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相公是个爽快人,那奴家也明人不说暗话。”
    “上次我爹爹与你谈话过后,不知你考虑的怎么样,意下如何?”
    妇人大胆直爽,开门见山就把来意点明,直接问燕赤霞考虑的怎么样。
    燕赤霞见对方果真是因此而来,唯有连番苦笑,再次出言拒绝。
    “恕难从命!”
    燕赤霞拱手说道:“娘子应该知晓,当时燕某也是救人心切,这才在无意中冒犯。虽说有错,然于大节无亏。”
    “还望娘子恕罪则个,理解在下之难处,燕某实在是不愿休妻另娶。”
    燕赤霞本以为对方会有些不悦,甚至是勃然变色,但没想到的是那妇人听到他的这般说辞,不仅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神色,更是点头赞许,出声附和。
    “嗯!”
    妇人脸带着淡淡的微笑,口中说道:“燕相公不愧是一位读书人,有情有义。你的意思奴家心里已然清楚!”
    “燕相公这字写的真是漂亮,笔走龙蛇、力透纸背。想来也是曾求学苦读,下过一番苦功吧。”
    妇人一双美目四下打量,见到燕赤霞在桌案上写个的条目。当下指着上面的条目问道:“听潘家小哥等人称你为相公,不知燕相公是曾参加过科举还是曾经官职在身呢?”
    燕赤霞正想着妇人接下来会如何说道,他又应怎样拒绝对方,完全没想到她却是重重提起,然后轻描淡写般的轻轻放下,转而拿着他写的字墨说道。
    燕赤霞心里不明白对方如此虎头蛇尾的原因是为何,不过他在略想之后也没明白其中因由。只能点头答道:“在下年少时曾读过些诗书,习得几年字。……”
    “几年?”
    妇人听到燕赤霞这番说辞,心里明显不太乐意,略略皱眉的说道:“燕相公这是欺奴家是位妇道人家,没有眼力劲么?”
    “就燕相公这手字,若是没有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的苦练怕是没法写的出来。这点眼力劲奴家还是有的。。”
    妇人心里有些好奇,但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只是眼看着燕赤霞淡淡的问道:“家里的人都说燕相公是个侠骨热血的厚道人,想来也不会故意蒙骗奴家。莫非这里面有什么不足与外人说道的因由?”
    “不知燕相公能和奴家说道说道吗?”
    燕赤霞听到她的问话,心里不由得很是为难,不知当如何说出口,嘴里只能不断的说道:“这……”
    “这……”
    元朝至今已经科举十一次,全国取士千人左右。再分为左右榜,南人和汉人也就四五百人,撒在全国各地,进士身份相当招人眼。燕赤霞没想到妇人转过个弯就问起了这事,它左右为难不知当如何解说。
    “这有什么为难的吗?”
    妇人见燕赤霞大是为难,开口数次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面上不由得有些诧异,开口说道:“就算燕相公身份不太好在外张扬,但白莲教之人,哪个不是朝廷的眼中钉?”
    “就算燕相公身份有些特殊,那也总不能比明王和红巾军刘福通刘将军还招人眼吧,让人恨吧?”
    “说说吧,奴家不对其它人说道就好!”
    妇人说完这句话,也不待燕赤霞同意,就主动把她的随身女婢打发到屋外去了。道:“如意,你去外面看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燕相公这屋舍。”
    眼看着那名女婢领命而去,还特意关上了客舍的房门。燕赤霞心里唯有苦笑一声,只能向对方吐露他曾是进士出身,并将他无意中被韩山童、刘福通连累,不仅丢官弃职,更是蒙冤入狱、家人离散之事一一道出。
    妇人一直安坐着听着燕赤霞说道。见他说完之后就默然坐在桌案前,一言不发、脸有痛色。她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原来燕相公就是往日的濮州铁面判官,相公铁面无私、热血侠骨之大名,奴家名闻已久,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妇人款款而拜,燕赤霞见此,只能再次起身施礼避让。
    谁知还没有落座,就听到妇人又继续说道:“今日听燕相公如此说道,才明白相公拒绝爹爹不是虚言。倒是奴家让相公为难了。”
    “还望燕相公不要怪罪,埋怨爹爹和奴家不讲情由!”
    “不敢,燕某行为不当,岂敢有怨。再说贵府上待某一直友善,我心里甚是感激。”
    “嗯,那就好。”
    听到燕赤霞这样说,妇人脸含微笑,嘴里说道:“燕相公不能同意这门婚事,一是不愿忘恩负义,有负结发妻子。二则是因为身份突变,家无恒产居无定所,怕奴家日后生活无所依靠、生活流离,所以这才拒绝了我爹爹。”
    “不知奴家说得对不对,这可是实情?”
    妇人不管燕赤霞还没有来得及答话,继续娓娓说道:“燕相公果真是热血侠骨、厚道之人,身陷囵图尚能身怀热血,因处困境而拒美色。”
    “关东名判果然名不虚传!”
    “人之本份,愧不敢当。”
    燕赤霞听到对方盛赞他,连忙站起施礼以示谦虚。口中说道:“不过正如娘子所言,燕某正因如此,这才不得已拒绝了令尊的好意。”
    “嗯。”
    妇人听到燕赤霞这番说辞,脸上的赞誉更盛几分,面上笑意盈盈,明眸皓齿的不断点头。
    “既然是如此,不如你我各退一步如何?”
    “各退一步?”
    妇人脸带着微笑,一直注视着燕赤霞。见他面有惑色,便开口解释道:“既然燕相公家有贤妻,休妻实在有负夫妻恩义。如今又正值困顿之际。奴家不敢就此胁迫相公!”
    妇人看着燕赤霞,一字一句的解释着。道:“奴家只盼着燕相公日后安稳之后,能够再行嫁娶,迎奴家过门。你看如何?”
    燕赤霞听到妇人这番话。直吓的脸色当场就变了,面目苍白。只是心想着对方是位妇道人家,而他又有些理亏。并不好怎么去反驳,唯有扭头不理。
    妇人见他如此,也没有在意。继续说道:“当然,只能是妻,不能为妾!”
    “既便是奴家愿意,杨家家世也不可能让我为人妾室!”
    “既然你已经有正妻,那我就做个平妻吧。”
    妇人连番说话,对着燕赤霞问道:“想来燕相公不会再让奴家失望了吧?”
    “这……”
    听着妇人步步进逼,燕赤霞大感头痛,有心拒绝又不知从何处说起。
    燕赤霞看着那妇人此时笑口盈盈,举目望着他,哪能还不明白他己是中了对方以退为进的计谋。陷入了两难之地!
    那妇人先以燕赤霞不愿休妻和落难为由,主动为燕赤霞开脱,而燕赤霞深以为理就同意了对方所言,还为此附和了几句。谁知妇人却借此以退为进,要求燕赤霞娶她为平妻。
    妇人步步为营、早有算计,燕赤霞不察入彀,只能悔不当初。
    燕赤霞想了许久却也没有找到理由和借口,来推脱此事,只能目瞪口呆的不断重复着说道:“这……”
    “这……”
    妇人见燕赤霞如此神色,晓得他是意欲推脱,当即就翻了脸。盈盈笑意转眼间就变成柳眉倒竖。语气生硬的说道:“我一新寡之人,被你看见身子就失了清白。”
    “若是我生了儿子也就罢了,如今却是个女儿。以后又难以再嫁!若是相公再不接纳,日后让奴家如何安身?”
    “你不愿休妻,奴家就依从你的意思,只求个平妻。你孤身流离居无定所,我也体谅你的难处,不要你现在就迎我进门。”
    妇人面有戚色,眼神幽怨的望着燕赤霞,喃喃说道:“奴家如此委屈求全,燕相公还要推脱抵赖,欲行不义陷奴家于死地乎?”
    “若是这样,奴家还不如早早的自我了断,早死早超生!”
    那妇人先是质问、继而伤心,最后更是手拿着袖帕嘤嘤的低声哭了起来。
    妇人短短时间里就面目数变,从最初故作正经拒人于千里之外。到笑意盈盈善解人意,如今又翻脸哭诉强迫。言语间更是自怨自怜,就像多情女子得遇负心郎一般,大倒苦水、极尽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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