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马夫人端着一碗茶走进了丈夫的房间。
    时间已是深夜,但老费尔马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子前在看账本,脸上的一条条皱纹在昏暗的灯光下越发明显,从老人犯愁的神色来看,账目显然很糟糕。
    “亲爱的,上个月的账算完了吗?”费尔马夫人关心地问道。
    “算完了,”老费尔马长叹一声,“又亏了六十三个银币零十五个铜板。”
    “又亏了?”费尔马夫人更忧虑了,“这都连续三个月了,这样下去怎么办啊?”
    “没办法,”老费尔马闭上眼睛捏着鼻梁,“把玛莎也解雇了吧。”
    “可是亲爱的,玛莎这姑娘又勤快又老实,她母亲身体不好,弟弟又小,”费尔马夫人难过地说,“把她解雇了让她怎么生活呢?要不你再算一遍,也许……”
    “我都算了三遍了!”老费尔马打断道,“你以为我不难过?这些年玛莎就像我们的亲女儿一样,可是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们的店要破产了!”
    “爸爸!妈妈!”一个青年突然冲进房间,他满头汗水,一个劲儿的喘气。
    “威廉?”费尔马夫人惊讶地说,“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郊外的葡萄庄谈生意了吗?”
    “我就是为了这事儿,”青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了,皮克曼庄主说要取消我们的葡萄酒供给合同,从下个月开始,我怎么说他也不听啊。”
    “什么?!”老费尔马猛地站起来,“这……这是往绝路上逼我啊!”
    “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少,现在又没有供货,肯定都是皮萨罗那个混蛋背后搞鬼,”青年愤愤地说,“我找他算账去!”
    “天啊!你不能去!”费尔马夫人吓得一把抓拽住他,又转头对老费尔马说,“亲爱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你去和皮萨罗求求情让他高抬贵手吧,咱没法儿和他斗……”
    “你以为我舍下这张老脸就有用了吗?”老费尔马红着眼睛说,“皮萨罗是要吞并我们祖传的饭店啊,他要夺走这块我们费尔马家世代奋斗了一百年的招牌!”
    “那……那……”费尔马夫人已经没了主意,只能抽泣起来。
    “明天,我去葡萄庄和皮克曼亲自谈,”老费尔马说,“我们合作二十年了,他不能在这关头把我卖了。”
    “费尔马,你和我说这些是没用的。”葡萄庄主皮克曼是个大胡子。
    “皮克曼先生,咱们二十年的老交情了,”老费尔马低声下气地说,“你不能在这时候这么对待我呀。”
    “正因为我们是老交情,我才和你做生意到现在不是吗?”皮克曼皱着眉头说,“这些年你生意越来越差,货款到期老是付不出来,附近谁还肯供货给你?不就只有我吗?现在你还欠我二百个银币呢。”
    “我生意不好,那都是皮萨罗搞的鬼,”老费尔马说,“只要熬过这段日子……”
    “熬?你怎么熬?用什么熬?皮萨罗是什么人?方圆百里谁见他不得绕着走?和他对着干有谁能有好下场?他可是大将军葛伦斯大人的管家啊!”
    “可是……”老费尔马还想解释。
    “没有什么可是!”皮克曼不耐烦地说,“实话告诉你,皮萨罗给我捎话了,再继续供给你葡萄酒的话,我的生意也不要做了。你明白了就快走吧,我不能得罪他。”
    老费尔马佝偻着腰,一个人走在郊外的路上,重重的心事让他脚步沉重无比。
    所谓宰相家人七品官,葛伦斯身为尚武的武威第一重臣,绝对是位高权重。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的管家自然也水涨船高,在家乡过起了横行霸道的日子,地方官没人敢管。
    老费尔马家世代经营饭店,在这里也很有名气,平日里生意红火,皮萨罗看在眼里便想买下饭店,然而老费尔马是个倔脾气,坚决不肯出卖祖产,皮萨罗恼羞成怒,存心挤垮他再吞并饭店,这才有了现在这事。
    老费尔马左思右想,觉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再这样下去只怕不但饭店不保,全家还要乞讨为生。可是想起父亲临终前牢牢拽住自己的手嘱咐自己无论如何守住这家饭店,想起几十年来自己的艰辛,老费尔马不禁老泪纵横。
    想着想着,老费尔马突然头晕目眩,眼冒金星,一头栽倒在荒无一人的郊外。
    恍惚中,老费尔马只觉得某种清凉的液体灌入了自己的口中,混混沉沉的脑子也渐渐清醒起来。
    微微睁开了眼睛,老费尔马看到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多么美丽的眼睛啊,琉璃色的眸子比任何一颗星辰更闪亮,里面的光华比任何一座湖泊更清澈。
    毫无疑问,这是一双女性的眼睛。
    “你是……天使?”老费尔马迷迷糊糊地说,“我在……天国吗?”
    “老人家你说什么哪?”一个爽朗的男声笑道,“我们兄妹只是路经此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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