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风:“知情。”
    凌霄:“不知情。”
    凌霄错愕地扭头看他,连问询员都是一脸的狐疑。
    “你可要想好这个问题的答案,这关乎于这起案件中你是否有罪的判定。如果你只是误闯实验室,这个判罚是很轻的,但如果你知而不报,性质等于同犯,这一点你清楚吗?”
    “我知道他在里面拿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清楚地知道他拿的是什么,但我既没有阻止他,也没有揭发他,我有责任承担相应的后果。”
    他说得相当肯定,问询员又强调了一遍,“你现在的供词可能导致你也被扣押,你确认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属实吗?”
    “我确认。”
    凌霄的表情相当不解与震惊,他根本不知道嬴风为什么要这么说,倒是一直在隔壁旁听的伏尧笑了出来。
    “这家伙有意思,不管有没有罪硬往上顶,简直是生怕我们不关他。”
    伏尧的契子就在一旁,“他应该是担心如果自己的契子无法得到保释,至少两个人能够被扣押在一起。毕竟刚成人的契子留在看守所太危险了,要是单独过夜的话,跟要他的命差不多。”
    “多此一举的笨蛋,紊乱期的契子本来就不允许在看守中心关押,就算确定有罪也只能送去医疗监管,他就没想过万一契子获得保释了,他自己却进去了这种情况吗?”
    自家契主太恶趣味,契子也很无奈,“既然不允许收押,为什么还要特地把人送来?”
    “我只是想吓唬他一下,看看究竟是责任感占了上风,还是自我意志主导一切。想当年某个人离开的时候,我偷了个飞行器去拦截他,也不是没拦住。可是他跟我说,如果他想走,每一天都可以走,我拦得住他一天,拦不住第二天、第三天……于是我就放他走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想,当初放走他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要是能强制地把他留下来,兴许今天就是另外一种结果了。”
    他的契子沉吟片刻,“我觉得你是留不住他的,他们成人仪式的悲剧是人为造成的,在他心中充满了对始作俑者的怨恨,不想承担起责任也是在所难免。而这两个人虽然结局类似,但是纯属意外,更何况比起燃烬二代来说,雏态的性命要宝贵得多。”
    “说实话,我倒挺庆幸他们把二代偷出来的,虽然触犯了律法,但是意外保住了性命,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们的结合大概也是同理。”
    伏尧表示认可,“有的人的命运是自己作出来的,有的人纯属无辜,像这样的人,我们还是有必要帮一帮。”
    他一挥手,“去给他们办理监外候审。”
    在审讯室里,问询员也即将结束问话。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他对着凌霄,“你刚才交代的供词,是事实,还是你的契主利用他的权利要求你这么说的?”
    凌霄沉默了半天,就在嬴风担心他会因为这样的问话方式产生逆反心理,而推翻之前的口供时,就听凌霄低声开了口。
    “是事实。”
    问询员点点头,把记录好的文档整理了一下。
    “你们这种情况比较特殊,我必须要请示一下,在此之前,还是请你们各自回去等待。”
    听到还要回到刚才的地方,凌霄神情一紧,哪怕很快就克制住仍没逃过嬴风的余光。
    “像他这样的状态不适合在看守中心久留,希望你们可以尽快。”
    “会的,”问询员表示理解,“我也是契子,我了解那种感觉。”
    说完他还安慰了凌霄一下,“忍过前三天,之后就会好点,我会尽快帮你申请,不过结果还是要看上级批复。”
    两个人再度被迫分开,嬴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凌霄的视线也始终没有落在对方身上片刻,就像两个陌生人。
    直到凌霄被带走,问询员才好奇地开口,“奇怪,你们两个的感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刚刚审讯的时候觉得你们应该是关系很亲密的一对,但是出来之后又觉得很冷淡。像这种暂时需要分离的时刻,一个拥抱会对他的心理产生很大的慰藉,可你们之间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
    嬴风转过来,“比起一个拥抱,他更需要尽快离开这里。”
    问询员不好意思地摊摊手,“我这就去。”
    有了伏尧的暗中叮嘱,保释的文件自然很快就下来,但校长仍然觉得有些太久了。
    “你可以把人领走了,”狱管把文件递过来,“上面说考虑到你们这种特殊情况,等契子安全度过危险期,也就是十天之后再开审,你也是一样。”
    校长不放心地叮嘱,“在看守所里每一秒的负面作用都是叠加的,时间长了对契子的精神影响很严重,你一定要好好安抚,不然很容易留下后遗症。”
    嬴风抽过文件便走,校长也不知道自己的话他听进去没有。
    看守人员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便见有个身材模样还是雏态,但眼睛已经是黑色的成人大步走了过来,像这样完成成人仪式还没有发育的对象在他们这里并不多见,他今天一见就见了两个,其中一个现在还被关押在里面。
    “你有什么事吗?”看守开口询问。
    嬴风把批准保释的文件伸到他面前,“我来接我的契子出去。”
    地囚
    作者有话要说:
    狱管看着刚刚送进来的人又被接了出去,还好心地冲着他们的背影喊了声“新婚快乐”,可预期中的“谢谢”并没有出现,两个人谁都没有回头。
    一直到他们消失在视野后他都没想通,结契不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么?
    坐上返回学院的飞行器,校长不无担忧地看着对面的嬴风和凌霄,他们一左一右坐在窗边,视线尽数落在遥远的天际。就像一面镜子对称出的两个人,神情举止,动作神态,如出一辙。
    他们从看守中心里出来后没有一次对话,没有身体接触,没有眼神交流,明明对方就在身边,却仿佛那里坐着的只是个透明人,莫说契主契子这样亲密的关系,就连同学之间应有的情谊都荡然无存。
    此时的窗外,正是华灯初上、月明星稀,飞行器在夜空中无声地穿梭着,里里外外都是一样的安静,连动力装置都尽可能把发出的机械声隐藏起来。
    凌霄刚刚度过了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天,这一天发生了太多意外,哪怕细致到每一秒都足以谱写一段漫长的故事。
    他表面看上去仍然很平静,平静到了不像一个刚刚举行完成人仪式的契子,而这样的状态令校长最是放心不下。虽然他没有像岚晟那样迷失自我,但表面上越镇定的人,就越有可能是在用意志力克制本能,而这种强行的克制,很可能在达到某一界限时轰然坍塌。
    这个坚强而又倔强的少年,昔日在告别式上含泪一字一句说出的誓言还历历在耳,谁又能想到短短不到半个月后的今天,当初的信誓旦旦在一日之间被无情地击了个粉碎。
    飞行器悄悄降落在了璧空学院的停机坪,离开璧空只有三天,却仿佛离开了三年,改变的不只是眼睛的颜色,还有心情的重量。
    三个人陆续走下飞行器,准备离开的二人被校长叫住。
    “我知道你们在军部的医疗站已经进行过详细的检查了,但还是有必要去校医那里报个到,这是惯例。”
    二人没有什么意见便去了,嬴风在前,凌霄在后,校长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发愣,今年的璧空已经有一起悲剧发生了,难道如今还要再添上一笔?
    瑶台原本正准备下班,一开门便跟外面的嬴风撞了个正着,待看清面前人的模样,这个经验丰富的校医倒吸了一口凉气。
    “哦,天呐,”尽管已经听到了这样的传闻,但在亲眼目睹后,还是感觉难以相信。
    她下意识便向他身后寻去,当凌霄的存在再一次证明了这个事实,她的心情一时间复杂到了极点。
    嬴风无视她的震惊,抬脚往里走,身后的人刚想跟上,却被他一句话制止了。
    “你留在这里。”嬴风的口吻近乎是命令。
    凌霄脚步一滞,最后还是留在了门外。
    嬴风再次赤|裸上身躺在体检台上,由瑶台为他做了一次完整的检查,对比医疗站的健康报告,他的身体又有了明显的恢复,已经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虽然天宿人普遍愈合能力强,但能达到这种程度的也是鲜有。
    可瑶台攥着手里的报告,却始终显得心神不宁。
    “有问题?”嬴风坐起来问。
    “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流言已经传遍了校园,但没有哪两种版本是雷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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