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勇摇头。
    行!赵山海站起身,这里让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多一秒都不行。
    陈迦南心中一惊,没想到竟全让乔文说中。
    赵山海往旁边的兵器架抬手一指:阿南,你自己闯的祸自己受,听说你在四九仔里算能打的,阿四也在我面前夸过你不止一次。自己挑一样兵器,这半柱香的时间能否撑过去,就看你的造化了。说完,便负手往外走,头也不回道,不过你放心,要是你今日死在这里,我会给你爹一笔赡养费。曹叔,点香。
    曹叔在旁边的香案上点上半截香,朝两人示意了一下,也转身走了出去。
    院子只剩两人,阮勇目光凶狠地盯着陈迦南,仿佛对方是自己即将猎杀的猎物。然后眉头一拧,从腰间猛然抽出那把三菱军刺,大喝一声,朝人冲过去。
    第10章
    他来势汹汹,分明就是想将这坏他好事的小子当场毙命。
    陈迦南撒丫子便往后撤,还不忘哎哎叫道:勇哥勇哥,咱们误会一场,有话好好说,没必要这样喊打喊杀吧?
    然而他死皮赖脸的示好,对于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来说,毫无用处。
    在逃跑的过程中,他余光瞥到对方手中那黑漆漆的军刺,多少有些心惊胆战。但凡被这玩意儿刺中,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好在经过乔文提醒,他已有所准备。
    蹿到兵器架前,陈迦南随手挑了样长棍,瞥了眼不远处正在缭绕燃烧的香,想起乔文让他拖足时间的话。
    这院子进出的门都已经被锁定,想逃走肯定是不行。好在院子虽然不大,但里面有两颗歪脖子榕树,一个小花坛,虽然不能藏身,但也够他周旋一阵子。
    于是,他化身一直灵巧泼猴,借着花坛和榕树乱窜着兜圈子,不让阮勇近他的身。
    一时间,整个院子如同鸡飞狗跳。
    外面喝茶的赵山海听着里面的动静,问身旁的曹叔:怎么样了?
    曹叔隔着门缝朝里瞧了眼,笑回:这仆街仔倒是挺机灵,不过估计拖不了多久,只会惹恼阮勇,更没好果子吃。
    那就看这小子的命大不大了。赵山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显然是对里面人的生死并不在意。
    虽然陈迦南是他和兴社的人,但坏事的小马仔,死了就死了。
    陈迦南的招数并未持续多久。
    因为阮勇很快被他这耍猴一般的东躲西藏激怒,在他再次蹿至花坛对面与他相隔时,他爆吼一声,拔起跳起,脚借力点在花坛边缘,直接飞身从上方跃过,朝陈迦南猛扑过去。
    陈迦南知道这回是躲不过了,余光瞥到燃烧的香只剩小半截,迎着头皮迎上这一击,在那把军刺朝自己脖子刺过来时,往上一蹦,让军刺划过脖子刺中了胸口。
    然而那锋利无比的军刺,却没能刺进他身体,反倒是像碰到什么硬物,呲的一声,打了个滑。
    在阮勇怔愣时,陈迦南赶紧退后两步,捂着胸口龇牙咧嘴道:我叔公这护甲看来还行。
    但心中不免有些后怕,这王八羔子真是奔着他的命来的,要不是乔文提前预料到,他机智地系上了护甲防身,只怕刚刚那把军刺,已经刺穿了他的小心脏。
    他也是血气方刚的青年,这会儿被人步步紧逼,跟个龟孙子一样憋屈,简直要忍不住亮出自己的功夫,让对方瞧瞧他的厉害,但又记得乔文说过的话,绝不能这样暴露真本事。
    见阮勇还没太回神,他一咬牙丢掉手中长棍,飞身上前将他手脚并用缠住,还特别不要脸地,用上两排大白牙,狠狠在对方脸上用力啃了一口,啃出一嘴血来。
    阮勇被他刚刚溜了几大圈,已是暴躁不堪,此刻被他用这种无赖范氏缠住,更是怒火中烧,偏偏这泼猴子拳脚功夫一般,劲儿却是大得很,加之手长脚长,竟然一下子将他困住,手中的军刺毫无用武之地。
    无论是上战场还是做杀手,阮勇从来都是手起刀落,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原本的理智冷血,被搅和得乱七八糟,只觉心中一团乱糟糟的火王上蹿,目光瞥到越来越短的香,更是狂躁不已。
    于是,他终于是被陈迦南带偏,将原本的拳脚功夫和杀人招数全部抛掷脑后,和对方抱在一起,滚在地上,揪头发上牙齿乱打一通。
    阮勇是真乱,陈迦南却是假乱,见这王八羔子被自己成功带偏,赶紧找机会,将他手上的军刺打落,一脚踢老远,又继续手脚并用缠着他在原地打滚。
    处理掉了对方的致命武器,让他放心一大截,开始全力发挥自己的王八拳。
    阮勇已是彻底狂乱,也忘了要去寻军刺,稍得了空隙就挥拳猛击。
    陈迦南的王八拳定然打不过阮勇战场上真枪实弹练出来的拳脚,几个回合之后,很快就败落下风,英俊的门面连着遭两拳重击,鲜血立马糊了一脸,简直惨不忍睹。
    渐渐占上风的阮勇越打越猛,挣开对方手脚后终于回神,一脚踹开他,跑去捡军刺。
    倒在地上的陈迦南,看到香案上的香只剩一小点,眼见就要灭掉,一面手脚并用往后退,一面朝握着军刺一步一步走过来的阮勇大喊大叫道:香烧完了,你别过来!别过来!豹爷,救命!
    阮勇对他的呼救不为所动,只是在攥住对方的脖颈,扬在空中的军刺马上要插进他头顶时,一只粗糙的手及时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是赵山海的弟子。
    一旁的赵山海不紧不慢道:阿勇,江湖人得讲规矩,香烧完了,不管结果如何,这事儿也就了了。
    阮勇沉着一张黑脸,不甘不愿地放下手。
    顶着一脸血的陈迦南,见自己危机解除,卸力一般重重倒在地上,眼睛一闭,吓得昏了过去。
    赵山海皱眉看了眼一脸血的小马仔,不以为意地扯了下嘴角道:臭小子,算你命大!又大声吩咐外面,赶紧把人抬去诊所。
    陈迦南再睁眼,人已经在担架上,他气若游丝对人开口:哥,送我去华叔诊所。
    说完这句,又闭上了眼睛,还配合地脑袋一歪,再次昏死过去。
    阿文,我哥受伤了,在华叔那儿,被人打得满脸血,鼻子眼睛都看不见了。正在家中一边看报纸了解时代,一边等待陈迦南消息的乔文,刚看到一则股市的新闻,家中那虚掩的房门便人一头撞开。
    是豪仔嚎着跑了进来。
    乔文心头一震,放下报纸问:他怎么样了?
    豪仔红着眼睛摇头:我也不知道到底怎样,他都没说话的力气,勉强说出几个字,是让我来找你。
    乔文心下了然,点头:行,我这就去。
    豪仔不忘关心他:阿文,你身体怎么样了?
    乔文道:今天已经好多了,不用担心。想了想,又说,你别跟陈叔说南哥受伤的事。
    陈迦南老爸少时是个军人,抗战时受过伤,瘸了一条腿,来了港城后在渔船上工作,平日多住在渔船上,很少回家。
    他是个刚正本分的汉子,好不容易回家休息几日,自然不能让他为儿子操心。
    乔文跟着豪仔来到了华叔诊所,此时诊所里除了华叔和躺在病床上的陈迦南,没有其他人。那病床正是昨天乔文躺的那张。
    南哥,你怎么样?乔文走上前问。
    陈迦南从床上坐起来,朝堂弟挥挥手:豪仔,这里有就小乔就行了,你出去做你的事吧。
    豪仔素来将他的话当圣旨,虽然瞧他一张脸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标准的面目全非,心中十分担忧,但还是听话的一步三回头走了。
    说实话,乔文看着床上满脸血渍的人,实在不敢确定,他到底伤得如何。忍不住上下摸了摸他的身体,想查看是不是有什么致命伤。
    我没事!我没事!陈迦南拂开他的手,一双浓眉大眼,虽然肿成两只细长鼠目,但不妨碍他从两条缝隙里迸发出兴奋的光芒,因为说话时扯着伤口,他一边倒吸气一边道,小乔,我跟你说,全叫你猜中了。那越南仔找上门,豹爷点了半柱香,让那个我和他自己解决。我记着你的话,不暴露身手,又护住自己要害,总算有惊无险拖足了时间。
    乔文蹙眉上下打量他,问道:你浑身是血,到底有没有受重伤?
    陈迦南摇头,摸了把脸面,疼得龇牙咧嘴,又从胸口扯出一片护甲:放心,我真没事,我戴这个呢,基本上都是鼻血,看着严重,其实都是皮外伤。你不是说得受点伤么,我就故意做得逼真点,豹爷他们都以为我受了重伤。其实这点伤养两天就没事了。
    乔文看到他手中的护甲,稍稍放心,又实在有些哭笑不得,点点头道:那这两天你就待在家里别出去,让豹爷他们以为你运气好捡了一条命回来,是真受了重伤,
    陈迦南笑嘻嘻道:这次多亏你提前预料到,让我有个万全准备,那王八蛋是真奔着我性命来的。小乔,我之前还不知道,你这么聪明。
    乔文道:这算什么聪明,豹爷什么行事风格,多想想就能猜到。
    陈迦南道:那我就没想到。
    你是个傻仔呗。
    陈迦南并不生气,反倒是嘿嘿傻笑:你从小功课就好,那肯定比我聪明。
    因为和兴社耳目众多,陈迦南在华叔医馆躺到了天黑才回家。为了看起来伤得逼真,还是让豪仔背回去的,十七岁的少年,背着个大个子,累得吭哧吭哧。
    怕老爹担心,他也没回家,直接在楼下乔文家赖下。乔阿婆见过他受伤的样子,知道他并无大碍,便没多问,只熬了一锅汤,两个孩子一人一碗。
    老人家睡得早,九点刚过,阿婆就回了内屋休息,留下吃了满肚子汤水的两兄弟坐在外面小沙发。
    今晚有电,乔文借着昏黄的灯光,继续读白天没看完的报纸。
    陈迦南虽然从头到脚一身伤,看着没什么人样,但仍旧是坐不太住,身残志坚地摇来晃去,一会儿伸长脖子往乔文报纸前凑,也不认真看,就是捣乱。
    乔文不得不放下报纸搭理他:南哥,你受了伤,要不然早点去睡?
    陈迦南:我又不是阿婆,这么早哪能睡得着?
    乔文道:那你想干什么。
    陈迦南将两条布满红肿伤痕的双腿,大喇喇伸到乔文腿上:小乔,你是要找工作吗?
    乔文道:我已经毕业两个月,肯定是要找事做的。
    陈迦南道:我都跟你说了,那些公司洋行里,洋人瞧不上我们华人,去了都是被压榨。你身体这个样,哪能经得起折腾。
    原本乔文也是打算先找份工作过度,但看了下行情,他中五的身份,找一份办公室文职工作确实不难,但一个月顶多也就一千来块钱,连租间像样的公寓都不够。于是很快打消了找工作的想法,如今港城经济正是腾飞的时候,地产股市处处都是黄金,接下来这十年里,这座城市创造了数不清的暴富神话,白手起家的传奇大佬,也比比皆是,原书中的林子辉和陈迦南都是其中之一。
    他既然占了先机,那就一定不能错过机会。
    他笑说:阿婆年纪大了,我也已经十八岁,不赚钱怎么行?难不成等阿婆七老八十还得卖干货养我?
    陈迦南掀起那双浓黑的眸子,道:我养你啊。
    乔文道:你自己都穷得要死,还养我?
    陈迦南道: 莫欺少年穷,我总会赚钱的。
    乔文本想笑,但旋即一想,这话用在他身上确实合适。原来的陈迦南,在乔文死后,不过四五年,就已经成为叱咤本港的大佬虽然威风了不到两三年,就被乱枪打死。
    行了,咱们还是早点睡吧,你不困,我困。
    陈迦南嘿嘿地跟着他爬上床,因为动作太重,碰到身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倒吸冷气。
    乔文将床铺大半位置让给他:你老实点,虽然都是皮外伤,但也够你受的。。
    陈迦南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小心翼翼躺好:小乔,今天真的要多亏你,不然这事儿肯定完不了。
    完了就好,记住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答应人家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哎,知道了,我不是看你躺在病床就剩一口气着急么?说着闭上眼睛,又嘟囔了两句不知什么,不一会儿就发出沉沉的呼吸声,竟然是睡着了。
    乔文对他这豁达心宽的性格十分佩服。
    他默默听着耳畔的呼吸,心中忽然很是惊奇,因为意识到,自己明明才来到这个世界一天,然而不管是对这里的环境,还是对身旁这个年轻人,都习惯得像是认识了多年。
    第11章
    陈迦南在乔家蹭吃蹭喝蹭床闷了三天,乔文也跟着宅了三天,倒不是专门陪他,他原本也是想尽快去城中看看情况,然而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弱,从二楼下到一楼,都得喘上半天,不得不暂时在家休养。
    两人每天吃一锅饭,睡一张床,只要眼睛睁着,视线里就是对方那张脸。
    陈迦南是个待不住的性子,虽然不能出去,也不影响他在小小的屋子里折腾。到了第三日,伤势稍稍好转,他便一早起来活动筋骨。
    乔文看到他对着空气打拳,想着自己这副病歪歪的身子,心中一动,道:南哥,等我身体好点,以后你早上去天台练拳,我跟你一块吧。
    陈迦南咦了一声,仿佛不认识他似的,睁大眼睛道:你不是最不喜欢动么?让你爬到天台,就能要你半条小命,怎么忽然想到跟我练拳?
    乔文道:这次生病让我想通了,我就是不爱动身体才不好,若是跟你一样,从小练拳,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这倒也是。陈迦南点点头,十分高兴,大手作势要往他肩上拍,只是在落下时,又忽然想起这具弱身板,承受不住他正经的一巴掌,于是迅速改为轻抚,笑道:好啊小乔,那以后我教你练拳。你也别叫我哥了,干脆叫我一声师父。
    乔文木着脸斜他一眼。
    陈迦南却像是被自己这个说法彻底逗乐,一张还肿着的脸,笑得简直没了个正形。
    两人正闹着,楼下传来一阵轻喝:不想交的,就滚出城寨。
    上个月才涨到八十,这个月又长到一百,我们这小本生意,一个月就挣几百块钱,你们还给不给人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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