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声音温温软软的,这会带着点怨气,反而听起来硬气了些:死孩子去哪儿了!怎么手机才开机!知不知道我在担心呐?
    孟新辞本想争辩几句,想想又算了,飞机晚点,我刚到机场,我一会就到家。
    本来也不是生气,只是原本说好的时间还见不到人心里着急罢了,这会听到孟新辞安全落地,心里也就松了口气。
    快回来吧,一会饭菜都凉了,等你很久了。万均修看着料理台上冒着热气的辣椒小炒肉,又放软声音说话。
    在小孩面前装作没事人一样说什么不会舍不得,以后日子还长,实际万均修自己比孟新辞还要更珍惜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
    视频电话也好,能这样偶尔回来一趟,哪怕吃顿饭也好,万均修都格外珍惜。
    他走不远,能做的只有等着孟新辞回来。
    这种等待很磨人,知道彼此的心意后的等待更是磨人。这不同于小孩还小的时候坐在小区门口等他放学回来,现在的等待是另一种感觉,就好像全身都已经投入在一片温热的海洋里,却又突然感觉到胸口抱着一块冰块。
    只有孟新辞回来,或者看到孟新辞,那块冰块才会融化一些。要一直到孟新辞走向他,抱住他,那块冰块才会融化掉。
    其实这样会让万均修充满愧疚感,这段感情一直都是孟新辞毫无顾忌地往前冲,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做,仅仅只是给了孟新辞一点点回应。
    回来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在想这个问题,自己到底能做点什么,要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看起来可以和孟新辞并肩,才能让孟新辞不需要这么一直拖着他走。
    找不到答案,只徒留他万均修自己攒出一个个小小的、不值一提的惊慌。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孟新辞突然有点没来由的胆怯。
    他已经两年没有回过家了,这两年每次梦到益康新村,都不是什么好梦。
    梦到的都是大一开学前他自己一个人提着行李离开的场景,又或者是万均修执意要出院,和他说以后再也不要互相打扰的那天。
    这些梦都很讨厌,都不是他快乐的回忆。说来也奇怪,他们明明有那么多温柔又腻乎的回忆,他却一次都没有梦到。
    出租车司机新接了一单,催着孟新辞下车,连同行李箱都帮他从后备厢里拎出来了。
    孟新辞长长地呼了口气,小步小步地往大门口走。
    原来这两年变化那么大,门口的那个便利店现在已经换成了个小诊所。就连往日守着大门,很喜欢听收音机的那个老爷爷,现在也变成了个陌生脸庞的叔叔。
    叔叔没见过孟新辞,上下打量了孟新辞好久,还是将他拦住,带着戒备地问孟新辞:你找谁呀?你是住这里面的吗?来做客的要登记一下。
    孟新辞怔怔没回答,叹了口气说:我住3栋101,我住这里好多年了。
    瞎说,3栋101住的明明守门的叔叔这下就更不信了,万均修那么明显的身体特征,他才来上班第一天就记住了,这会这个小年轻说自己住3栋101简直就是瞎扯。
    任孟新辞怎么说,那人都不相信,后面干脆说:你要是认识他,那你让他来接你,最近小区里好几次盗窃了,出了事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孟新辞满脸烦躁,平时波澜不惊的双眸这会都带着怒气。但也没办法,人家的本职工作,他也不好说什么。
    搞半天回自己家,还要家里人来接,真是想想都觉得好笑。
    万均修的轮椅缓缓靠近时,孟新辞还板着张脸,才听到孟新辞的声音,说是进不来,他连鞋子都没顾上换,开了门就冲了出来。
    他凑到孟新辞面前,伸出手碰到孟新辞的手,却怎么都没办法握注孟新辞,别人看着更像是他蹭了两次啊孟新辞。
    怎么啦?怎么都到家门口了还要人接呀?这话对着孟新辞说,但其实是对门卫讲的,只用这么说,别人就自然会明白。
    孟新辞一把牵着万均修,昂着头问说:现在能进去了吧?
    门卫叔叔点点头,又讪笑着说:还以为你家就你一个人呢,进去吧进去吧。
    万均修也笑笑,声音不疾不徐,还带着点别人很难琢磨出来的高兴:我有家人的,不是一个人,只是前两年他太忙了没回来,以后会经常回来的,您下次就让他进来就好。
    说完也没松开孟新辞的手,就慢慢地按着轮椅的操纵杆往家里走。
    到了家门口的巷子,孟新辞突然又走得好慢,他捏了一把万均修的手,不知道要怎么表达现在自己的心情,干脆站住了脚步,不再往前。
    怎么了?我们家新辞还不饿呀?还想再在外面呆会?
    孟新辞摇摇头,鼻尖有点点酸痛,连眼睛也有点胀,他哑着嗓子说:我以前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这里,后面一走走了两年。你没去上海以前,我又一度认为我再也回不来了,结果今天又站在这里了。可是我竟然回自己家,都还要你来接,我就是就是觉得
    万均修想转身很难,平时都还要两条胳膊撑着才可以,现在一只手被孟新辞紧紧地握着,能做的只有尽量转过一点点,抬头看着孟新辞,觉得委屈?
    有点,反正就是觉得很不开心。
    万均修低下眼眸,淡淡说了声:对不起。
    孟新辞的心思敏感,这点他从来没否认过,一直到现在,他都格外在意家庭这件事。但他知道万均修比他还要敏感细腻一些,他这么一说,万均修肯定更难过。
    他急忙蹲下来,仰着头看着万均修,慌张地同他解释:不是你别难过,我就是你就当我近乡情怯吧,我今天一直都很想见到你,不是不是不是今天,是一直都很想回来,就是刚刚他不让我进来,所以我生气了,我不是怪你。
    有些事情当时可能还可以想得乐观点,但后面细细想来都是一种无能为力的后悔和心疼。
    这会万均修是真的觉得很难过,这些话他很早就想说了:是我对不起你,忽略了你是这里长大的小孩,你的家就在这里,我怎么可以不让你回家呢?这两年春节、中秋,别的同学合家团聚的时候,你都一个人过。我后面想想都觉得很难受。
    孟新辞却一把将他抱住,日子都过不下去的时候谁能想那么多,我理解我明白,以后不会了,他们知道你有家人了,我不是陌生人,我是这间屋子的另一个主人,以后我想什么时候来,他们都不会说什么,以后的中秋节、春节,我生日,你生日,我们都一起过。
    这种事情不值得两个人浪费时间,更不值得两个人难过。
    时间太短,只够两个人吃顿饭,怀抱松开两个人又相视一笑,孟新辞还嚷嚷着:快进去啦,我饿死了,不都不知道机场的吃的有多贵,我都没舍得买,我天都还没亮我就在机场等着了,这会是真的饿了。
    先前的那一点点小情绪,在孟新辞开门进家后看到那双还是干干净净的拖鞋后就立马散去了。
    万均修的双手长年都是蜷着的,这两年越发蜷得厉害,都像两个鸡爪子一样,但低下头看看,无论是万均修松垮套在脚上的那双拖鞋,还是这会鞋架上放着的自己的拖鞋,都是干干净净的。
    你还给我洗了啊?孟新辞把帆布鞋蹬掉,换上鞋架上的拖鞋。
    万均修有点不好意思,含着微微一点害羞和温柔说:嗯想着万一你回来,穿落灰的拖鞋多难受,就拿出来洗了。
    他没好意思说,自己这两年换季的时候都有帮孟新辞把被单枕套,拖鞋毛巾这些生活用品清洗一遍。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孟新辞会回来,可这里总是孟新辞的一个家。就算短期之内不会回来了,等自己死的那天,孟新辞总要回来替自己穿穿寿衣的,那不也要回来?
    孟新辞问他:方便吗?洗衣服还能扔洗衣机里,刷鞋可比洗衣服难多了。
    万均修睨他了一眼,这小孩是不是真的忘了他自理能力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爱干净,我平时不也自己刷鞋吗?用个橡皮套把鞋刷绑在手上不就好了?多刷一会就干净了,反正
    万均修定了会神,小声地说:反正你不在,我从文林街回到家以后也没什么要做的。
    饭菜还和以前的口味没什么变化,是孟新辞想念了很久的香香辣辣的味道,青椒刚刚断生,吃起来还有点脆。作料放得刚合适,吃着很下饭,孟新辞一连添了两碗米饭。
    就是切菜还是万均修的短板,肉片也好,青椒也好,都切得厚的厚,薄的薄,难看死了。
    孟新辞看着盘子里的菜,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得拿着筷子的手都在颤抖。
    万均修一口米饭塞在嘴里,愣愣地看着他,这孩子怕不是傻了。
    万均修,你切菜真是,一如既往的难看啊,笑死我了,这是肉片还是肉坨坨?
    不想吃就别吃!万均修手上套着勺子,他伸长手臂用勺子打了一下孟新辞的手,板着脸像是生气的样子。
    孟新辞用另一只手摸了两下被打到的地方,不怎么疼,万均修这点力气要打疼谁那还真是罕见。
    他咧着笑,给万均修盛了碗汤讨好地说:吃吃吃,怎么不吃,我最喜欢你做的菜啦。
    一如既往,大概就是最好的。
    一如既往地切菜难看,一如既往地爱吃他做的菜,一如既然地玩闹。
    作者有话要说:  快说说你们番外想看什么,我差不多可以搞番外了。感谢在2021032019:09:59~2021032204:2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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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吃完饭孟新辞正洗着碗,徐春晔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不过还好不是催他回影视城的,反而是告诉他今天可以晚点到。
    剧组别的工作人员被另外的事情耽误了,现在孟新辞到了也没人,让他先在家好好休息,到下午再到剧组集合。
    孟新辞觉得自己简直幸运到家了,这样一来,自己还能再和万均修呆好一会。
    等洗完碗孟新辞走到客厅,却发现万均修已经头偏朝一边,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他体力始终不如别人,就算平时文林街的小书店营业的时候趁中午学生去上课了,万均修也会坐在柜台后面打个盹。
    如果说以前孟新辞还在家的时候,有些事孟新辞还能帮个忙搭把手,那这两年就只有万均修一个人撑着了。
    一开始万均修还觉得没什么,没把孟新辞接回家的那年,自己不也是一个人么,有什么不行的。
    可他忽略了太多,忽略了自己已经不再是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忽略了自己已经瘫痪了快十年,更忽略了自己还生过一场大病。
    体力不支是常有的事情,还有些时候突如其来的身体疼痛。
    所以中午打盹这个习惯,在他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养成了。
    孟新辞不忍心吵醒他,但又觉得他坐轮椅上睡觉肯定不舒服。更何况今天估计为了等自己,怕是坐了一上午了,也是时候该躺着减减压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万均修的身边,弯下腰把万均修横抱起来。
    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万均修睡眼惺忪地咛了一声,眼睛半睁半闭地说:我没睡我就是闭着眼睛休息会,一会你去剧组了我爬起来麻烦,就在轮椅上就好
    话是这么说,头却早就靠在孟新辞的怀里了,估计孟新辞就这么抱着他,他也能睡着。
    孟新辞走得慢,几乎是一步一顿,饶是走得再慢,万均修下垂的脚也没办法勾住拖鞋,一路走一路掉,等到了房间已经是赤着脚,一对白得发青的脚露在外面。
    孟新辞将他放在床上,托着他的脖颈替他摆好姿势,不至于一会睡觉会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万均修一个人住,大多数时候用的都是尿管,这会尿袋已经快到临界点,孟新辞帮他把尿袋清空。出去洗手的时候顺便把轮椅推了进来,放在万均修一睁眼就能看到且够得到的地方。
    孟新辞看着万均修眼睛一闭一合,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下他的眼睛,轻声说:睡吧,睡会,知道你困了,我没那么快要走,一会你醒了我再抱你到轮椅上。
    也不知道万均修听到了多少,反正是再也不挣扎了,任凭困倦袭来。他嘟囔了一句什么,孟新辞没听到,再看他的时候已经睡了过去。
    反正时间还早,孟新辞也踢掉自己的拖鞋爬到了万均修侧边躺下。
    他静静地看着万均修,脚却不安分,轻轻地用脚趾头蹭着万均修那双软趴趴的瘫脚,切身感受着万均修的体温。
    孟新辞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万均修熟睡的样子。
    他睡不着,在飞机上他睡了好长一觉,这会清醒得要命,只想好好和万均修呆会。
    那个微博他好久没上了,自从知道他的微博被网友扒出来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再在上面发过微博。
    心事就是心事,心事就该藏着,或者和最亲密的人说。
    而不是写出来,然后被陌生人看到。
    他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微博,发现已经不像那段时间评论和私信随时99+。
    最近的一两条是告诉他《安于何处》要被翻拍了,祝福孟新辞他的故事终于要被更多人看到了。
    孟新辞无声地笑了笑,又转过头看了眼躺在自己身边的万均修。
    他侧着身子,低头吻了万均修的鬓角。万均修,我们的故事要被更多人看到了,你开心吗?他们不认识你,不认识我,但却不吝啬他们的祝福。
    我们,也是被祝福的。
    孟新辞把万均修的手从被窝里拉出来,然后捋开他蜷着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不知道怎么,就是想一牵万均修的手,不仅想牵一牵他的手,还想拍一张照片。
    动作太大,弄醒了万均修。
    万均修不知道他要干嘛,想抽回手臂,孟新辞一只手拿着手机拍照,一只手牵着他,语气愉快地说:别动,让我拍张照片。
    万均修才刚睡醒,浑身还是软的,也没那么大劲儿真的把手臂抽回,只能由着孟新辞胡来。
    刚醒的人说话声还带着点:有什么好拍的,难看死了跟个鸡爪似的,我都嫌弃我自个儿。
    乱讲什么呢?哪难看了,这手心多软啊!孟新辞纠正他的话,又挑了下眉,狡黠地笑了一声说:不过别人也牵不到,就我能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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