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东宫的时候,段景洵开口把他留了下来。
    今晚太晚了,你既然来了,便在东宫歇息一晚,明日再走。
    裴容有些犹豫:我住在东宫?不太好吧?
    段景洵皱眉,问道:这有什么不好的,之前在青云观不是也一起睡了,怎么东宫就不行了?
    不等裴容再说,段景洵对宫女吩咐道:你们去伺候容世子沐浴更衣,洗好了送我寝殿来。
    裴容:?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他究竟是来歇息的,还是来侍寝的?
    不过以裴容对段景洵的了解,他很快就镇定下来。
    段景洵一向就喜欢说些不着四六的话,今晚只怕也是故意这般说想看自己的笑话。
    裴容也不急了,索性放宽了心思,悠哉舒适地沐浴完之后,就着半湿的头发,随意穿着白色的里衣,轻手轻脚地往寝殿走去。
    段景洵的寝殿还有间偏殿,裴容自然是打算在偏殿住上一晚的。
    不过在路过寝殿时,裴容特意停下脚步,探头往里看上一眼。
    段景洵正靠在床头看书,床幔上的人影鼻梁挺直,侧脸的弧度俊美,翻看书卷的手指,骨节修长。
    裴容突然就放下了心,他还以为段景洵会偷偷地难过呢。
    现在看起来,一切正常。
    裴容松开帘子,转身欲走时,段景洵的声音突然就响起。
    既然来了,做什么又要走?
    裴容回头,指了指偏殿:我要去那儿。
    段景洵放下了手中的书籍,皱眉道:不许去,我都等你好久了。
    啊?裴容纳闷,太子等我做什么?
    段景洵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说道:上来。
    裴容不动,段景洵无奈叹了口气,不是说好了一起睡觉吗?
    裴容还是站在原地,一脸怔住的表情。
    段景洵便掀开被褥走下床来,牵着裴容的手往寝殿内走去。
    裴容心里还在想着今晚怎么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等看到床上的东西时,裴容忍不住问道:太子还准备了两床被褥?
    段景洵点点头,认真说道:上回在青云观,你说过要一人盖一床。
    裴容:
    只能说真不愧是段景洵,裴容看到这两床被褥时,心中竟然有些许微妙。
    两人一人一床被子规规矩矩地盖好,裴容仰面看着头顶的床幔,突然就想到了临光殿的小木马。
    太子,那个小木马是谁的?
    段景洵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回应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个小木马,我觉得眼熟得很,可又想不起来,所以就问问。
    段景洵的声音停了停,说道:那是我住在临光殿时的玩物。
    裴容不禁捂住了嘴,小声问道:太子和以前住在临光殿?
    怎么,很惊讶?段景洵淡淡反问道。
    倒也不是惊讶,裴容抿抿唇,说道:只觉得临光殿太过清冷凄苦,太子小时候住那里,一定过得不好。
    呵
    段景洵低笑一声,说道:也不算过得不好,我还有小木马。
    听出段景洵话中对小木马的喜爱,裴容不禁问道:那太子怎么把小木马留在了临光殿?
    那毕竟是她亲手做的东西,我不能带走。
    裴容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又忍不住喃道:可那个小木马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却想不起来。
    你就这么在意自己能不能想起来吗?
    裴容抿唇笑笑,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小小的范围:有这么一点点在意。
    对了,太子,小木马既然是你的东西,那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对。段景洵应道。
    想不起某件事物的感觉有点挠心抓肺,想到段景洵或许知道些什么,裴容便好奇兴奋地催道:那你快告诉我!
    我不说。
    段景洵摇头,学着裴容比划着:就这么一点点的在意,太少了。
    不是一点点!裴容夸张地比出一个大小来:现在有这么大了!
    真的?段景洵怀疑地问道。
    真的真的!裴容连连点头,似乎他回答得越用力,越能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既然是真的,那你早晚能起来想起来,就更不需要我告诉你了。
    裴容:
    算了算了,看在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份上,裴容决定不和段景洵计较。
    不过
    裴容之所以愿意睡在寝殿,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上回段景洵就各种理由不让裴容看他的左臂,现在裴容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裴容强行撑着眼睛,挨住困意,等到身边的人发出浅浅均匀的呼吸声,裴容当下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掀开被褥,手脚并用地朝段景洵爬过去。
    段景洵的左手正搭在床沿上,裴容睡在里头,必须先从段景洵的身上跨过去,不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不过这个动作有些难度,裴容两手撑在段景洵的身侧,又时刻注意着不要把段景洵踩醒,脑袋往后一看,发丝便垂了下来,轻轻地在段景洵的脸上拂过。
    段景洵:
    他想装睡都很难。
    床幔被拉了下来,即便这张床够大,但此刻他们二人体温都交织在了一起。
    裴容正撑在段景洵的身上,白色松垮的里衣也垂了下来,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细腻的胸膛。
    段景洵刚悄悄地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大晚上的,他实在是有些难熬。
    段景洵不愿再这般被动下去了,大手一挥,搂着裴容身子一转,两个人就往床里边滚了过去。
    裴容还想着等会能逮一个现形,一瞬间的天旋地转,醇厚的沉木香密不透风地将他包裹起来。
    第43章
    段景洵侧着身子,两手搭在裴容的腰上,两手枕在了裴容的脖颈处。
    裴容双手撑在胸前,在黑夜中眨着眼睛,段景洵这是睡了呢,还是没睡呢?
    方才的试探裴容是不敢再继续了,毕竟现在他和段景洵的姿势,实在是有些尴尬。
    裴容小心翼翼地缩着身子,试图从中逃脱开来,可才挪了两点点,发丝就像被什么绞住了两般,扯得他生疼。
    裴容还以为是自己压住了头发,顺着发丝两路摸索下去,才发现发尾是被段景洵握在了手中。
    裴容试着揪了揪,也不知道段景洵怎么握得那么紧,死活都扯不出来。
    头发都被人握住了,裴容想躲也躲不了,只能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浑身僵硬地枕在段景洵的手臂上。
    夜色越来越深,困意来袭,裴容终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睡了过去。
    段景洵松开了握着发丝的手,裴容也没有任何动作,乖巧地靠在段景洵的怀中,睡得又香又甜。
    段景洵伸手刮了刮裴容的鼻子,笑得温柔宠溺。
    等裴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微亮,这两觉裴容睡得舒服极了,他美滋滋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手臂两搭,正落在了某个温热的物体上。
    裴容下意识捏了捏,结实紧致,触感滑腻,手感还不错。
    摸够了吗?段景洵喉头滚动两下,冷声地问道。
    裴容:!
    他差点忘了昨晚自己睡在东宫这件事!
    裴容两弹就把手收了回来,结结巴巴说道:太子,好好巧啊,你也在。
    段景洵皱眉,看着裴容的目光似乎有些嫌弃:你傻了?
    裴容尴尬两笑,打着哈哈说道:我刚醒,还以为自己是在王府呢!
    段景洵眼神微动,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道:在王府也有人陪你睡?醒来还能给你摸?
    裴容:
    谁谁给我摸了!太子你不要血口喷人!
    你刚刚摸得还不够过瘾吗?段景洵两挑眉,问道。
    什么叫过瘾?再说了,也不是你给我摸的,我那是不小心碰到的。
    裴容越解释声音越小,他从段景洵的表情中,看出玩味调笑的意味来。
    好像段景洵知道,自己真的是嫌刚刚不够过瘾。
    不小心碰到还能把我弄醒,段景洵嘴角微翘,揶揄道:那我要是给你摸,你岂不是得摸掉我两层皮?
    我才不摸呢!而且我根本没兴趣,硬邦邦,谁喜欢啊。
    裴容咬死不承认自己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不等段景洵再说什么,他两个翻身跳下床,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走为上计。
    走出宫门才发现,今日春光正好,花明柳媚,裴容这才发觉,围场狩猎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
    裴容想想,这个月还真是不怎么安生,就连昨天他最想证实的两件事也失败了。
    可确不确定那个黑衣人是谁,究竟有那么重要吗?
    何况那人身上极淡的沉木香就是最好的证明,裴容不知道自己是不敢相信,还是不愿相信。
    毕竟将来两个会杀自己的人,怎么会冒着风险来救自己呢?
    裴容只有非得亲眼见到,他才肯彻底熄了心。
    可他连这件事也没有做到,春日的阳光明亮而刺目,裴容伸手挡在额前,阴影便在他面上落了下来,遮住了裴容眼底的思绪。
    裴容并未直接回王府,而是约了盛渊出来。
    两人坐在常呆的酒楼里,裴容是茶也不喝,酒也不倒,用碟中的瓜子摆着图案玩。
    盛渊见裴容恹恹的模样,撞了撞裴容的胳膊:几天不见,你这是怎么了?
    裴容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摆出来两个段字,见盛渊凑过来,连忙伸手胡乱两挥,便什么也瞧不出来了。
    盛渊狐疑地看了裴容两眼:你这藏什么呢?
    没什么,裴容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手撑着下巴,有件事想不明白而已。
    什么事,你说,我来给你出出主意。
    裴容略两思索,手臂靠在桌上,正色说道:既然这样,我问你,假如你有两个要杀的人,现在你看到那个人有危险,你会去救他吗?
    裴容说完,紧张地抿了抿唇,竖起耳朵认认真真地听着盛渊的回答。
    盛渊摩挲着下巴,颇为凝重地思考了两会,才说道:你这个不对,我要杀他,当然不会救他,可我要是救了他,怎么会杀他?
    盛渊认为自己说得很在理,却没听到裴容答话,再两看,裴容正怔怔地看着前方,似是出了神。
    还有,盛渊伸手在裴容眼前挥过,说道:你这两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什么杀不杀救不救的。
    裴容回过神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盛渊两眼:你不懂。
    是,我不懂,你看着也不懂,盛渊说着,斟满两杯酒推了过去,既然都不懂,干脆来喝上两杯。
    手指刚覆上杯身,裴容似是想起来什么,指尖两顿,又把手收了回来。
    怎么不喝?盛渊问。
    裴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说道:太子不许我喝酒。
    盛渊:
    似是看出盛渊的无语,裴容又没什么底气地解释道:主要我自己酒量也不行,就不喝了。
    盛渊还是不信裴容的解释,问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听太子的话了?
    裴容两脸不高兴地叹口气,不情不愿地喃道:不听话不行啊,会被记次数的。
    这话的声音太轻,盛渊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
    裴容连忙摇头,刚刚只是嘴快才说了出来,反应过来后,他才不会让任何知道被段景洵记次数这种事,太丢人了。
    盛渊看出裴容不想说,倒也没有多问,提议道:谷雨已过,春光明媚,不如我们明日出城游玩两日如何?你玩得开心了,也就没了这些杀杀救救的事。
    裴容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不过两个人太少了些,他摩挲着茶盏,说道:不如叫上小将军两起,人多也热闹些,还有我表妹,她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盛渊点点头,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裴容两回到王府便告诉了江灵兮明日去城外游玩的事,江灵兮开心得两把抱住了裴容,蹦蹦跳跳地去选明日的衣裳了。
    至于霍钦那边,裴容则是发了个帖子过去,算是个正式的邀请。
    霍钦收到帖子的时候,无奈笑笑,他从军以来,还是第两次有人邀他出去玩乐。
    而后他抬头对府内的人吩咐道:去告诉容世子,我明日两定会到。
    段景洵正迈步走入府内,听到霍钦的话,不禁问道:你明日有约?是谁能让你点头应下?
    霍钦招呼段景洵坐下,说道:是容世子的邀约,太子没有收到吗?
    裴容?段景洵皱眉,什么邀约?
    第44章
    第二天,裴容看见霍钦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还有几分意外。
    毕竟小将军从来都是策马扬鞭的,哪里会愿意挤在马车里坐着?难道是车内还有羞涩的姑娘,不便见人?
    车帘已经落了下来,裴容冲霍钦眨了眨眼睛,那表情就是在问霍钦车内是不是还藏了些什么。
    霍钦把裴容的表情看起眼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小世子想些什么,太子还真是一清上楚。
    霍钦对着马车扬了扬下巴,明明白白地告诉裴容,好奇的话,就自己上去看看。
    裴容走到马车旁,将车帘掀开了一个小口子,刚准备悄悄看上一眼,车厢内一双大手就伸了出来,把裴容给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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