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杨丛义催马离开处州,赶往下一站龙泉县。
    李参军送出十里,在一个凉亭停下歇息,几番推辞之后,他还是将一个小匣子交到杨丛义手中,看着对方将礼物手下,这才道:“杨大人,末将还有些事,就不陪大人同行了,前方路远,多加小心!”
    杨丛义笑道:“好,麻烦代我转告统制大人,请他放心。先走一步了。”说完,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杨大人一路好走。”李参军目送对方远去,策马返回龙骑军统制衙门。
    “大人,他把东西收了。”李参军回禀。
    “好,收了就好。你亲自去一趟龙泉和庆元,随后盯着,有什么事情随时禀报。”统制大人神色平静,稍稍一想,便如此吩咐道。
    李参军道:“是,末将这就去龙泉。”接令后转身离开。
    纵马奔驰两个时辰后,杨丛义到达处州与龙泉县之间的一个驿站,当晚便在此休息一晚。
    下午收到的小匣子在半路上没有打开,拿在手里轻飘飘的,里面装的不像是贵重金属,非金银珠宝。他很想打开看看,但他知道驿站也不是安全场所,若小匣子里面真是贵重之物,却是不好在人前显露。
    直到第二天正午,他路过一片荒山密林,少见人烟之地,趁着纳凉休息之时才将包裹打开,拿出那个小匣子,一掀开,心便砰砰只跳。
    只见里面放的是一沓纸,却是贵重之物,都是面额百两的银钞,细细一数,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张,也就是银钞两千两。
    看清之后,杨丛义迅速将匣子放好,心绪起伏不定,难以平静。
    禁军统制一个月俸禄不会超过五十贯钱,一年也才六百贯,换成银子只有三百两,积攒两千两银子就得不吃不喝整整七年。到了统制那个年纪,一大家子人要养,每月五十贯估计都不够全家开销,他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只能是其他人送给他,或是克扣将士军饷。
    收了这个钱,杨丛义内心难安,但如果不收,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毕竟那个年纪还能坐在禁军统制的位子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背后的关系定然不简单,今天能把银子送给他,也能随时送给别人,想做一个另类,恐怕不太可能。
    不能反抗,那就顺从吧,反正这银子,今天他不收,明天也会送给其他人。
    杨丛义稍稍安慰了一下自己,心态逐渐平复一些,便翻身上马,继续前往龙泉县禁军驻地。
    驻守龙泉县的龙骑军只有一指挥,人数不多,犹豫龙泉县位置重要,而治下的其他地方都是山地,驻军便都驻守在城内。
    杨丛义达到县城之后,没有任何耽搁,直奔城南军营。
    表明身份之后,龙泉县禁军指挥王部将亲自出营迎接。
    这王部将年纪三十多,满脸胡碴子,看起来是个不修边幅的粗野大汉。
    时间有限,杨丛义也不想耽搁时间,简单寒暄两句之后,直奔主题:“王将军,我从临安到龙泉县来,是为核查你们年初上报殿前司的功勋。在你上报的功勋中有一项是剿灭一伙盘踞龙泉县的盗贼,盗贼人数三十八人,当场全部格杀,没有活口。此事蹊跷,不合常理,你以为呢?”
    王部将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紧张,吱吱唔唔的回道:“大人,我们去年确实剿灭了一伙盗贼,那伙盗贼盘踞在龙泉县通往蒲城的商道多年,抢劫杀人,无恶不作,衙门也组织人手去追捕过几次,都没抓到,还折损了不少捕快。去年九月,我们出城操练,刚好在上垟偶遇这伙盗贼,于是一举把他们歼灭。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上垟或是县衙询问,这件是大事,当地老百姓和衙门都知道,大人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他们。”
    杨丛义道:“我不是怀疑你们没歼灭三十八人,而是怀疑这三十八人的身份。那次歼灭之战,你们有多少人参与?”
    王部将想了想,回道:“一般我们出城操练是带三队人,那次我们人多,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手持利刃,正在密谋劫掠商贾,我们一百多人,直接就把他们包围了,一番恶战,才将他们尽数歼灭。”
    “一百多人歼灭一伙手持利刃的惯盗悍匪,还是在他们熟悉的地盘上,这场恶战不简单吧。”杨丛义顺着他的解释回道。
    王部将道:“确实不简单,那伙悍匪实在难缠,我们跟他们激战小半个时辰,才把他们全部歼灭。”
    “激战半个时辰,你们禁军是否有伤亡?”杨丛义继续追问。
    “没伤亡。”王部将想也没想立即回道,不过随即又反口:“记错了,我们有伤亡。”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杨丛义抓住问题不放。
    王部将额头冒汗,焦急的解释道:“有,那伙盗贼是惯犯,所以我们跟他们的战斗很艰难,有两个兄弟为了阻止盗匪逃跑,被他们拼命反扑,重伤不治,还有几个轻伤。”
    “既然有伤亡,为何不在申报资料上写明?”
    “这确实是末将疏忽了。”王部将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
    “死亡的两名禁军士兵,姓什么叫什么,你可记得?”
    “末将记得,他们一个叫王二狗,一个叫周三娃。”王部将想都没想,立即回答,显然他记得很清楚。
    杨丛义微微点头,随后问道:“他们的抚恤都发放了吗?”
    王部将道:“发了发了,已经送回他们老家,给他们爹娘了。”
    “他们也为剿灭盗贼出了力,不能亏待他们,寒了其他将士的心。”杨丛义轻轻说道。
    “大人说的是,末将在当时在第一时间就安排好了抚恤。”王部将随即回应。
    杨丛义脸上神色逐渐放松,喝了口茶之后,忽然吩咐道:“王将军,把你们最近三个月军饷发放名册拿来我看看,可以吗?”
    王部将听了这话,微微一愣,而后反问道:“大人要军饷名册做什么?”
    杨丛义随意说道:“想看看你们是不是有克扣士兵军饷,有没有足额发放。”
    王部将急忙回道:“大人,我们的军饷从来都是足额发放,兄弟都很幸苦,从不敢克扣。”
    “既然没问题,那就拿来我看看吧。”杨丛义喝着茶,眼也没抬。
    王部将犹豫片刻,还是应声道:“是。大人稍等。”
    不一会儿,王部将带着一本名册回来,亲手递给杨丛义。
    杨丛义什么话也没说,翻开名册,把今年二月、三月、四月军饷发放记录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看完之后,将名册合上,一言不发,抬眼看着眼前的王部将。
    王部将被看的有些心里发慌,小心问道:“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杨丛义笑道:“王将军,你刚刚说有两名禁军士兵,在去年九月与盗贼的战斗中重伤身亡,一个叫王二狗,一个叫周三娃,怎么他们的名字还在今年二月、三月、四月军饷发放名册上,是不是要解释一下。”
    一听这话,王部将大惊,急忙回道:“大人恕罪,他们两人确实已经不在了。他们两人的家境都不好,活着的时候军饷都是要送回家,补贴家用,可他们死了以后,要是家里没了他们的军饷就会饿饭逃荒,他们死了就已经是祸事,要是他们家人因为没军饷补贴家用饿死,兄弟们都会寒心。所以末将就把他们的名字继续留在名册上,好给他们家里争取一份军饷。”
    杨丛义笑容一敛,正声道:“你可知道这么做违反大宋律法和军纪?”
    “末将知道,但末将没有办法,兄弟们都很幸苦,拼死拼活就是为了家人能活下去,他们一死,家里就要断粮,末将看在眼里,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要是惩罚末将,末将没有怨言,只希望大人不要追回发放给他们的军饷。”王部将说的双眼含泪,情绪激动,难以自持。
    “王将军不必这样,我也没说要追究,只是让你解释一下,既然是一片好心,说清楚就好了,朝廷也会体谅。”杨丛义眼见如此,不论真假,都得出言安抚对方情绪。
    “多谢大人!”王部将抱拳致谢。
    “这样吧,你把军营里所有将士们都召集起来,我有话说。”杨丛义没有再纠结那两人不在了,还在领军饷的问题,转而提出另一个要求。
    “是,大人稍等。”王部将应承一声,随即出去吩咐安排。
    不到一刻钟,驻守在龙泉县的所有龙骑军禁军全部在校场集合完毕,杨丛义拿着名册在王部将陪同下走进校场,站在整整齐齐的数百将士身前。
    “本官来自殿前司兵案,今天来龙骑军龙泉驻地,只是希望跟大家认识认识。下面我会按名册点名,点到名字的,走出队伍,站到另外一边。”
    杨丛义说完,众将士齐声答:“是。”
    随即,杨丛义开始按四月军饷发放名册点名。
    约两刻钟之后,近五百个名字点完,整个禁军队伍却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在左边,一部在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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