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她跟孟星飏有过匆匆一面,那时的他少年锐气势不可挡。
    他是领兵打仗的少年国公,她是养尊处优的侯府千金,彼时的他们都是最好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们都不会想到自己日后的境况,更没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结为夫妻。
    这句话把揽月的好奇心勾了起来,“夫人见过爷?什么时候?怎么见的?”
    第5章 你说夫人是细作?
    “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傅挽挽狡黠一笑,卖了个关子,转头望向含玉,“姑姑,我看正屋西间还有暖阁,我住那边如何?”
    听涛轩布局对称,正堂东西各有一个套间,里头还有暖阁。如今孟星飏安置在东屋,傅挽挽住在西屋正好。
    揽月干咳了声。
    傅挽挽不知就里,望向含玉,含玉的眸光有些飘忽,不知在看哪里,迟疑片刻回道:“那间屋子收着公府的要紧东西,恐怕不太方便。”
    “随姑姑安排吧。”傅挽挽决定不再找事。
    就在傅挽挽决定不再找事后,含玉突然改了口:“是我思虑不周了,夫人是公爷正妻,住在西暖阁最合适,我这就去把床榻收拾出来。”
    说了正事,含玉带着傅挽挽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揽月和惊云。
    揽月吃完最后一口馒头,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看向惊云:“夫人不住厢房,会不会不太方便?”
    惊云没有回答,慢悠悠吃着粥。
    鸡肉粥浓稠,他喜欢粥里放些青笋解腻。
    寻灵从外头进来,正好听见这句话,顿时大惊失色:“夫人要住正屋?那怎么行?”
    说着,寻灵哭泣着望向惊云,“我早上去上药的时候,夫人她……那样衣衫不整地躺在榻上,以后难道都要那样睡吗?他们又不是真夫妻。”
    揽月见她激动起来,赶忙道:“夫人说要住西暖阁。”
    寻灵的情绪稍稍平和,可怜巴巴地望向惊云:“夫人住西暖阁,那爷住哪儿?”
    惊云自然没有任何神情流露,将手上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扔便起身走了出去。
    揽月无奈地吐吐舌头,寻灵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往后爷住哪儿?难道跟我们一样住厢房吗?”
    “谁知道呢,反正都是爷的意思。”
    “这次冲喜透着古怪,”寻灵道,“莫名其妙送来了个夫人,是什么底细还不清楚,让她住在正屋,若是细作怎么办?”
    “夫人一直是平宁侯府的姑娘,能是别人的细作吗?”
    “这世上除了你和含玉姑姑,别人我都不信。”
    “如果她真有歹心,自然不能放过,”想到从前一路被追杀的情景,揽月眸中杀气尽显,缓了缓,又道,“咱们防备着就行,爷怎么想的,咱们也不知道,眼下只当爷收下她了,客气些吧。”
    寻灵眼前不时晃动着傅挽挽躺在榻上半梦半醒那副妖冶模样,小声嘀咕:“要是爷收了她,更不能让她再靠近东暖阁了。”
    倒也是……而且多半爷是满意夫人的,要不然怎么会把自己住的西暖阁让出去呢。
    在揽月心里,爷必得娶个仙女才行,虽然他没见过仙女,但真正的仙女应该不会比现在的夫人更美了。
    “夫人生得这样美,单论相貌,跟爷很般配。”
    “才不会呢,爷总是说,娶妻娶贤,他最讨厌的就是长得漂亮的女人。”寻灵反驳道,“夫人美是美,可不是善茬,而且我听侯府下人议论,她不是侯爷亲生女儿。”
    揽月蹙眉。
    定国公府的悲剧因沈贵妃的美貌而起,爷思及此,的确常说红颜祸水。
    想了想,又道:“姨太太既然高高兴兴地把夫人送来,必定是觉得她好才会送来。”
    寻灵沉默。
    这个世上真心关怀定国公的人不多,但小沈氏是其中之一。
    定国公幼年居住在外祖府上时,这位姨母如同娘亲般照料他长大。
    含玉从外头进来,听到他们俩的对话,叮嘱道:“昨夜侯府柴房走水的事,不要告诉夫人。”
    “爷的意思?”寻灵问。
    “是姨太太晨间递话过来的,怕夫人知道了节外生枝。”
    寻灵想了想,只觉得头疼,低下头道:“我吃东西了。”
    含玉取了药材,自去后院煎药了。
    傅挽挽在屋外闲逛。听涛轩后院栽了芭蕉葵叶,别是雅致,傅挽挽心烦意乱无心欣赏,走了两圈,捡了一把小剪子似模似样的修剪起茶树叶子来。
    叶姨娘酷爱茶花,傅挽挽陪着修剪了不少枝叶。
    离开柴房一整晚了,也不知道姨娘那边怎么样了。
    她吃饱喝足换了干净衣裳,可姨娘还在受苦。
    刚才她试探性地问了含玉能不能出院子,含玉回绝得没有半分余地。
    嚓——
    一不小心,她剪掉了一支大的枝杈。
    看着掉落在地上的花枝,心里怅然,若是姨娘瞧见,一定会心疼茶花。
    “夫人,你没事吧。”揽月从膳房出来,正好看到傅挽挽拿着剪子蹲在地上。
    见是揽月,傅挽挽心中一动,“我没事。”
    听涛轩里的人都不好说话。惊云冷冰冰的,从来没听到他说一句话,寻灵似乎对她有敌意,向来目光不善,至于含玉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看着好说话实则心硬得很。唯独揽月,可以试试。
    “揽月,你能帮我个忙么?”
    “夫人有什么吩咐?”
    傅挽挽想了想,鼓足勇气道:“我姨娘因为做错事,如今被关在侯府柴房里……”
    揽月扬起脸,“夫人想去探望?”
    “也不是探望,”傅挽挽见他语气轻松,顿时升起希翼,“我想托你给她送些早膳过去,不过,如果能去探望,自然是最好的。”
    然而揽月下一句话就打破了傅挽挽的希望:“夫人去问含玉姑姑吧,我只是个侍卫,负责护卫爷的周全,旁的事不管。”
    原以为揽月少年模样定然简单些,没想到如此推脱。
    傅挽挽急了:“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我虽然没有三媒六聘,可也是有圣谕赐婚的国公夫人,为何要禁足我,不让我出入院子?”
    “夫人误会了,刺杀主子的真凶一直未曾落网,这两年以来,我等一直呆在听涛轩,不敢擅出。,一旦夫人走出院子,刺客可能对夫人下手。”
    傅挽挽软了语气,恳求道:“若是有危险,你跟我一块儿去柴房成吗?我不会耽搁太久的,我姨娘被用过刑,手脚不便,现在柴房里没人照顾她,我怕她不肯嗖馒头。”
    是可以办到的,但揽月不能放傅挽挽出去。
    夫人要是出了门,得知柴房失火的事,不知道要闹腾成什么样。
    “还请夫人见谅。”
    傅挽挽只好作罢。
    “那我不去了,你送些吃食送些过去好吗?”
    揽月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摇头,都化成灰了,还吃什么。
    傅挽挽满是失落地望向茶花。
    正在这时候,外头有人扣响了院门。
    揽月神色一凛,朝前院走去,傅挽挽放下剪子,走到厢房廊下看动静。
    和昨日一样,揽月只是隔着门询问:“何人叩门?”
    外头答得很客气:“有圣旨到。”
    揽月打开门,院外站了一群人,打头的是两个太监,后面陪站着侯府众人和一众抬箱笼的内侍。
    其中一个太监见开了门,便举起手中的圣旨示意,朗声道:“孟星飏、傅挽挽接旨。”
    揽月没有立即答话,反而是沉声道:“公公应当知道皇上曾经有过旨意,即使是听涛轩外围,闲杂人等亦不得聚集。”
    太监皱眉,挥手让后面抬箱笼的人退下,侯府的人没往后退。
    姨太太也在其中,揽月便没再说什么,转身回院子里请了傅挽挽出来。
    傅挽挽走出院子,眸光扫了一眼远处的人群,看到傅家亲眷眸光复杂地看着她。
    她跪在地上,聆听太监宣旨。内容自是皇上夸赞孟星飏与她云云,说他们的金玉良缘、天生一对。身后那些箱笼都是皇帝赐下的东西,傅挽挽领旨谢恩。
    太监又道:“夫人,过几日皇极府的李修元大人会来为公爷诊脉,他是解毒高手,或许公爷的病情会有转机。”
    “妾身代公爷谢陛下隆恩。”
    待太监宣完旨,傅挽挽的二叔上前给内侍们逐一打赏,其余亲眷则面色不一地上前向傅挽挽道贺。
    虚假的喜气洋洋之中,傅挽挽看到了一张冰冷的脸。
    傅卫卫今日未施脂粉,只略微扫了峨眉,墨云般的长发简单地绾成单螺髻,一支碧玉素簪随意点缀于发间,素净、典雅却无比高贵。
    她站在小沈氏身旁,眸光泠然地落在傅挽挽身上。
    傅挽挽能理解她对姨娘的愤怒,但是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恨自己。
    小时候,傅挽挽曾把自己最喜欢的老虎布偶送给她。爹爹说姐姐的娘亲过世了,担心她夜里害怕,把天天陪着自己一起睡觉的老虎布偶送给她。
    现在想想,以傅卫卫对她的恨意,只怕早就把那只布偶撕成碎片了。
    “挽挽,如今你既奉圣旨成了亲,往后要尽心竭力照顾公爷。”平宁侯不在,二叔作为长辈,上前叮嘱了几句,
    “挽挽知道了。”傅挽挽生硬答道。
    不过不知为何,二叔神情有些古怪,再看侯府其他人,亦是神色各异。
    “只希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公爷能早日病愈苏醒,”二叔又道,“往后听涛轩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找你二婶和三婶。”
    “侯府的事,不都是大姐说了算?”傅挽挽道,“我原是不知,这府里还有长辈的。”
    当初傅卫卫把她和姨娘囚禁在柴房的时候,这些叔叔婶婶没有出来说半句话。
    这话一出,二叔脸上自然有些挂不住。
    二婶见她这样下自己男人的面子,冷笑道:“说得也是,你们大房的事,大房解决,往后你有什么事就去找卫卫,你们姊妹间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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