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渡江了!”
    最先发现的士兵,几声喊叫之后,驻守渡口的士兵几乎全都注意到江中的那片黑点,敌船。
    几十艘敌船,少说也有数千人,就江边这一千人,能抵挡的住吗?
    虞允文心里没底。
    但不论能不能挡住敌军渡江,他们必须抵挡,不然太平州必失。太平州丢失,敌人几十万大军定然顺利渡江,而后长驱直入,肆虐江南。
    何况敌人这次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抢粮草,而是要夺取大宋的土地,说是江北,如果能渡江到江南,他们绝对不会退回去。
    大宋丢掉江南富庶之地,那还是大宋吗?
    丢掉江南,大宋就亡了!
    站在江边,看着长江中越来越大的黑点,虞允文没有选择,这一仗不得不打,也必须要打!
    “大宋将士们!敌人就像豺狼,现在豺狼已经来了,让我们拿起刀枪,保卫家园,保卫亲人,把他们赶回去!”虞允文走到中军身前。
    将士们饿着肚子,拿着武器,望着江中的黑点。
    “你们今天能来到这里抵御敌人,就是大宋的忠臣良将,就是大宋的英雄!我虞某代表皇上来到这儿,就是跟英雄们共进退,共御敌军,共守太平州!虞某昨天说的话,绝对说话算话,只要此战得胜,能挡住敌军,人人论功行赏,金钱官职,样样都有!现在你可能是一个普通士兵,也许等这一仗打完,你就是队将、部将、主将,甚至是统领!将士们,准备战斗!”
    听完虞允文这番话,将士们热血沸腾,寒冷僵硬的身体,似乎瞬间活络起来,全身充满力量!
    敌军擅射,他们不能暴露在渡口硬拼,得把渡江敌军放上岸来,短兵相接,力战取胜,不能让敌军发挥他们的射箭的本事,不然几轮箭雨,江边就没人了。
    于是在虞允文指挥下,中军五百人分成三队,隐藏在渡口周边的树林和草丛中,刀枪兵在前,弓手在后。
    而后虞允文又用红、白、黑三旗,与左、中、右三军约定好攻击顺序,看到红旗,左军出击,看到白旗,中军出击,看到黑旗,右军出击!
    约定之后,虞允文登上距离太平渡口五六十丈远的一个小山之上,居高临下,纵观全局。
    敌军的船虽然渡江很慢,但距离太平渡口还是越来越近。
    站在山顶的虞允文思绪万千,好好的一个大宋江山,如何就这么轻易的断送了,若是平常稍稍备一备边防、江防,也不至于是如今这幅模样。
    还有,边防不备,与守臣闻风而逃这种风气不无关系,若太平州知州不跑,留在此地的将士有饭吃,由官府出面,定能组织起一支三四千人的大军,若是敌军分批渡江,他们抵挡十天半个月,应该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但现在想什么都晚了!
    大宋啊,今日要亡了吗?
    不知有多少人,要给你陪葬!
    江风吹过,虞允文感觉到了寒冷,望着滔滔流逝的长江水,内心深处无限伤感。
    四川,回不去了,今日就在这太平州安详吧!
    小半个时辰之后,第一艘装满敌兵的敌船在渡口靠岸,几十人摇摇晃晃迅速下船,将渡口占据,其他敌船随后,相继靠岸。
    渡口聚集了几百敌兵,江中还有几十艘装满敌军的敌船,虞允文拿着旗子,心里发慌。
    十几船敌军下船之后,见渡口无人防守,稍整队形,便沿着渡口大路迅速前进,想得到占领城池的首功。
    等敌军到达中军埋伏之地,时机已到,虞允文便将白旗一举,大幅摇动,命中军发起进攻!
    埋伏在渡口的中军指挥,在敌军登岸之后,一直在盯着山头的旗帜,等待命令,此时见敌军从眼前经过,正在考虑要不要发动攻击,忽见上头白旗晃动,当即大叫一声:“杀!”
    命令一下,早已张弓的弓手立即放出一轮利箭,几丈距离,敌兵应声中箭。
    弓手在极短的时间内拉弓射出三箭,命中敌兵不在少数。
    但第一批渡江的敌兵都是特意挑选的精锐,面对袭击的反应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在第一轮利箭来袭的慌张过后,马上取弓搭箭,与埋伏弓手的第三轮利箭形成了对射的局面。
    眼见如此,中军临时指挥当机立断,大喊一声:“冲啊!”
    在草丛树林中埋伏多时的士兵,听得命令,当即举刀提枪冲了出去。
    由于他们的埋伏之地距离敌军很近,一出树林草丛,瞬间便冲进正在张弓回击的敌军阵营,挥舞刀枪,顷刻间与敌军战成一团。
    面对突然的袭击,手持弓箭的敌兵哪里对手,很快倒下一片。
    但精锐就是精锐,面对埋伏,虽然有些惊慌,却没有后退半步,很快弃弓抽刀,开始反击。
    并且很快他们就发现,对手人数有限,顶多百人而已,根本不足为惧。
    真刀真枪的血腥战斗在山下展开,敌我双方的士兵不断倒下,片刻之间就伤亡数几十人。
    见中军与敌军混战,尚能抵挡,虞允文将目光投向渡口敌船,发现又有数百人登岸,并迅速向几十丈外发生战斗的阵地冲去,而敌船还在不停的靠岸。
    若敌军后续支援不停的加入混战,而中军得不到支援,便会处于劣势,等士气低落,就再也挡不住敌军。
    红旗一展,下令左军出击,加入战斗!
    等待多时的左军,一见山顶出现红旗,一声令下,全军三百余人瞬间从渡口左侧冲出,迎上前来支援的敌军,混战一团。
    两团战阵,相互拉扯,敌我之间谁也没能占据绝对上风,呈现势均力敌之势。
    虞允文将目光从战团移开,再次转向渡口,见满载敌军的船只仍在不断的停船靠岸,除此之外,放下敌军的空船并没有就地丢弃,而是调转船头,划回对岸,似乎是要回去运送更多敌军过来。
    发现这等情况,虞允文所惊非小。
    若说现在岸上的敌军还能抵挡,那等对岸的援军再到,就再难抵抗了!
    随着渡口登岸的敌兵不断加入战斗,左军渐渐难以抵挡。
    山头黑旗一展,右军三百人嚎叫着冲出树林,冲进战团。
    随着右军加入,敌军迅速被压制,形势大为好转!
    虞允文站在山顶,密切关注山下的战场形势,他很快发现,中军似乎有些抵挡不住的迹象,他们边打边退,不到一刻钟,敌军就将阵地朝城池所在方向推进了十几丈远。
    中军被突破,抵挡不住,左军、右军更难抵挡!
    眼见如此,虞允文当即决定回城,无论如何都得拼一拼,绝对不能让敌军冲进城内。
    虞允文在禁军护卫下,策马回城。
    一进城门,见到流浪的士兵便高呼:“敌人渡江了!赶快去杀敌啊!”
    士兵们默然以对。
    反正就要饿死了,有人便仗着胆子回道:“大人,这儿的官老爷早都跑了,这地儿守不了,迟早得丢。小人劝你早点回家去吧,留条命在,总比死在这儿强。”
    “知道这儿守不住,你们为何不走?”虞允文马上反问。
    “我们贱民一条,死在哪儿不是死,不想跑了,死在太平城挺好,但愿下辈子投个好胎,太平无事吧!”那士兵回道。
    “既然在哪儿都是死,为何不与城外的敌兵拼死一搏?”敌军渡江,虞允文虽然急却也没有办法,城内士兵已无斗志,只能说服一个是一个。
    “一看大人就没打过仗,我只是个小卒,明知必死,出城累死累活,还不够敌人一刀,何必在临死前还要受罪?今天小人就仗着胆子教教大人,其实打仗啊,最重要的是要有最勇猛的人带头冲锋陷阵,其他人后边跟着补一补刀就行,冲乱了敌阵,等敌人慌了,我们这些小卒子才有机可趁,仗才能打得赢。要是打起仗来都在跑,凭什么打得赢?”
    见虞允文跟他聊起来,那士兵的胆子越发大了,口气也越来越不客气。
    虞允文此时无心在意这些细节,听士兵这么一说,联想到刚才在山顶上观察的实际战局,顿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没人带头冲锋,必然会有人往后退,一人退,其他人也会跟着退,退着退着,就会变成逃,仗当然打不赢。
    一念及此,马上问道:“现在这太平城里可有能冲锋打仗之人?”
    那士兵道:“有啊,怎么会没有!”
    “他在哪儿?姓什么?是何官职?”虞允文顿时一喜,急忙追问。
    “估计在城东睡觉吧,离这儿不算远。那人姓马,是个部将,听说从昭关撤退的时候跟追兵大战了一场,结果大部队先跑了,他跟大部队失散了。”士兵回道。
    “好好好!快带我去找他!”虞允文一听这话,当即大喜。
    那士兵也无二话,急忙在前边带路。
    不多时,虞允文跟着那士兵,来到一座散兵聚集的残破的院内,见一人躺卧在一堆稻草之上,面朝太阳。
    “大人,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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