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答得这么直白,证实了伏尧并非杞人忧天。
    他以为过了九年,嬴风每天种花养狗,表现得若无其事,让所有人都对他放下心来,却没料到嬴风得知凌霄生存无望后,还是第一时间决定了结生命,实在是让人恨得牙根直痒。
    “我告诉你,像你这种情况,连魇堂都不会收!”
    “但魇堂并非唯一的渠道,不是么?”
    嬴风按上电梯的门,也把伏尧关在了门外,他直接按下了一楼,同时给牧师去了电话。
    “植物图典的手稿我已经整理好,放在我房间的桌子上,出版的事就拜托你了。”
    嬴风本来就时常外出,牧师也不疑有它,“好的,你又临时决定去旅游吗?”
    电梯上的数字跳到了一,嬴风走了出去,“嗯,小灰麻烦你照顾了。”
    “不用这么客气,我会看好不让它乱跑。”
    嬴风挂了电话,一路走到车边,心中盘算着还有什么事情没有料理完毕。要给遗产回收中心发一封确认函,不过在那之前,他需要先去一趟狼宿星,重新举行狼王选拔会。
    先前那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恰到好处地打来了。
    “先生,请问您到博物馆了吗?因为我们马上要闭馆了,所以想跟您确认一下。”
    嬴风这才想起来他还忘了这件事。
    “不用了,”他回答,“包裹我不需要了。”
    “那怎么可以呢?”对面急道,“那或许是您关系亲密的人寄给您的。”
    通讯器里默了默,“我已经没有亲密的人了。”
    见那边似乎有挂断的趋势,博物馆的员工急忙叫住他,“您不看一眼,怎么知道它不重要呢?这份包裹等待了您十年,您就这么放弃它,岂不是辜负了送它的人的一片心意?”
    嬴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好吧,你刚才说你们在几楼?”
    纪念品柜台的员工远远望见一人迎面走来,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那人脸上的墨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由于他们的眼睛构造特殊,无论在强光还是黑暗下都能自如视物,亦不会罹患任何眼部疾病,有的研究人员会佩戴记录数据用的平面镜,但用于遮挡光线用的墨镜却十分少见,所以才会格外引人关注。
    不过因为遮住了眼睛,员工也无法判断他的身份,只能从身高推测这大概是一位契主。
    “我是来取包裹的。”
    他一开口,员工就认了出来,“嬴风先生是吗?您的包裹在这里,麻烦您为我签个字好吗?”
    嬴风顺手在平板上签下了名字,然后从对方手里接过包裹,很奇怪,居然会有人寄东西给他,还是十年前寄的。
    “里面装的是什么?”他随口问。
    “是思念石,”员工微笑道,“这是我们博物馆的特色服务,源于从千年以前就持续不断出土的古文物,有人用同样的字迹在石头上刻下了代表思念的话语,四千年来从未中断。虽然历史学家到现在也没推断出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不过人们已经习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伴侣的思念之情。”
    嬴风趁他介绍的时间拆开了包裹,里面装着巴掌大的一块石头,上面刻着他看不懂的文字。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噢萨密素喀,在古天宿语中,它代表着‘我思念你’。”
    “要怎么知道这是谁送的?”
    “石头的下面有卡片。”
    嬴风依他所说拿起石头,果不其然下面压着一张小小的卡片,送他礼物的这个人,或许是当初时间匆忙,又或许是压根没有什么话可说,留言那栏完全是空白的,只潦草地签了个名字。
    当看清楚那上面的名字后,嬴风紧张地抬起了头,“你说这样的石头还有很多?从四千年前?”
    “呃,那些是出土文物,您的这一块是游客……”
    “那些石头在哪里?!”
    员工虽然不明白他为何激动,还是伸出右手比向一旁,“就在那边的展柜……”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那位奇怪的游客已经冲到了展柜边,手在太阳穴处一按,脸上的墨镜应声消失。
    员工吃惊地张开了嘴,这位显然已经发育完全的成人,竟拥有一双雏态才有的烟灰色眼睛。
    他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全天宿唯一一对解除了血契的配偶,消息传出后轰动全国的“成人雏态”,莫非就是他?
    嬴风顺着四千年前的思念石逐一看下来,直到最新发现的一块,每一块都反复地跟手上的思念石比对着,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一模一样的字迹,不断跳跃的时空,反复地诉说着同一句话:
    噢萨密素喀。我思念你。
    ——他会永远在时间的夹缝中漂泊,直到在时间的长河中魂飞魄散。
    嬴风紧握思念石的手有些发抖,在他面前的这块思念石,标签上估测的时间是3040年前。
    “他还活着。”
    嬴风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脸上悲喜交加。
    “凌霄还活着。”
    静世
    新历3992年,教堂
    “谢谢你的开解,凌神官,我比先前好多了。”
    “是啊,太感谢你了,你让我这个旁听者都领悟了不少。”
    凌星微笑将二人送出教堂,“很荣幸能帮助到你们,如果真的要感谢的话,就请感谢神吧,是他指引我这样说的,我只是他的代言者而已。”
    他把千恩万谢的两个人送出大门,垂手立于教堂的院子里,虽说这里一年四季郁郁葱葱,但植物品种总稍显单调,若是能再添加一些花草就好了。
    这时院外传来刚刚离去二人的私语,大概他们以为凌星已经回去了,却不料自己的对话被当事人听个正着。
    “凌神官真是一位不错的人啊。”
    “是啊,可惜就是直到现在也不肯结契让人担忧,他可是已经雏态七十几年了。”
    “哎,听说他是烬灭事件的幸存者,这是真的吗?”
    “嘘……”那人刻意又压低了声音,二人渐渐远去,这下凌星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了。
    凌星在听到那四个字时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调整过来,就算方才面前站着一个人始终盯着他看,也未必能发现端倪。
    他刚想转身回去,就见远远驶来一艘飞行器,准确地落在了教堂外,在看清那上面的标志后,他嘴角的笑容有所加深。
    “你又私自调用军车出行。”在来人驾驶的飞行器上,很醒目地标有元帅专用的徽记,但凌星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这是元帅本人来此,能开着他的座驾到处跑的人,必然是元帅的契子——当今教会主教静世无疑。
    静世穿着宽大的袍子,以至于凌星在第一时间没有看到他身后的人,但当静世身子一偏,他背后的雏态便出现在凌星的视野里。
    这个雏态给人的感觉好生奇怪,他目测要比凌星高十公分左右,在雏态中,这属于很挺拔的身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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