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什么狗杂碎,也敢拦路吗?”
    柳莺莺今日心情一直不佳,前有熊小鱼,后来一个月生,听到骂声她心跳剧烈,手搭在剑柄上,冷笑一声:“小贱人。”
    左右使了个眼色,跟着来的小师妹纷纷出剑,大有以多欺少的意思。
    乔孜那把融到身体里,柳莺莺抢不到,便只能把主意打在这个人身上,她故意挑在这个时候抢,便是欺她虚弱而已。
    干枯早地上剑光交错斑驳,柳莺莺出招极为阴险下作,若是叫旁人看在眼里,定会被狠狠责罚一顿。
    若是孟潮青在此那定要把她丢到沧波江里冲一冲。
    “师姐,她快不行了。”
    被人围攻,月生杀了一人,只是剩下几个格外难缠,不多时便刺到她的要害之处。
    “噗——”
    柳莺莺粗喘着提剑杀过去,不妨被喷了一脸血。
    “……”
    “小贱人,拿来。”
    “这把剑本来就是我的,我跟师兄早就捉到河边草化作的小人,要是我们也交给过去,哪还有你的份!”万相宗的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顶着一脸血,面容显得狰狞极了。
    “那为什么不送过去?”月生抓住刺入身体的剑刃,一头撞上她的脑袋,冷笑,“废物。”
    柳莺莺被撞的眼花,闻言抑制不住那股火气,一巴掌打过去,手指颤着将她摁住:“贱人找打。”
    “师姐,快些罢,师兄在宫楼里与郎城主言事,若是被他赶来看见,大事不妙。”
    柳莺莺咬着牙,一把抽出那把取名为月魄的剑,狠狠离去前不忘道:
    “把她活埋了。”
    几个师妹互相看了看,见柳莺莺已远去,忙在地上挖坑。
    月生喘了几口气,手指抓陷在土里,眼尾泛红,身上一把长剑钉住她,她忍着疼以指沾血,在地上画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阵法。
    枯草被一股细小流风吹动,趴卧在地的女孩咳出血,伸手按在上面。
    “月生?”
    “爹爹,来西洲。”她余光望着那些卖力挖坑的女子,咧嘴一笑,脸贴着地,低语道,“我杀不了的人,您帮我杀。”
    第106章
    乔孜一行人一个月后回到六朝府城。
    如今城中一切平和, 早先得知消息的僮仆候在府门前,肃整恭敬,只等马车行至正门, 纷纷躬身行礼。
    初春时分, 天气晴朗, 惠风和畅。
    一柄折扇挑开车帘,穿着身湖绿圆领长袍的青年衣衫才整理过, 俊雅白净的面上微带薄红。此番远道归来,万疏君说的话不多,扫了眼门前景状,伸手等着另一人下车。
    未几, 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 一只骨秀白皙的小手抓住他, 车内人姗姗露面,一身杏白短袄,柳青绣团花对鸟纹膝襕裙,粉白的脸被薄汗打湿, 发髻上几只步摇晃来晃去。
    乔孜眯着眼,春光薄薄洒在身上,她一时没能适应, 只得抬手挡住点光, 跟在万疏君身后问道:“阿葵跟小鱼怎么没有跟上来?”
    “他们在城外便去了辛夷山, 大抵明日回来。”
    穿过前院, 万疏君带乔孜先去了他父亲的住所请安。
    自爱妾爱子死后万家主一下便老了很多,如今颓废地窝在一处湖边小筑里, 久不见长子, 乍听消息, 还愣了下。
    水面清澈透亮,人影寥寥几个,父子二人之间关系并不亲厚,他瞧着已然长大成人的长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竹影疏疏,风声飒飒,跪地行过礼,微微笑着的青年掸了掸衣袍,将那件事道出来。
    “我想成亲了。”
    万疏君一字一字说罢,像是在等一个回复,又像是等着跟他说下一个决定。那双淡色剪水眸里温情极少,全然不如面上温缓的笑意。
    “和她?”
    万疏君拉着乔孜的手,嗯了声。
    万家主看着长子身侧的女子,皱眉、舒眉,本还想说几句话。虽讲他对长子从未有过多少关心,可婚姻一事非儿戏,若是弄成他这样,倒不如不成亲。
    “这——”
    “三月阳春,还望父亲上座。”
    万疏君拱手打断他的话,面上笑意不减,却是明摆着告诉他拒绝无用。
    万家主:“……”
    颓老的男人叹了口子,丢掉手里的鱼料,无奈道:“儿子成亲,我怎会不露面。只是宗族里你娶妻不是小事,你还有那些叔伯等着。若是都说通了,你爱娶谁娶谁。”
    万疏君:“父亲同意便无大事,我已有思量。”
    乔孜被他挡在身后,屋外婢女端茶上来,万家主问了她些许家里事,万疏君一一替她作答。
    乔孜正襟危坐,中间偶尔插上一两句。
    被案几挡住,藏在袖子里的手被他静静抓着。侧身轮廓柔和秀气的青年嘴角扬起,暗地里又挠她的腕侧。
    乔孜吸了口气,一爪子扣下去。
    其实回来的路上初听万疏君说起成亲一事,她本身是拒绝的。乔孜没有做好成婚的准备,感□□上,她就是个乌龟王八鱼,偏生万疏君下手极快。她缩成一团,却还是被他用力反复抻揉。
    春夜里,一场雨落下,润物无声。
    归途中的花树抽了芽,幕天席地,万疏君脱下外衫盖在她的脑袋上,两个人夜里并没有做其他事,单单望着远处的青山绿水古寺渔灯,一言不发。
    良久,一尾鱼掠出水面,砸出好大一片浪花,顺势打破这一片宁静。
    万疏君擦去鬓角的水雾,拍拍她的肩头,笑道:“下半夜潮气重,我们去船里。”
    乔孜坐的浑身酸麻,站起身扭了扭腰,率先跳到船上,一盏风灯摇摇晃动,照出她粉白秀气的面容。
    万疏君多瞧了几眼,移不开目光。
    青衫贴着身体线条,江上有薄薄雾气,她乌浓浓的头发披在肩背上,笑起来眉眼弯弯的。
    看到岸上的男人眼神不对,乔孜想起什么,躲进船舱,闷声道:
    “你就在外面待着,吹吹江上冷风。”
    降降.火。
    乔孜揉了揉面颊,小船已经离了岸,飘飘悠悠,顺水而下。
    她等了片刻估摸着时间,猜他火气消了,这才将船舱小门一推。
    雨已经停了,不远处是嘈嘈杂杂的小镇夜市。
    临靠岸,潦草灯火照的四周暗暗淡淡,万疏君端着一碗阳春面正快步跑过来。
    第107章
    乔孜后来想起那一夜, 心里头的万般纠结,最终都散了个一干二净。
    如今两个人从湖边小筑出来,万疏君绕了个路, 将乔孜带到丹橘院。这一处占地极广, 山亭水榭精致幽雅, 古木奇花抬眼可见,转过回廊, 眼前又是一片西府海棠,今时花肥叶瘦,可爱可亲。
    乔孜折下一大捧花,走在他身侧。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溶溶春光里, 见四下无人, 行至花木深处,俊雅秀气的青年从后抱住她,似是不舍,叹息道:“礼成之前你便住在这里。我在隔壁。”
    虽说隔壁, 但也有好长距离。
    他嗅着少女鬓发间的幽香,低头轻啄了几下,收拢手臂, 将她紧紧抱在身前。
    低而柔的嗓音响在耳畔, 乔孜怀抱着一大捧海棠花, 蓦地僵住, 她垂眸盯着花,不觉蹙起眉头, 只觉几缕春风吹不散空气里的燥意。
    她扶着高大的海棠树, 扭过头, 却正好被他含住红唇,这一次侵.占的意味极其明显,炙热、急迫,唇.齿被顶.开,他闭上眼,仍觉得远远不够慰藉与品尝。
    摸着她的头发,万疏君眼眸暗沉,良久,依旧无法平复呼吸。
    乔孜抱住他的腰,小声问:“你怎么样?”
    按住腰间那只小手,他白净的面上薄红不散,只低声道:“你要帮我吗?”
    乔孜身前的一大捧海棠花已经被他压坏,此刻涨红了脸庞,直往后躲,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抬眼从花枝缝隙里望了望天色,她系好短袄系带,使劲摇头:“不行。”
    恣意风流的青年俯身将她堵在身前,笑了笑,折扇轻点,倒也没有过多强求。
    乔孜被他抱到正屋里,一路上万疏君偶尔会说几句话。一大捧海棠隔在两人之间,他半阖着眼,蜻蜓点水一般,吻过那几支西府海棠,心里在想什么,不言而喻。
    乔孜手攥紧,低头望着万疏君,牢牢抱住他的肩,只想他走的再慢一些,妄图拖延一二。
    不过在这件事上,万疏君谢绝讨价还价。
    ……
    等到了这一日申时,天已经完完全全黑透了,万疏君一走丹橘院里静静悄悄。乔孜推开窗,将明间的玉色花瓶搬到内室里。一大捧春花插在当中,她支着手,漫无目的随意修剪。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瓶中花束换了几次,日子就到了。
    阿葵为了避嫌,这些时候都躲在玉茗轩里,只有熊小鱼每天以原形姿态府里游荡。这一日他早早趴在一侧的宫灯上看热闹,两只兽瞳炯炯有神。
    丫鬟仆妇进进出出,天没亮就打着灯笼去听管事吩咐,准备各项事宜。丹橘院里若休若浮两个人忙得很,万疏君将她们拨过来照看,不敢有怠慢。这回府里请来的嬷嬷年纪有些大,不过手法娴熟,她笑起来慈眉善目,一面给乔孜绞脸,一面说道:“姑娘这样子正好。”
    梳妆镜里,但见她额前碎的发全被梳笼上去,面上光洁,修过的眉细细长长,一双杏子眼圆润乌黑,稚气略消,初见娇媚。
    绞面之后,梳头描妆更衣。
    架子上挂起来的是一袭玉簪绿的嫁衣,通袖鸾凤和鸣纹,按照六朝府的风俗,霞帔是姚黄色,绣着十二城花卉纹,边缀胡珠。
    乔孜穿戴好衣裳,八幅洒金的流云百福襕裙盖住云履,临镜自照,发髻上的点翠宝石凤冠熠耀夺目。
    果然好看,果然沉。
    她站直身子,由着梳妆娘子在她眉间贴上海棠花钿。
    “好了。”
    涂上最后一抹胭脂,乔孜听到那两个字如释重负,望了眼身旁的众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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