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木扬傻在原地,他自己都没对解别汀说过我爱你三个字,没想到会被解别汀这么轻而易举的说出口,跟做梦一样。
    “你再说一次?”木扬不确定地说。
    “进去吧。”解别汀捏捏木扬的耳朵,“不是想知道秘密?”
    木扬莫名有些不安,我爱你这三个字的甜腻并没有冲淡他对未知的恐慌,他迟疑地转身,一步一步地朝家里走去。
    总不能是真的如他所想,病好了,解别汀就不要他了吧?
    可解别汀刚刚说了“我爱你”。
    木扬鼓足勇气走进前厅。
    倒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大多数家居都没有什么变化,不过细节上却有一种奇异的熟悉……
    木扬脸上没什么表情,目不斜视地朝二楼走去,径直前往卧室的方向。
    卧室大致上也没什么变化,只是书桌前多了一个画框,是一副抽象的简笔画,大致是一条病恹恹的狗蜷缩在垃圾堆旁,望着远方的万家灯火。
    木扬对这张画倒是挺熟悉,是他上一世重病时的最后一张‘作品’,也是结婚五年里,画得唯一一副场景中没有解别汀的画。
    不过这张明显不是上一世那张,用的笔不太一样,这张更专业一点,不像他那个画得跟鸡爪挠出来的一样。
    当时画的时候就是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流浪的病狗,谁都不要他。
    木扬轻吐一口气,看向一旁的便签纸,上面写着:
    ——抱歉,之前欺骗了你……看到你躺在病床上失去呼吸,并不是我做的梦。
    笨死了。
    就是骗一辈子他也不会说什么啊……
    木扬扯了扯嘴角,却怎么都笑不出来,眼眶酸涩难耐,心口像是被一股气堵住了一样,让他根本分不清是手术后的胸腔疼还是心疼。
    明明早有猜测,但真正知道解别汀也和他一样经历了两世时,还是会说不出的难过。
    第67章 和解
    江诞已经送着谭珏已经离开,她得去公司处理解别汀在外的流言,虽然暂时不澄清,但控控评论还是必要的。
    至于老四,他依旧站在解别汀身后不远处,眼观鼻鼻观心,完全理解不了自家老板的感情生活。
    这么些天的随身保护倒是让他发现,解别汀这个人的克制是藏在了骨子里,永远不会去做对于他人来说越矩的行为,特别是放在心上的人。
    老四也听闻了一些有关于汤爵的事,只觉得老板有些矫枉过正了。
    解别汀依旧站在门口,静静望着这栋房子里的一草一木,今天过后,说不定就只有他一个人欣赏了。
    他第一次做出这种卑劣的事——
    在明明要让对方自由选择未来的时候,用“我爱你”三个字去挽留。
    二楼主卧的露台正对前院,解别汀听到一声微弱的声响,立刻抬脚就要前往,但想到木扬这会儿不一定乐意看到他,又停在了前院中。
    解别汀回头对老四说:“你去看看。”
    “……”老四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回事,他委婉道,“我觉得夫人现在更想看到您,在一起生活久了小吵小闹不可避免,您多哄哄就是。”
    虽然解别汀和木扬都是男人,但从任何方面来看,木扬都是偏弱势和更需要照顾的那一方,脾性也不够成熟。
    爱人之间吵架分对错是没意义的,总要有个人给台阶下。
    解别汀没再说什么,朝着前厅楼梯匆匆走去。
    木扬并不在卧室里,但桌子上的画已经不见了,便利贴还留在原地,木扬显然已经看到。
    怕木扬不理智的情况下做出傻事,解别汀没有任何犹豫地走向露台——
    果然,木扬抱着腿蜷坐在淡青色的藤椅上,脸埋进膝盖里,看不清情绪。
    而那副画着狗和万家灯火的画,连带着画框被摔在地上,玻璃已经细碎一片。
    解别汀怔了怔,心里生出一点悔意。
    或许不该说,只要他不说,木扬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或许就不会让他们的感情变成这玻璃一样,四分五裂。
    耳边传来木扬闷闷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别过来!”
    解别汀:“……好。”
    木扬重复了一遍:“就站那。”
    快十一月了,正午的阳光算不上灼人,带着微微的热意,给每一个阳光下的人和物都镀上了一层金纱,只有木扬藏在阴影里。
    回来的这段时间太折腾了,四个月不到的时候木扬瘦了不少,身形跟以前相比有些过于单薄。
    此刻蜷缩在藤椅上,看起来就很小一只。
    两人僵持了三十七分钟四十一秒,别问为什么,老四闲来无事在外面计时呢。
    他在卧室门口,听不清两人的声音,只知道三十七分钟后,解别汀终于动了,走到他看不见的角落里,应该是木扬的位置。
    因为木扬好不容易止住了难过,说了句:“你过来。”
    解别汀这时候反倒是有些踌躇了,怕到面前木扬直接来句我们离婚吧。
    但偏偏木扬就是不按套路出牌,他从膝盖透出的缝隙里看到解别汀的腿时,便抬起头朝他伸出双手,声音还带着点颤音:“抱。”
    抱抱他。
    就当抱抱上一世溺毙在那五年婚姻里的他。
    只要一个拥抱,木扬就当过去那五年的酸涩与挣扎从未发生,就当被病魔折磨得无比痛苦时、因解别汀的忽视而与日俱增的难过从未有过。
    他愿意与过去那五年和解,只要一个拥抱就好——
    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就如同解别汀的喜欢,什么到来都不算晚,只是太晚会生出很多遗憾,比如前世。
    被抱住的那一瞬间,木扬就绷不住了,眼泪跟开闸的大坝一样不要钱的掉。
    像是要把前世那五年没有诉之于口的委屈全部哭出来一样。
    “对不起——”
    解别汀低声重复了一遍:“扬扬,对不起。”
    木扬完完全全埋在解别汀怀里,肩膀颤得不行,哭的动作带着他刚做完手术的上半身一起抽着疼,但停不下来。
    ……
    木扬离世的那天,解别汀没太多异样,和平时一样淡漠,只是蹙起的眉头怎么都松不开,心脏的疼怎么都止不住。
    待到一个很平静的下午,解别汀看望完姚鸢和木南山,回家的路上瞧见了一家花店。
    他鬼使神差地买了人生中第二束玫瑰,走到家中,庭院的花开得正好,小黄鸭的地毯干净整齐,他走向二楼,像过去五年每一次忙完工作回家时没看到木扬一样,习惯性地去露台看一眼。
    晚风吹得藤椅上的假叶唰唰响,但上面却空无一人。
    他低声叫出了木扬的名字,像是想要等一个回声,但无人应答。
    皮肤已经开始因为过敏泛起痒意,但不足以压住心里的空虚,心脏像是被用力锤了一击,疼得他半身麻痹。
    没有体会过热闹的人,也没办法领会孤独这个词汇。
    和木扬结婚前的解别汀就是这样,然而突然有一天,身边那个一直陪伴、本以为会到老的人突然提前了好多年先走一步,孤独就像潮水一般席卷而至,抽空了浑身力气。
    那是解别汀第一次心脏发病,但他奇迹般的自己醒了过来,彼时已是天黑。
    *
    木扬抽了下鼻子:“解别汀。”
    “嗯。”解别汀又补充一句,“我在。”
    木扬说:“疼。”
    解别汀眉头一蹙,立刻拉开两人距离,就要去解木扬上衣:“扯到伤口了?”
    木扬红着眼眶瞪了他一眼,但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解别汀知道回答错误,在不确定正确答案但又不能问的情况下,只能重新把人抱住,轻抚他后背。
    木扬憋着憋着就又哭了,感觉这辈子的身体是水做的。
    木扬声音抖得不行:“怎么死的?”
    解别汀微愣,随后反应过来木扬是问他上辈子怎么死的。
    木扬是死后才拥有再次醒来的机会,那同理推论,解别汀应该也是一样,时间恐怕不会相差太多。
    “车祸。”
    木扬抬起头,眼泪哗啦啦地掉:“怎么这么惨啊……”
    解别汀:“……”
    不知道为什么,这场面有点喜剧效果。
    木扬用力锤了他一下:“你还笑——”
    解别汀并不知道自己笑了,木扬的眼泪根本止不住:“疼不疼?”
    解别汀微微摇头:“很快,没什么感觉。”
    木扬:“……”
    并没有被安慰到。
    解别汀自然是半真半假地回答,确实死得挺快,但也并非一点感觉都没有。
    车翻时他的腿被东西压住了,疼得近乎麻木,爆炸冲起后的几秒钟他还没失去意识,大火的炽烈他一分不差地感受到了……
    唯一还算幸运的事,爆炸后没几秒解别汀就晕了过去,没被活活烧死。
    木扬刚刚蜷缩在藤椅上拒绝解别汀靠近的那三十七分钟里,就是在想上一世解别汀是怎么没的。
    他给出了两个答案,一是解别汀心脏病发作,毕竟之前解别汀说过,他的心脏问题源于看见他死去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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