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见面,素有耳闻。”花主说。
    簪花巷的人收拾好鱼竿鱼饵,还有那一桶鱼,一人拿来一根棍子,插在花主坐的椅子上,接着另一边也插了一根,一番改装后,这椅子很快变成了一个步撵。
    祝凌看的目瞪口呆:“我就说嘛,哪里有在外面钓鱼还搬着椅子的,原来是这样。”
    “你这小子倒是不知者无畏。”沈映雪坐在高处看着他,“不是说要请我去你府上做客?还不带路?”
    祝凌的侍卫纠结地看着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王爷确实在忙簪花巷的事情,他们这些跟着二公子的人,只听了个大概,不知道具体如何。花主要去府上,肯定是为了见王爷。听说花主厉害的很,如果他想行刺王爷,他们几个吃不了兜着走。
    可要是他真那么厉害,别说他们几个侍卫,就是整个王府,加上隔壁安忠王府的人,也未必能抵挡得住。
    祝凌还是那副无忧无虑的模样,“太好了!我之前也认识一个朋友,原本是住在王府隔壁,他身体不好,爹爹听说后,还让我拿了好些药材给他滋补,没想到第二天他人就不见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簪花巷的人抬着步撵向前走,沈映雪稳稳当当地坐着,低头看向与韩敬并肩走在一起的祝凌:“你的那个朋友是谁?”
    “他叫凌云,跟我名字很像,我们很有缘分。”祝凌说,“可惜他走得匆忙,竟然没留个信儿,要是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就可以去找他玩了。”
    韩敬知道,义父以凌云的身份与这个少年相交,却没想到此人是忠信郡王府的二公子。
    当初他和伏晟勾结,想把沈映雪带出玉鼎山庄,当时就见到了化名为文海的祝让,还有这个化名为文凌的祝凌。
    那个时候,祝凌亲自带着义父过去,就算是祝让也要给他几分面子。如今祝凌更是对义父念念不忘,也不知义父究竟做了什么。
    祝让和簪花巷结盟的事情,韩敬是知道的。
    之前韩敬还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与祝让结盟,现在遇到了这个小少年,韩敬才猛然意识到,义父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出手了。
    说不定祝让以为的结盟,就是义父收网的开始。
    无论是祝让还是那两个郡王,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都在义父的计划之中。
    韩敬再次看向沈映雪,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对沈映雪死心塌地的二师兄。
    义父是否也用了一些手段,才骗的二师兄这么听他的话,甘愿离开玉鼎山庄,为簪花巷效力?
    回去的路上,祝凌都没有骑马,就走在沈映雪的旁边,仰着头跟他说话,即便沈映雪话不多,他一个人也能说好多。
    一路来到郡王府,祝凌才停下来,让随从去开门。
    门童见到自家二公子带了一群陌生人来,犹豫着请教他们的身份。
    二公子却道:“这位是簪花巷的花主,是我的朋友,过来做客的!你快去通知厨房,让他们做些好菜,我要请花主吃饭。”
    门童刷一下变了脸色,小跑着往前院去,口中喊道:“王爷,王爷,不好了!”
    忠信王正在书房处理事务,老远就听到有人叫喊,打开门出去,呵斥道:“什么事情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二公子他,二公子把花主带回府了!”
    “花主?”祝清仪疲惫的眼神一下变得锐利,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冷哼一声,“你怎知道是花主?”
    “是二公子说的,那人一身黑衣,肤色极白,脸上有可怕的红斑,左边半张脸都是,他被人几个人抬着,有些排场,应该没错了。”
    祝清仪道:“请客人去堂屋稍等,本王换身衣裳,即刻就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的没错,大公子就是沈映雪,不过还有点隐藏剧情。
    第39章 花主滤镜真的强
    郡王府布置得很清雅,池塘花鸟,山石树木,处处都透着别致,看得出来,王府修建的时候花了巧心思。
    沈映雪状似不经意道:“府上是你母亲安排修葺的?”
    “不是呀,我嫡母去得早,姨娘也在我三岁那年没了,我记得这边是我五岁那年重新改了格局,应该是爹爹出的主意吧。”
    “令尊是个精细人。”沈映雪说。
    虽然有马赛克,但是并没有全部打码,沈映雪看到的那一部分,就能感觉到江南水乡的温柔小意,不像是忠信郡王会亲自做的事情,更像是在讨哪个女人欢心。
    “到前面去就不好抬着走了,你要不要下来自己走过去?”祝凌皱着眉,“我虽然不在意规矩,在爹爹哪里,还是得讲究一下,你这么去见爹爹,实在失礼。”
    “停下。”沈映雪说完,步撵停下来。他坐在高处,定定地看着棉花糖,“调头,回去。”
    “诶?怎么啦?为什么要走?”祝凌懵懵地看着步撵调头,两三步追上去,抓住沈映雪的衣服,“你不会是生气了吧?这就生气了?”
    沈映雪甩开他,敲了敲椅子扶手,“走。”
    “请留步,花主请留步。”内院跑出来一个下人,四五十岁的模样,胡须很长,眉目慈祥,他赔着笑脸,“二公子年纪小,不懂事,冒犯了花主,还请恕罪。您大人大量,不要与小孩子计较,王爷特意更衣,正等着与您相见呢。没有那么多规矩,您这边请。”
    祝凌看着管家,这位吴伯伯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好多事情,都是吴伯伯教他的,怎么到了花主这里,就换了一副面孔?
    沈映雪没即刻答应,管家又说了些好话,才劝动他调头,摆足了架子,让王府的人看得面面相觑。
    “不过是个江湖人罢了,竟敢不给王爷面子?王爷也是,怎能如此顺着他?”
    管家听到底下人的话,疾言厉色:“别胡说,误了王爷的事,拿你们试问!”
    簪花巷的人抬着沈映雪来到堂屋,王府的仆人过来,去掉了几张椅子,步撵直接变化一下,落在桌子旁边。沈映雪就像主人一般,借着身体不便,丝毫不客套。
    忠信王从外面进来,“花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沈映雪淡淡道:“不敢。”
    祝清仪看了祝凌一眼,觉得他在这里有些碍事,与沈映雪寒暄客套之后,便让祝凌出去自己玩了。
    祝凌虽不愿意,但还是不敢反抗父亲,可怜巴巴地回头看了眼沈映雪,见花主没有阻拦的意思,乖乖离开了房间。
    祝清仪打量着花主。
    这个人今日没有遮掩面容,确实如祝让所言那般,面容清丽诡谲,气势强大,明明没有几分女气,却因为脸上的红色抬起,多了几分阴柔。可他的眼神又是那么锐利,冲淡了那种艳丽感,只会让人觉得畏惧。
    花主比他想象中更强势,也更傲慢。
    他有这个底气这么做,这人虽是最近才有的名声,却一点都不畏惧外界的纷争,恨不得把浑水搅得更乱一点。
    这可就难办了,花主实在太不好掌控,谁也不知他的弱点在何处。
    “我听说过你。”沈映雪压低了声音,看着这个男人。
    忠信郡王在他眼中也有马赛克,这个马赛克很奇怪,充满了违和感。沈映雪眼中的他,脑袋的部分像是被p上了一张画。
    画上是用工笔细细勾勒的美人,云鬓细眉,面若桃花,唇上胭脂轻点,金翠步摇细巧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只可惜这画,只有美人的脑袋,没有下半部分。
    明明是个很美的女子,沈映雪看到她,心里想起的却是画皮之类的奇志怪谈。
    他有点害怕这个人,他的棉花糖儿子,比这副美人图无害多了。
    沈映雪敛眸,尽量将视线放在他的脑袋以下。
    祝清仪身量不算高,甚至有些纤细,他穿的衣服很板正,玉带勾出的腰肢纤细。只是他气质过于沉稳,行动之间也很规矩,看起来是个很严肃的人,给人的压力很大。
    沈映雪说:“忠信郡王素有贤名,江南百姓,没几个不知道您的。像您这样的人,怎会委下身段,亲自面见我?”
    “你既然已经和让儿结盟,有些事情小王便不瞒着了。让儿做的事情,有一半是出于我的授意。小王与花主目的一致,那便是朋友,既然是朋友,确实该见一面。
    “只是尚未来得及邀约,正巧祝凌遇到了你,也算是缘分到了,坐下来聊一聊,喝杯粗茶,又有什么要紧?”
    祝清仪的声音听起来与他的体型很般配,温润儒雅,不急不缓,一听就知道是个很有教养的人,不像外面那些打打杀杀的江湖人。
    沈映雪说:“原来如此。”
    祝清仪命下人离开,沈映雪也让那些抬轿子的出去,只留下韩敬一个人在身边。
    “这位是我的义女,名叫晶儿。我素来疼爱她,簪花巷日后也会交给她来打理,她不是外人。”沈映雪介绍了一下韩敬。
    “晶儿姑娘。”祝清仪朝韩敬拱了拱手,“姑娘也请坐吧。”
    韩敬道:“不必,我站着就好。”
    祝清仪没有再劝,他看着花主,目露精光,“花主应该知道,我儿先前也有个朋友,名叫凌云。”
    沈映雪来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他和这个王爷似乎没什么好聊的。只是他把忠信郡王当做对手,才顺势前来,与他相见。
    所谓知己知彼,至少明白他是什么人,才能再对上只后有些胜算。
    这个忠信郡王倒像是跟他打的主意不太一样。
    他早已通过手下的眼线了解到花主的为人,无须亲自与他相见。但是偏偏他过来了,还说起了无关的话题。
    沈映雪听到“凌云”二字,立刻警觉。
    祝清仪道:“外面都在传,凌云是你的儿子,这是真的吗?”
    沈映雪道:“难道还能有假?”
    祝清仪笑了起来:“真真假假,我清楚,你也清楚。凌云之前就住在王府后面,他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得明白,可是就在不久之前,他突然消失不见。我的人过来回了消息,说是亲眼看他去了簪花巷。”
    沈映雪记不太清当时的情况了,所以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依然神情冷淡:“王爷的意思是,我绑架了凌云?”
    祝清仪叹了一声:“凌云到底是我儿的朋友,我这个做父亲的,总不能什么都不管,就任由祝凌与陌生人交友。凌云的底细,我还是清楚一些的。花主要是说他是你的儿子,别人能信,我却是不信的。”
    沈映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后面的韩敬却是紧张极了。
    这个忠信王话里的意思是,他知道义父的真实身份!
    义父瞒的这么深,这人竟然知道。
    他究竟有多大的势力?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义父的?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他的目的,真的是统一江湖,争取上面那把椅子吗?
    韩敬怎么觉得忠信王更像是来杀人诛心的?
    他看了看沈映雪,发现义父依然低眉敛目,丝毫不为所动,不禁更加敬佩,义父沉得住气,比那老王爷更加有城府,完全没把王爷的话放在心上。
    说不定义父早就知道了这人的监视,故意暴露在他面前,就是为了骗他咬饵上钩。
    义父钓鱼的技艺,实在高超,无人能及。
    想钓上来大鱼,除了合适的地点、天气,肥美的鱼饵,精准的力道和观察力,剩下的就是耐心。
    韩敬自认为前面几种虽及不上义父,在同龄人中也算厉害,可是唯独耐心,他最欠缺。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义父才特意带他出来,用行动教导他。
    沈映雪完全懵了,他记忆有缺,好多东西都不太清楚,只隐约有点印象。听到祝清仪的话,知道这个人没被花主给骗了,似乎还清楚真相,沈映雪就懵了。
    这该怎么回?
    他这个脑子,万一说错了话,踩到对方的雷点,那就真的暴露他其实是一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了。
    沈映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于是他开始微笑,笑得毫不心虚,直直地盯着王爷脸上的那张美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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