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滴、一滴地打在了众人的身上,如同鞭子抽打着马儿,鞭笞着他们快点前行。郑镖头在这群人中年纪稍长,他虽将脸庞刮得干净,但还是留下了青黑色胡须的痕迹,一双坚毅、冷静的眼睛看了看众人,随即望向镖车,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可以留给他担心了。
    众人正加快脚步,向着那团光亮行进而去。虞承翔也不时抬头看看天空,就像是能感受到这雨是否还能再下,是否还会下得更大。
    “郑镖头,得赶紧了,这雨越下越密,天色不早,山路不好走啊。”
    看似不远的光亮,竟让这群人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走到。
    一座破庙,一堆篝火,在一场雨即将到来之际,为这群赶路的镖客们提供了一个庇护所。众镖客就这样走进了这座破庙,为首的人,也就是郑镖头,神色还是显得那么不自在。
    但在此刻,他的心里想着的,定是:既来之,则安之。
    “虞少侠,今晚就在此过夜?”
    “天要下雨,我们拦也拦不住,就只好躲躲了。”
    破庙里的篝火烧得正旺,照得庙中的菩萨显得更加肃穆、安详,而那四大金刚却也显得更加可怕、更加威严。
    虞承翔扫视一下庙内,已有三人围坐在篝火旁,一男一女一小孩,应该是一家三口。另有两人坐在破庙的一角,正对饮着。
    “朋友们打哪儿来呐?”一个刺耳的声音从后方传进了镖师们的耳朵,问话的正是那角落中人。
    借着微微的光亮,虞承翔发现问话的,是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神形枯槁,却衣着华丽的青年男子。恍惚间,就像是一床锦绣缎被盖在了一具骷髅身上。
    而另一人,将斗笠的帽沿压低,不像其他人抬头打量闯入的镖队,而只是默默地低头饮酒。
    郑镖头将手一摇,招呼众人坐下,随即对着破庙内其他人抱拳道:“我们为了躲雨,匆忙入庙,希望没有打扰诸位休息。”
    “骷髅”继续问道:“你们是走镖的吧?”
    “关你什么事?”人群中,一个青年镖师不耐烦道。
    “骷髅”正要站起身来,却被斗笠男子拉住。
    “喝酒。”
    斗笠男子将酒杯再次递在了“骷髅”手上,自己也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郑镖头也心觉尴尬,便不再搭理。
    “骷髅”喝干一杯酒后,忽的笑出了声来:“有趣啊有趣。”
    青年镖师更觉心烦,问道:“你这瘦猴,到底觉得哪里有趣了?”
    “骷髅”道:“我觉得有趣便是有趣,关你什么事?”
    那青年镖师更是气愤,眼看便要发难。这时虞承翔示意郑镖头看住青年镖师,转过身对着“骷髅”道:“我们一行人是要去靖州一趟,今夜恰逢阴雨天,不适在山间继续赶路,只好在此休息一晚,希望这位兄弟别见怪。”
    “骷髅”笑了笑,道:“看你也不像走镖的,怕是这振威镖局的牌子不够硬,托镖的人还另请了高手吧。”
    虞承翔也不答话,只是对其微笑。“骷髅”见虞承翔像木头一样,自讨没趣,便不答话,闭上了眼,静静地躺在角落,不再继续饮酒。
    虞承翔见已经息事,便转身离开,与镖队坐在了一起。
    “还是虞少侠好脾气,若是换做是我,那瘦猴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你可少吹牛吧,说不定那是人家看出来虞少侠的身份,卖他个面子罢了,换做是你,早就被踢了出去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便聊到了天彻底黑了下来,可此时也不觉得困乏。
    雷声早就停了下来,雨却始终没有停。被雨水浇得泥泞的山路,现在混杂着野草、野花的气味,散发出了一股野外独有的清香。
    此时的“骷髅”处早就响起了鼾声。
    虞承翔看了看角落,却仍然看不到那斗笠人的长相,也不知他现在在干嘛。
    镖客们在经历漫长的路途及聊天之后,终于开始被疲倦侵袭。
    振威镖局虽成名已久,但这支镖队里却有许多年轻人。
    年轻人就是没有经验,该睡的、不该睡的几乎都睡了过去。只是在这个江湖中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若是这一批镖被劫,绝不只是交次学费的代价这么简单。
    郑镖头没有睡。虞承翔更不可能睡。
    虞承翔一心想知道那个斗笠人的身份,而镖头却一心想知道这一家三口的底细。从进来至今,这三人没有一个与他们搭话。小孩还小,而且看起还有病在身,一直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可其父母却对来者视同空气一般,不管不顾。
    一家三口,男的精壮、女的苗条、小的哼哼唧唧,应该也是为了躲避这细雨、这黑夜,才住进了这间破庙。
    此时女人已经抱着孩子入睡,男人却仍然坐在篝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火焰。
    “大哥,看你这一家人风尘仆仆的样子,着实有些狼狈,应该是奔波了有些时日吧。”镖头忍不住上前搭话。
    男人许是一个人坐在火边也觉着无聊,便答道:“我们这是要去关外,你也看到现在关内到处都在打仗,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实在不安生,就想着去关外生活。”
    镖头道:“看来你我正好相反,我们便是从苍州过来的,现在要往靖州走去,今天应该已经到了靖州边界了,可能明天就能到达州府定城了。”
    男人笑道:“跑镖着实不易,靖州还算安稳,只是周边军队早就蠢蠢欲动,估计军队进击也是迟早的事。”
    镖头道:“关内战火不断,关外也不见得安稳。如今宁定远虽坐镇边关,苍州军看似兵强马壮,实则精力都投在了如何进驻皇城上。边关的外族太过繁杂,个个都是凶狠蛮横的,你们又如何能生活得太平呢?”
    男人苦笑,道:“再凶狠蛮横,也不会对平民百姓下手,哪像各州的军队,见着我们就抢夺,我们这带出来的,就只是仅有的家产了。”说罢,男人更是攥紧了怀中的包袱。
    男人的这一举动,更是引起了郑镖头的好奇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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