,朝门的方向探视即便瞧不见什么。
    想送行的话就走两步虽然人应该已经走远了。花千树扇着扇子喝茶,依然悠哉。
    花决明鼻腔哼出一气,迈步走出大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人好话简洁的30480795送出的地雷和好多瓶营养液(查看谁送营养液的时候显示是 送出的,我:???我只能靠收到营养液的时间联系30480795这位小可爱留评的时间猜了orz,猜错可以告诉我)。
    PS:本来想把这一篇当南下卷起始,但最后还是决定作为洛京卷的收尾了。
    第29章 029
    出了城以后的路便有些抖了,即便行车还算稳当,但桌上的盖碗,茶托、茶碗和茶盖晃动着,偶尔发出细微的声响,隐隐令人担忧。
    虽然花决明以为此行既然不为出游,马车还是用简朴的好,低调些也不会引人注目。但花千树以为舟车劳顿本就疲惫,何必为低调亏待自己?因而坚持把自己常坐的那辆赠与花千宇。
    此车有四轮,马有两匹。车舆六面封闭,隔开前室的车壁上通了门,左、右、后面的车壁上半部皆将木壁镂空打作窗,门窗内皆挂了帷幔这样的隐蔽性加上占据车舆一半空间的床,深谙花千树本性的花千宇怀疑这车这么造的本意。
    花千宇不由瞟了一眼与他隔着木桌坐在同一张床上的安明熙。
    安明熙合着眼,上车到现在都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熙哥哥若是困了,可躺下小憩。
    安明熙睁开眼,单单应了声:嗯。没有动作的意思。
    花千宇看着安明熙手边的尚未被安明熙动过的盖碗,又道:茶要冷了。
    安明熙看向盖碗,端起茶托,揭开盖子,一饮而尽后,放下。过程间,视线依然未有半分落在花千宇身上。
    花千宇不再盯着他看,重新拿起起手边的书,但还没翻开就放下了车抖,再看着这些个晃晃悠悠的字,他可能会反胃。
    揉了揉睛眀穴,花千宇放下书,向后一倒,合上双眼。
    在安明熙与花千宇共同乘坐的马车之后有一辆小一圈的马车,拉车的马也仅有一匹。马车无车门,隔开车厢和前室的是一片帏裳,车厢内左右壁开了方形的窗口,嵌着糊了纸的格窗。
    左右车壁横着两块木板作长椅,右边坐着琉火与珑火两位侍女,左边坐着阿九、乐离忧与乐洋三位侍从。一车人加上驱车的东启明共六人,但大抵是因为大多人相互不熟悉,快两时辰了,也没对过几次话。
    乐洋不擅长与女子相处,何况对面两人虽说不上冷酷,但显然也不平易近人。与这俩姑娘同处一室,乐洋话都少了不少。一时无聊,乐洋靠在了乐离忧的右肩旁,发着呆的乐离忧因他突然靠近而抖了下。
    乐洋抬眼,与乐离忧对上眼,露出狡黠的笑脸。
    乐离忧移开视线,看意思是随他了。
    乐洋闭上眼,数着马车晃荡的次数,逐渐意识模糊,很快降落在一片朦胧中。
    乐离忧斜眼看去,见他一动不动好一会,猜想他是真的睡着了。乐离忧抬起左手,悬在他脑袋边,但就这样悬着也很奇怪,因而乐离忧还是放下了手,只是心中一直惦记着要注意马车的动向,免得乐洋摔落。
    不想没一会,车轮碾过了一颗石子,车身一晃,乐洋的脑袋便真的滑了下来,但在他的脸落于乐离忧的手掌前,乐洋睁开了眼。睁眼看到的是乐离忧的大手,不清不醒的他将右手拍在了乐离忧的手上,随后抬头,对着乐离忧龇牙笑。
    不是要和你击掌,乐离忧想。
    乐洋松开乐离忧的左手,将他的左手放回腿侧,顺手整理完他的下裳后,乐洋坐远了些,随即一脑袋枕在了他的腿上。
    乐离忧抬右手,悬在空中好一会,最终还是缓缓放在了乐洋的腰上,以防他没坐稳,摔坐于地。好一会,见乐洋不排斥后,他把左手放在乐洋的头顶,增加又一层防护。
    阿九端正地坐着,只是侧头一直在观察身旁两人的小动作。
    他回头,叹了口气
    唉,要是殿下和小公子的关系也有这般好就好了。
    也不知道现在同坐一辆车的他们是否有把话讲开
    希望顺利。
    花千宇睁开眼后,还未有多的思考,便侧身探看安明熙的状况。然而一转眼便是安明熙侧身枕着枕头熟睡的模样。
    睡了?
    花千宇枕着手臂,悄然凝睇面前人的恬静睡颜。
    你要生气到什么时候呢?
    事到如今,我为什么还想和你重归于好呢?
    太子哪边已经叫人送了信过去,无碍吧?
    花千宇闭上眼,眼前即刻浮现安明镜的怒颜。
    五年啊,五年过去物是人非,明镜哥哥也许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明镜哥哥了,到时候到时候他还是我认定的君主,那么对于你
    花千宇伸手,抬起食指,刚要点在安明熙的鼻尖便止住了动作。
    我还是他的臣,但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害。
    我,为什么对于你,为什么
    叩叩手骨叩响了木壁,吓得花千宇抬起手,忙起身,结果慌乱之下手臂磕在了木桌上,而后又扫过桌面,桌上盖碗都被扫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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