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惯用些画大饼的伎俩来糊弄人,只说自己要帮忙,却不具体说自己能帮着做些什么,显然也并不诚心能帮忙。
    薛管事却并未接这茬,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向诸人:“各位若不信,前些时候可得到宫中赏赐?”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那肉羹,是用秦太傅家留在宫里那位女郎的肉做的。”
    房中连呼吸声都停了下来,其中多是秦太傅旧部,不少人都被赏赐了肉羹。他们原先以为这肉羹是皇上用于检测他们忠心与否的东西,却不曾想……
    “呕。”
    有人嗓子眼浅,当即呕了出来,房中顿时弥漫起一股子酸味儿。
    人们再一回想,那肉羹味道确实不对,况且实实在在只是发给了与秦家有关连的人家中。
    到这里正事便说不下去了,在这里的诸人都陷入一片愤懑之中。
    薛管事用同情的眼神望着他们,叫守在门外的侍从进来将地面清扫,又重新换了热茶来。
    即便如此,在场绝大多数人也是惨白着一张脸,看上去受到了极大打击。
    薛管事又道:“大家若不信,尽可以差人到宫中问问有没有这回事。”
    哪里还有人不信呢?以他们对姜琰的了解,姜琰绝对是干得出这种事情的。
    原先他们齐聚在这里,其中还有人举棋不定,不知道要不要参与其中。如今却是都有了主意,咬咬牙真打算与薛管事合作了。
    看样子皇上根本没打算放过他们这些秦家旧部,既如此不如先发制人,奋力一搏。
    他们都是看见了秦太傅的下场的,自然不想束手就擒。
    “我看大家今日都不大好,那我改日再来,咱们到时候再商议此事?”薛管事十分贴心道。
    “就今日吧!”这会儿倒是他们不想让薛管事走了。
    薛管事便重新坐下:“那就今日谈吧。”他显得十分随和,旁人说什么,他便听从什么。
    众人见他如此好说话,与他合作的念头更加强烈。
    这样一个好说话的人作为合作对象是最好的,他不会有什么怨言,很好掌控。而且眼前这位管事的愿望是那样微小。
    他并不要权力,他只是想救出那个可怜的郡主。
    他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威胁,更不会参与进权力的争夺之中。
    臣子们很快做出决断,看着薛管事笑得愈发灿烂。
    “为今只有尽快成事,了结暴君,才能还祁国一个海晏河清。”
    “是啊,我大祁如今内忧不断,国中各处纷纷起义,又有外患晋国虎视眈眈。只有尽快由能者上位,才能还天下一个太平。暴君当诛!”
    “暴君当诛!”
    ……
    臣子们此事下定决心,完全不像一开始那样只说些空话大话给人画饼。
    “既然要行事,咱们得暂时推出个头目来,不然人人都能做主,未免太乱。”
    人们点头,但人人都想做这个头目。为今要举大计,如今的官位自然算不得什么,一旦事成,整个朝堂都要重新洗牌!
    但暂时由谁来先做这个头目呢?
    没人开口,各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在沉默之中,薛管事很温和地笑起来:“莫若如此,大事所成之前还请各位大人赏脸,由我来做这个统筹调度的人。等事成之后,也过去许久,大家也该商议出个结果,到时候我也要随郡主回云中,具体如何诸位大人们再做决断可好?”
    人们听他说话皆被说服,如今选谁上去都难以服众,不如选个最没有利益相关的。
    “那就有劳管事了。”
    薛管事毫不费力地在一群人中取得了话语权,带着众人商讨起来。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觉得尽快行事最好,事情拖得越久越容易生出变数。万一地方起义与晋国那里出什么事,他们再动手就晚了。
    “但不可师出无名,动手也该有个名目才是。”
    众人便绞尽脑汁地去想大事所成的名目,要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才好杀入宫中行事。
    七嘴八舌中,最后还是薛管事统一言行:“有刺客杀入宫中刺杀皇上,咱们是过去救驾的。”
    人们听见薛管事这话,都忍不住一拍大腿叫一声绝,这是多么好的借口啊!
    以找刺客之名入宫,说出去也是他们忠心耿耿,万一事败,也不是必死的局面,还能容他们狡辩。
    且将一切推在一个并不存在的刺客头上,到时候姜琰死了也有一个担责的替死鬼。
    是刺客将皇上杀了,他们救驾来迟。他们痛心不已,再辅佐一个傀儡上位。最后大权还是在他们手中,代价是一次宫变以及几滴鳄鱼的眼泪。
    人们越想越觉得这主意甚好,为薛管事的绝妙想法赞叹不已。
    既然师出有名,大臣们便说起自己具体能贡献些什么出来。
    因为秦太傅过去身居高位,他们作为部下也是很有一些实力在手。无论是人手还是部署,都能拿出来。
    薛管事微笑着听着众人安排,巧妙地演出一个温良无害的敦厚管事的形象。
    人们讨论得热火朝天,他只想赞叹郡主料事如神。
    眼下这些人都是郡主点名可以使用的,果然在三言两语之下,这些人便被他忽悠到一条船上。
    郡主选人并非随意点选,皆是有其原因。
    这里所有人都与姜琰有仇有怨,又在朝堂上占据较为重要的位置。
    譬如秦太傅的旧部们,看到秦太傅惨死,自己也是日夜难寐,生怕姜琰哪日翻起旧帐就轮到他们去死。
    再加上秦女郎之事,这群人心黑,自然不甘为案板上的鱼肉,策反很是容易。
    而秦郎君的父亲位居左仆射,孟郎君的父亲又是虎贲中郎将,二人的身份也是十分有用。薛管事将他们儿子的死因一说,他们对姜琰的恨意就来了。
    姜琰在姜莞身边做侍女的事在暖玉楼那次闹得沸沸扬扬,稍查就能查的出来。
    秦左仆射与孟中郎将记恨姜琰,同时也为权力所驱使,是以顺理成章地加入其中。
    这些人聚在一起也是很可观的一笔力量,但郡主从没指望他们做出什么来。
    郡主只是需要一个名头,正如这群人捏造出一个并不存在的刺客那样,姜莞只是需要一群人确实进宫作乱。
    而真正能威胁到姜琰的,姜莞从没指望过这些人,她习惯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上。
    “咱们虽有些人手,但要与禁卫军抗衡,实在是远远不够啊。”人们清算完自己的力量,不由得发起愁来。
    薛管事双手自然垂下,不动声色地握着袖袋中冰冷的令牌微微一笑:“郡主届时会想办法将禁卫军都支开,大人们请放心。”
    第188章 失踪的姜琰
    谢晦伤势好得很快,毕竟同样是男主,要得老天厚爱。
    太医将他肩上绷带解开,见伤口处已经长出粉红的新肉,赞叹不已:“这样的恢复能力真是让人叹为观止。不消多久,应当就能痊愈了。”
    姜琰本坐在姜莞身边喝茶,闻言将脑袋伸得好长,越过姜莞去看谢晦,见他肩上的伤口果真好了许多,若有所思。
    姜莞见他生长出来的新肉忍不住在心中与零零九交流:“当男主就是好,三个男主都有这种恢复很快的本事!真羡慕啊!”
    零零九默了一默,发问:“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你,他们也不会显示出这方面的长处。”
    如果不是姜莞,无论是相里怀瑾、谢晦还是姜琰大家都能省去受许多伤。
    姜莞:“有本事不展示出来算什么道理,就该好好展示展示!”
    零零九毫不留情揭穿她:“我看你只是想让他们受伤。”
    姜莞承认:“没错!”
    零零九对她的坦荡哑口无言,无意间看见姜琰沉思的目光,提醒姜莞:“你看姜琰,他在想什么?”
    姜莞顺着零零九的提醒看去,只见姜琰身上难得出现作为人的体质,即思索。他身上向来是兽性占上风,无论是从不假思索地下命令来看,还是从他杀人无忌来看,他更像是按照本能生存的某种野兽。
    “不知道。”姜莞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他会思考就是一件很罕见的事情。
    姜琰突然抬头问谢晦:“你过去受了伤也是这样容易愈合么?”
    谢晦肩膀刚被换了药,听姜琰问话,很淡淡地回答:“是。”
    说起来他的确是三位男主中性格最好的那一位,因为对不存在什么情绪,所以对万事万物都是一样的客气。
    哪怕被姜琰那么招惹,他依旧对之没有什么芥蒂,有问便答。因为他未将姜琰放在眼里,对待不重要的人就是这样。
    姜琰目光微闪,很快变得兴奋:“你能再表演一次么?”
    谢晦不解他在说什么,便向他投去带着淡淡疑惑的目光。
    姜琰越过姜莞,站在谢晦面前。他忽然抓住谢晦正被包扎的手臂,太医直接被他挤开,下一刻谢晦便感到肘上一疼。
    姜莞语气不佳:“你在干嘛?”
    谢晦手臂上被姜琰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淋漓的鲜血顺着伤口向外冒。
    他面无表情地望向姜琰,显然需要姜琰给他一个交代。
    姜琰看也不看谢晦,只对着姜莞笑笑,将袖子一撸,自己胳膊上也出现了一道血口。
    只有细看才能看出他指缝中莫名其妙多出一片泛着冷光的薄刃。
    太医惊恐:“皇上!”
    姜琰手上的刀片一瞬便没了,根本让人看不出被他藏在了哪里。他睨太医一眼,右手食指抵唇,做了个让人噤声的手势:“嘘。”
    他看着谢晦道:“看看咱们两个的伤口谁先愈合。”
    零零九被他的奇怪想法迷惑:“他到底想做什么啊?”
    姜莞不言不语,只看着二人手臂上的伤口,而后深深地看向露齿笑的姜琰。
    谢晦垂眸瞥一眼伤口问:“为什么?“显然并不想与他做这种实验。
    姜琰毫不正经:“试试,试一试。“
    也没说在试什么。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谢晦反抗不得,总知伤口也不太深,便让姜琰随意胡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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