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占领了张阿姨的地盘,小火炖着牛肉,他拿着锅铲站在一边等着。
    身侧玻璃映照出另一道影子,李相浮回过头:二哥?
    李安卿:你忙你的,我只是来传达爸的旨意。
    抽油烟机开着,说话听不大清,李相浮关掉后打开窗户,顺便用筷子戳了戳牛肉,摆出洗耳恭听的态度。
    小弟,去谈个恋爱吧。
    李相浮闻言哭笑不得问:爸的原话?
    李安卿:千言万语,可汇聚成这一句话。
    对于李相浮深夜携女子归来礼佛的事情,李老爷子无比头疼,在行云寺被梵语强行放空大脑的感受重新回来,觉得这孩子过度清心寡欲了些。
    至于筱筱事件,则被李老爷子淡忘,更多觉得是一种胡闹。
    筷子轻松戳过肉的纹理,李相浮关火捞出后说:我会慎重考虑。
    说是慎重,眼睛和手上的动作高度统一,明显只在想着怎么给红尘做好一顿饭。
    李安卿也没多说,结束长辈交代的工作没在厨房多待。
    两点左右,李相浮到庭院放下精心准备的料理,耐心等红尘吃完,赶去赴秦伽玉的约。
    因为审批尤其严格,全市只有两家射击俱乐部。他要去的那家离住处至少隔了三个区,驾车太麻烦,李相浮索性临时雇了一辆车。
    一路畅通,抵达时刚好还有五分钟的空余供他走进去。
    俱乐部的占地面积相当大,包括背后的一整片森林,专门开辟出来搞彩弹丛林枪战。
    核验登记过身份,有专人领着李相浮进去,他猜测秦伽玉已经先一步抵达,那人向来喜欢掌握主动权,突然被约出来,少不得担心会有猫腻提前跑来观察情况。
    果不其然,在宽广的休息区域,李相浮看到了正坐在圆凳上低头看手机的秦伽玉。
    他冲引路来的人摆了摆手,后者识趣离开。
    接着李相浮从后方绕过去,地面铺着一层厚绒毯,脚步声被弱化到几乎不可闻。
    [棠棠,我能真切体会到你的难过]
    秦伽玉文字才输入一半,似乎感觉到什么,一扭头,猝不及防看到身后站着一伸长脖子偷看的人,他反射性猛地站起来,连手机都差点砸出去。
    哦豁,嘲弄的语气不加掩饰:原来还是情圣。
    李相浮!喘息声有些重,秦伽玉还没完全恢复到规律心跳,第一次眼中有了明显的恼意:你几岁了?躲在背后吓人好玩么!
    李相浮笑得毫不掩饰,甚至还拍了拍手:自己胆子小还怨别人。
    明亮的笑容让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久违的青春气息,仿佛一瞬间又恢复了几分少年时期的咄咄逼人。
    秦伽玉心头郁气诡异地消散,不再计较刚刚那茬对方幼稚的举动。
    他转身朝体验馆的方向走,没走两步,突然停步等李相浮跟上来。
    我喜欢各走各路。李相浮说。
    我也喜欢,秦伽玉先前被吓了一跳 ,没了平日那副故作高深的感觉,显得冷淡不少:但你盯得我头皮发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李相浮今天的目光让人格外不舒服。
    确定背后衣服没有粘着头发,李相浮不动声色走上前,保持并肩而行的状态。
    体验馆里是统一的橡胶子弹,按个收费,秦伽玉出手阔绰,连同李相浮的子弹钱一并付了。
    射箭和打枪是两码事,李相浮从前没怎么玩过这个,第一枪毫无意外地脱靶。
    秦伽玉的姿势倒是很标准,在最合适的时候按下扳机,稳狠准地命中靶心。
    直说吧。秦伽玉直起身子:你在打什么主意?
    李相浮:单纯小聚而已。
    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了决定,设计偷走一根带毛囊的头发可不容易,随便找个借口当场打一架,直接给他薅下来一小撮就成。
    浑然不知道有人在打自己头发的主意,秦伽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他走出一段距离去接电话。
    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和梨棠棠聊天。
    李相浮摇了摇头,又打了一枪,依旧没有命中靶心。这次的失误一半得归咎于心思不在瞄准上,他的余光一直留意着秦伽玉那边。
    梨棠棠养父人快要不行了,作为子女能直接支配财产,在秦伽玉眼中的价值恐怕更胜以往。
    李相浮盯着靶心上的红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另一部分继承权在白箬手上,秦伽玉路走窄了,梨棠棠道行明显没白箬高,倘若白箬在其中做些手脚,结果是什么还不一定。
    想到这里,李相浮走到另外一边,也开始打电话。
    你已经有几天没联系我了。那边的声音能听出一丝哀怨。
    李相浮:突然听到钢琴曲,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打出去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似乎被这个说法触动:你总是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出现。
    语毕白箬抱怨起梨棠棠的不懂事,指责她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和别人的未婚夫纠缠不清。
    李相浮漫不经心听着,研究起手枪外部构造。
    不如我们去国外生活,远离这一切。
    白箬一句话让他险些手滑。
    真正的恋爱脑李相浮只遇到过一个,苏桃。
    那是一个可以赌上事业性命的神奇存在,至于白箬,背地里还靠虐待包养的十八线发泄情绪,显然爱情在她这里无法凌驾在个人和权势上面。
    对方大胆提出这个要求,李相浮瞬间明白梨父所谓的失足掉下楼梯,绝对有人为因素在内。白箬必然扮演了什么角色,如今心虚不安,才想要撤离。
    你还有棠棠。李相浮劝了一句。
    听他亲昵的叫梨棠棠的名字,那边白箬冷笑不已,若不是太了解女儿的德行,日夜担心梨棠棠把家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心仪的男生,她哪里用得着出国。
    就在这时,李相浮忽然话锋一转:去外面散散心也好,我知道有个地方沙滩很美,踩在上面热度仿佛能暖在人心里
    说话时他望着秦伽玉的背影,想象着对方费尽心思追到梨棠棠,却得知白箬卷走大部分钱时的表情,嘴角微微勾起,连带着声音也透露出几分愉悦。
    白箬错将这当成一种温柔,已经开始畅想国外生活,由于李相浮的声音太过有磁性,听久了忍不住有些口干舌燥。
    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白箬起身出去倒水,路过梨棠棠房门外时脚步猛地一顿。大白天锁着门,里面隐约还有交谈的声音,她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停下脚步趴在门上偷听。
    当梨棠棠说起父亲坠楼梯的真相时,白箬当即挂断了和李相浮的电话,用力拍了拍门:开门!
    梨棠棠向来不怕跟父母对着干,开门时脸色难看抱怨:叫我干什么?
    见她手机屏幕还亮着,白箬不由分抢了过来,粗暴往墙上一砸。
    手机当场碎屏阵亡,梨棠棠呆愣一秒,吼道:你凭什么摔我手机!
    联想起父亲出事前的一些事,她心中悲愤,竟是直接冲上去,用拳头拼命捶打面前人。
    这些天的情绪迎来一个爆发点,白箬寸步不让,二人顿时扭打撕扯在一起。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下午李相浮不在,李老爷子特意叫来李安卿,询问让他劝的话有没有劝。
    小弟说过会认真考虑恋爱的事情。
    李老爷子仔细盯着他的眼睛,确定没有说谎:意思传达到位了?
    李安卿轻点了一下头。
    一直到晚上七点,李相浮也没有回来,晚饭时,李老爷子无奈:他该不会是为了逃避,躲在外面不肯回来?
    李戏春闻言抬头说:相浮抠门,不会舍得付酒店费。
    正说着,玄关处传来动静,以为是李相浮,李老爷子张口便道:正聊着你呢
    一抬头发现是李怀尘,后面的话收住:我还以为是你弟弟。
    他被叫去问话,李怀尘道: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李老爷子一怔:问什么话?
    李怀尘:他那个高中同学梨棠棠,家里出事了。
    李老爷子放下筷子,神情严肃,没有直接一问到底而是选择先听事情原委。
    李怀尘继续说:梨棠棠小叔报的案,他下午去黎家,发现母女俩头破血流倒在地上。听说救护车去的时候,白箬满脸血意识不清,口中一直呼唤着小弟的名字,至于梨棠棠,则是秦珏,秦珏叫个不停。
    李怀尘:巧合的是,意外发生时小弟正和秦伽玉在射击俱乐部。
    李老爷子早就从李安卿那里听说秦伽玉改头换面的事情,皱眉道:这不正好说明他们没作案时间?
    李怀尘点头:现场没有第三人,从伤口看,初步判定是母女俩在互相伤害。但白箬出事前的几分钟在跟小弟通话,秦伽玉则在和梨棠棠打电话。
    您不用担心,接到消息后我已经托人去打听情况,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只是例行问话,相浮很快就能回来。
    李老爷子听完全过程,面色怪异:这是真人真事?
    他活了半辈子,分开听都明白,放在一起却一句话都没听懂。
    李怀尘走过来坐下吃饭,淡淡道:我个人很想给他们投资拍一部电影,有望成为悬疑电影之最。
    作者有话要说:李老爷子:我还是没听懂这个故事。
    李怀尘:正常,懂的人要么在局子里,要么在医院里。
    李老爷子:
    第87章
    全程回顾一遍,李老爷子开口说:你弟弟归国后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李怀尘平静咀嚼着白米饭,咽下去后问:您觉得最不能理解的是哪一件?
    他在电影院认错爹。
    李老爷子其实没说真话,他认为最不可思议的是参加完私人宴会回来,自己那番子虚乌有的道德感动。
    这一天最刺激的不是李家人,而是李相浮雇的司机。
    下午雇主接到一通电话,匆匆出来要求:拉我去城南派出所。
    李相浮不是一个人上车,还有秦伽玉。
    司机也没问多出的一人是谁,好奇打听起其他问题:出什么事了?
    小事,李相浮说:警察找我们两个问话。
    一刹那,司机握住方向盘的手指一紧,没留神地上的一个坑,车子重重颠簸了一下。
    你别紧张,李相浮安慰:我们不是坏人。
    想起结束通话前白箬最后几分钟对梨棠棠的控诉,他怀疑这桩伤害案件受害者即为加害者。
    秦伽玉向来唯恐天下不乱:不错,目前受害人都还活着。
    司机笑容十分勉强:是,是么?
    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司机是个狂热的钟表爱好者,没钱买货,但杂志没少看,从其中一人的手表来看,非富即贵。
    这样的人应该还不屑抢辆普通小车。
    这番推论完全正确,车子一路顺遂地抵达派出所。
    李相浮一进去,正好一个年轻小警员拿着文件路过,看到他咦了一声:李相浮?
    旁边负责这起事件的人立马问:认识的?
    小警员:之前我给他做过笔录。
    李相浮瞧着这人有些眼熟,回忆最近的动向说:之前几次给我做笔录的年纪都挺大,还戴着眼镜。
    小警员惊讶了,这是做了多少次笔录?他喉头一动:我之前一直在天西古村工作,最近才调过来。
    李相浮恍然:原来是你。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当然他们也没太多旧可叙,只是小警员责任心强,叹道:上次绑架案多半有幕后人,一直也没找到,估计悬了。
    很快担忧说:回来后还有没有类似的事情?有的话说不准可以并案。
    李相浮摇头:后来被绑架的是我儿子,嫌疑人也抓到了。
    信息量过大,小警员一时没太反应过来。
    说话的时候,李相浮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一旁的秦伽玉,最后停在肩头部位。当初通视频时,对方上半身有疤痕和纹身,可惜仅有他亲眼见过,绑匪不过是口述,不能当做决定性证据。
    秦伽玉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大胆的言辞:你这眼神,瞧着是想要把我扒光。
    边说还摊了摊手,示意自己随时恭候大驾。
    李相浮定定看着他,闪电般出手,秦伽玉被扯的不是衣领,反而头部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再一看李相浮指间夹着两根头发,笑眯眯道:揪你头发。
    这行为谁看了不说一声有病。
    今天李相浮的幼稚举动不止一次,刚到射击俱乐部那会儿,就曾躲在背后吓人。秦伽玉一时没往别处想,只是骂了句幼稚。
    两人被带去分开问话。
    目前证据表明他们和嫌疑人不沾边,没进审讯室,单纯是在办公室进行的笔录环节。
    询问大约持续了十分钟,紧接着两人暂时在休息室待着,负责记录的警员将两份笔录合在一起看,相互讨论,紧接着神情极为复杂。
    为什么去射击俱乐部?
    叙旧。
    我怀疑他想害我。
    这还只是最基本的提问,有关和受伤母女为什么通电话,有什么关系,双方各执一词,连是不是朋友也说法不一。
    秦伽玉说李相浮是故友,李相浮称呼其为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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