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人公就是一对情侣,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及到青春期,情窦初开,而等到他们长大成人的时候,连相互过招时都掩饰不住眉目传情。
    终于有一天,他们的师父将所有人召集起来,看着多年来一手养大的弟子们个个出类拔萃,身手不凡,师父眼中流露出由衷的赞许。
    “在过去的考核中,你们每一个人都得到了出色的成绩,不枉我多年的栽培,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今天,是你们学成的日子,也是你们出山前,所要经历的最后一道考验。这是一次要用生命来完成的测验,只有考核通过的人,才能活着离开这里。”
    听到自幼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师父这样说,每个人都屏息凝神,准备迎接这最后一道考验。
    “这项测验,需要你们自己结成两两一对的搭档,共同完成。”
    关系要好的弟子很快各自组成一队,男女主角也站到了一起,还偷摸勾了勾小指。
    师父犀利的目光在一对对弟子中慢慢地扫过去。
    “你们今时今日的能力,已是无可挑剔,但不要忘记,你们的身份,是杀手,而对于一个杀手,感情,是你们最冗余的累赘。”
    “最后一道测验的目的,就是要彻底舍弃你们的感情,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杀死你的搭档,活下去——或者死。”
    “如果有任何人无法下手,”师父缓缓拔出刀,“就由我来代劳。”
    凌霄不顾一切地扑上去,试图拦下女主角从天而降刺下来的武士刀,但他很快就徒劳地发现一切都是幻影,刀最终还是刺入了她最爱的人的身体里,鲜血溅了她一脸,近距离目睹这一幕的凌霄下意识地抹了把脸。
    女主角走上了杀手之路,手刃爱人后的她冷酷、无情,彻底化身成一部杀人机器,无论面对任何人,都能不假思索地痛下杀手。
    当她终于杀光了幕后老板的所有敌人后,最后一个杀死的人是她自己,弥留的幻觉中,男主角的影子出现,影片又回到了那片树林,朦胧的雾气,斑驳的阳光,清脆的鸟鸣,扑面而来的泥土芳香……
    凌霄原本低落的心情变得更糟糕了,一股仿佛化做实体的闷气郁结在胸口排挤不出,他度过了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个夜晚,翻来覆去,辗转无眠。
    终于熬到天亮,他实在忍不住想找人说说话,可最后却悲哀地发现,除了岚晟和屏宗,他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思前想后,他只好又联上了天元网,时间尚早,枕鹤的店里没有人,连接次元的呼叫铃上写着“店内无人请按铃”,凌霄不间断地向对方发起了骚扰。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枕鹤的身影慢慢显现,脸上写满被吵醒的郁卒。
    “心情不好,陪我说说话吧,”凌霄死皮赖脸地缠住他。
    枕鹤打了个哈欠,躺到自己的专用躺椅上,“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勉强听一听,你说吧,我争取不睡过去。”
    凌霄就像迫切要把导致情绪糟糕的源头与别人分享一半,自己就不会有那么大负担一样,原原本本把昨晚看的电影跟枕鹤复述了一遍,在讲到那个令他印象深刻的镜头时,不得不停下来好几次,才断断续续地把这幕场景讲完。
    “就这样?”枕鹤耐着性子听完了,触动似乎没凌霄那么大。
    “讲完了,”故事是讲完了,可凌霄没有预想中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感觉如何?”枕鹤问的是他现在的心情。
    “不怎么样,”凌霄从实说道。
    “你的情绪波动那么严重,应该不只是一部电影的关系吧?”枕鹤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你是不是在观影的时候代入了什么?”
    凌霄沮丧地坐了下去,“我的两个死党昨晚举行了成人礼。”
    枕鹤不动声色,“哦?”
    “看电影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总是想起他们两个,尤其是男女主人公决斗的时候,始终不可避免地代入他们的画面,让我心神不宁。”
    “是么?”
    “尽管我知道那些都是我的胡思乱想,同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在他们之间,因为他们两个是非常相爱的恋人,甚至自愿献上心头血……”
    “哈哈哈哈,”枕鹤口中爆出一串夸张的笑声,好像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事,连泪花都笑了出来。
    “自愿献上心头血,这是谁教给你们的?”枕鹤一边擦着眼角一边说,彻底把凌霄给弄懵了。
    “瑶医生的契子,他说他就是这样做的,”凌霄回答得很茫然,“这有什么好笑的?”
    “好吧,”枕鹤的笑声渐渐止住了,“因为去年的死亡率太高,今年学院改走温和教育路线,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校方会这么说。”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很好笑,又旁若无人地笑了半天,把凌霄给笑毛了。
    “你到底在笑什么?”
    枕鹤突然毫无征兆地笑容一敛,眼神犀利如炬,浑身上下散发出逼人的杀气。原本窝在椅子里的凌霄被这样的气势一逼,瞬间跳了起来,寒毛竖起,精神紧张,全身的细胞都被调动起来,下意识就摆出了备战的姿态。
    “看到了吗?”那股杀气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枕鹤懒洋洋地躺在他的专用躺椅里,就像刚才威慑凌霄的根本不是他本人。
    凌霄一点点放下双臂,在椅子边缘戒备地坐了个沿儿,视线还紧紧地锁定枕鹤。
    “当你感受到危险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自我保护,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凌霄警惕地摇摇头。
    “这叫本能。本能是刻在我们基因里的,任何人都无法克服,你知不知道,就连觉醒后寻找伴侣,也是天宿人的本能之一。”
    “那你为什么还单身到现在?”
    “是啊,就算是我,也无法与本能作对,坚持了这么久,我也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呢,”枕鹤难得示弱说。
    “你说的这个,跟我刚才说的有什么联系吗?”
    枕鹤狡黠地笑了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事吗,不如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
    “你今天不收费了?”
    “给你个大优惠,今天免费,想问什么就问吧。”
    凌霄想了想,“就说说你喜欢的人吧。”
    枕鹤又习惯性地去玩弄手上的环指,“我喜欢的人……有一个她喜欢的人,而她喜欢的人,碰巧也喜欢她,这件事对于我是不幸,但从她的角度讲,恐怕没有什么比这更幸运的事了吧。”
    “既然你也喜欢他,为什么不去争取一下?”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真正的爱情,就是给你最想囚禁的人,以最大限度的自由。”
    凌霄把这句话默念一遍,似乎有所触动。
    “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有人活了四百多年都不明白。”
    “那然后呢?”凌霄问。
    “他们两个情投意合,跟你的小伙伴们一样,全心全意地期待着觉醒期的到来,没想到成人仪式的那一天,就是她这一世的终点。”
    凌霄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她死了,”枕鹤的声音中不包含任何情绪,“他们没有服从校方的规定,私自结合,第二天人们发现的时候,她的灵魂已经转世了,是被她心爱的人用匕首一刀刺进心口死掉的。”
    凌霄难以置信,“怎么……怎么会这样?”
    “因为在成人仪式上落败而死掉,听上去很可笑不是吗?这确实是小概率事件,但不代表不会发生,又偏偏落到了她的头上。或许我应该庆幸,至少她在临死前最后一秒完成了成人礼,至少她还能转世重生,而不至于魂飞魄散。”
    “这怎么可能?”凌霄不理解,“他们不是两情相悦吗?”
    “再深厚的两情相悦,也敌不过原始本能。就像我发出杀气,你会防备,而被取心头血,是比杀气还要严重千万倍的威胁,没有人能够心甘情愿束手就范。哪怕他们彼此再相爱、再愿意付出、再愿意为了对方牺牲一切,都无法战胜刻在我们基因上的本能。”
    “我是不知道校方是拿什么花言巧语来欺骗你们这些无知雏态的,什么自愿献上心头血,说到底都是笑话。本能是永远无法战胜的,那些人说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成人仪式就是让相爱的人自相残杀这个血淋淋的事实。”
    “天宿的配偶制度,是全宇宙最残忍的制度,成人仪式更是星际中最残酷最没有人性的战斗。天宿人为了建立配偶关系,不仅要被迫毫无动机地战斗,出手的对象还是自己最亲密的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场战斗的理由,因为真正的理由已经被前人彻底地抹去了,现在的成年人,只会拿优胜劣汰那一套来忽悠一无所知的雏态。”
    “这世界上任何一场战斗都是有理由的,有的人是为了掠夺资源,有的人是为了保卫领土,甚至有的人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但无论哪一种,这些人都是有动机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打仗,除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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