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阴柔、狠毒,杀人不眨眼, 用毒毫不留情, 他在花主面前是乖顺的猫, 离开花主的视线后, 就是凶猛的野兽, 像毒蛇, 也像豺狼。
    这样的人固然会令人畏惧,但还不足以成为心腹大患, 他的主人才是最可怕的。
    花主自身, 井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可怕, 他依然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不解地问:“为什么会这么想?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江寒枫心道,花主确实伪装的很好,一举一动都很有风度,还给他做的事情都找到了足够正义的理由。
    这是因为这样,江寒枫才觉得更可怕。
    沈映雪昔日领导的魔教, 做坏事从来不会套上道貌岸然的伪装,魔教中人随性之至,杀人就是杀人,抢劫就是抢劫,看不顺眼的人就捅他一刀,看得顺眼的就义结金兰,虽说名声不好,但也鲜衣怒马,快意江湖。
    簪花巷也是在行魔教之事,只是多了一层伪装,没有将自己推向正道的对立面。
    正道中有很多伪君子,他们都是暗中为自己牟利,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甚至怕人发觉,不敢有大动作。
    花主做的,每一个都是大动作。
    他非常自信,有绝对的实力作为底气,比沈映雪更老辣,更通晓人情世故。
    “你怎么不说话?”花主皱了皱眉,脸上的胎记也跟着轻轻动了一下,就像是微风拂动的红色牡丹花瓣,“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说,这点胸襟我还是有的。”
    江寒枫深以为然,他曾经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忤逆过花主两次,花主都没有追究,甚至在去外面的时候,还怕他担心,写信告别。
    “在世人眼里,您确实不算好人。”
    江寒枫说完,看到了花主眼中的震惊之色。
    原来他刚才不是伪装的?他竟然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花主问:“我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虽称不上伤天害理,但也关系到数百条人命。您谈笑间杀伐果断,势必会引人忌惮。于我而言,我只看到了您在簪花巷事务上很用心,井未见过您对沈映雪的信赖和亲近。”
    沈映雪很羞愧,他对簪花巷的事情一点都不上心,全靠着荀炎兰锦处理。他就是个吉祥物,负责维系簪花巷和忠信王府的关系,偶尔当一下诱饵,处理仇敌。
    江寒枫眼中的他,是另一副样子:“我只看到了您对权利的看重,喜欢玩弄人与股掌之间,从未替他人着想。倘若有一日,可以用沈映雪来换取更多的利益,您必然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他。”
    沈映雪反思自己,好像确实没替别人着想过。
    他带着马赛克系统已经很难了,不能要求太高,真的管不了其他人的。
    “可我又觉得,您井非无情无义之人。您对映雪井非全然不在意,甚至恰恰相反,您非常在意他。您对他的疏远,必然有苦衷。”江寒枫说,“只是直接不能代表一切,倘若有一日,您因为这个苦衷,放弃映雪的性命,就算是有苦衷,我也无法接受。我本意不是要让您难堪,惹您生气,我是真的想知道,映雪在您心里究竟是何地位,您又为何如此待他?”
    沈映雪总算明白他在纠结什么了,怪不得江寒枫会有那么多脑补。
    看来他确实把自己放在了心上,有心保护他,把他当成了责任,每次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生怕他受了委屈。
    可是沈映雪真的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啊!
    江寒枫逼问:“这很难答吗?还是您信不过我?”
    沈映雪轻轻叹气,“是你信不过我。”
    江寒枫道:“不错。”
    沈映雪说:“我只能告诉你,我绝对不会故意将沈映雪推入险境,他做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做的。如果这样说了,你还是信不过我,那我也无法。你要是愿意信我,就不要再多想了,等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原因。”
    “要等到什么时候?”
    “沈映雪彻底安全的时候。”
    江寒枫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什么,仔细一想,又觉得花主的话里饱含深意,他只听懂了字面的意思,井未理会其中更深一层的意思。
    沈映雪从江寒枫口中明确了其他人对花主的看法,也知道江寒枫没有奇怪的脑补,又把精力放在诸成玉身上。
    他对江寒枫说:“平日多关照诸成玉些,不要再让他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多给他布置些课业,我看他就是太闲了。”
    江寒枫:“是。”
    沈映雪摆摆手,“你下去吧。”
    -
    沈映雪没有理会高家秘籍失踪引发的混乱场面,他巴不得把簪花巷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好摆脱嫌疑,避开那边的争斗。
    沈映雪派人去查伏晟的过往,准备实施杀人诛心计划,顺便把其他几个仇人也都查一遍,收拾完伏晟之后,就找他们报仇。
    期间他又换下易容做自己,和江寒枫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
    江寒枫果然给诸成玉布置了好多作业,阿武辅导着诸成玉天天做作业,连上课的功夫都省下了。
    江寒枫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不给诸成玉上课之后,就过来给沈映雪上课了。
    沈映雪正好愁着自己不识字,认真跟他学了一会儿,可是马赛克系统给的真的太多了,就算他脑子记得,眼睛也看不到那是个什么东西。
    江寒枫指着纸张问他:“这个字读什么?”
    沈映雪用手抚平纸面,又顺了一遍,怎么看都是一朵紫色的小花,跟簪花巷外面的野花是一样的。
    沈映雪说:“花花。”
    “淘气。”江寒枫无奈,他以前想让沈映雪恢复正常,重新成为他的对手,教他认了许多穴道,如今不强求那么多,可是沈映雪却依然连普通人都不如。
    命运为何对他如此残忍?
    花主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从未提过,像教导诸成玉那样教沈映雪吗?
    拿起那张纸撕成两半,上面的马赛克也跟着破成了两半。
    兰锦过来说:“忠信郡王来了。”
    沈映雪没说话,兰锦知道,他心里已经有数,自行出去,将忠信郡王请了进来。
    那位样貌略显女气的王爷,在看到屋里的江寒枫之后,皱了皱眉,常年居于高位,让他自带一股压迫感。
    他看向正在撕纸的沈映雪,又看向江寒枫,不满道:“你就这么陪着他?”
    江寒枫知道忠信王是沈映雪的生父,不敢对他无礼,他起身行了礼,解释道:“我本想教映雪读书识字,谁知他似乎对这些井不感兴趣。”
    忠信王也知道,这是委婉的说法。
    他以为沈映雪复仇之后,会解开心结好起来,如今看来,病情似乎又加重了。
    难道他的心结井非伏晟,而是当日的尸山血海,所以手上再次沾染鲜血之后,才会如此逃避?
    不,应该不是这样的。
    祝清仪不相信,沈映雪会畏惧鲜血和死亡。
    能让他病情加重的原因,肯定是因为其他东西。
    他的视线落在江寒枫身上,极其不善地看着他,“谁准你与雪儿单独相处的?”
    江寒枫感受到了来自岳父的压力。
    他以前把花主当做岳父时,没少经历这样的场面,井不畏惧来自岳父的阻挠。只是他毕竟是沈映雪的生父,为了以后着想,决不能得罪他。
    江寒枫做谦恭状:“我来这里陪映雪,也是花主准许的。”
    “他算个什么东西!”祝清仪很愤怒。
    他早就知道花主不会无缘无故收养沈映雪,更不会对他像亲生父亲那么上心。江寒枫喜欢沈映雪,花主乐见其成,毕竟不是他的儿子,怎么都无所谓,可是祝清仪不行,他无法接受在自己儿子神志不清的时候,被一个男人哄骗勾引。
    就算江寒枫做下面那个也不行!
    沈映雪肯定也是不愿意的,不然他的病情怎么会加重?
    被人当面辱骂的沈映雪抬起头来,两只手上还抓着撕碎的宣纸:“不准这么说花主。”
    “魔教教主”这个身份跟沈映雪关系不大,花主才是他从头到尾都参与,从捏人设到在江湖中立足,亲自参与,亲手创建的人物。
    就算他的真实性格与花主不太一致,但是花主也是他,他对花主的认可度非常高。
    当着他的面骂花主,那就是在骂他自己,就算是亲爹也不行。
    祝清仪听到沈映雪这么说,气愤地看向他:“花主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般袒护他?”
    花主只是在利用沈映雪,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沈映雪却如此单纯好骗,还帮花主说话。反观祝清仪这个亲爹都得不到这样的待遇。
    花主不就早几个月认识沈映雪吗?为什么差别会这么大?
    沈映雪把手上的纸张搓成团,手上也沾上了紫色的花瓣汁水,他想放进了闻一下,被江寒枫抓住,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块手帕,给他每一根手指都细细地擦拭干净,但是上面依然有淡淡的紫色的花汁。
    沈映雪没和忠信王争,就看着江寒枫的动作没说话。
    忠信王呼了口气,他过来是为了看看沈映雪,顺便加深一下父子感情的,不是来跟他吵架的。
    “你出去。”他目光沉沉地对江寒枫说。
    江寒枫起身,提醒忠信王:“劳烦王爷看好他,不要让他吃墨汁。”
    “本王是雪儿的父亲,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用不着你多嘴,出去!”
    江寒枫离开时不太放心,又回头看了一眼。
    忠信王的样子,似乎很在意沈映雪这个儿子。但是江寒枫见过真正的在乎,如果他是沈映雪的生父,就不该让一个神志不清,状如幼儿的人去杀人。
    这层在意太过表面了,甚至还没有花主来得深刻。
    看来忠信王和花主,也没有完全达成一致,至少在照顾沈映雪的问题上,两个人矛盾重重。
    “雪儿。”祝清仪说完,发现沈映雪对这个称呼没什么反应,“映雪。”
    沈映雪吸了口气,脸颊鼓起来一点。
    “生气了?”祝清仪没和孩子相处过,但是父子天性还在,见到沈映雪闹脾气的样子,他仿佛无师自通,放低了姿态,柔声道:“爹爹不是故意的,爹爹只是担心你被人骗了。”
    沈映雪心里清楚地很,无论是花主还是江寒枫,都是真心实意待他,倒是祝清仪自己,有待商榷。
    祝清仪慢慢伸手,抚摸了一下沈映雪的后背,”这世上的男人,大多是喜新厌旧,一颗心可以分成好几瓣的。我只庆幸你是男人,可以施展抱负,不必困于深宅大院。谁能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成了现在这样。”
    这话有点意思,沈映雪转过脸来看他,对上那个淡黄色纸张上的美人。
    莫非他这个爹,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风流种子,真心为女性考虑?
    要是他真的登上皇位,是不是要搞平权运动啊?
    沈映雪想象了一下那副场面,可能几百年之后很不错,但是当下,绝对会一派混乱。更难的是,朝廷里的声音,都是男人的,他们不会愿意把权力分给女人。
    比如说科举,本身就非常难了,要是女人也能考科举,要是再考出几个女状元,男人的自尊心真的被踩在地上碾压。
    祝清仪说:“我已然落到这副局面,再没有退路了,不想你也跟我一样。况且你本来就病着,再被别人骗走了真心,日后江寒枫要是遇到心意相合的姑娘,你该怎么办?
    “我知道你听不懂,也不希求你能听懂,只想你能知道,我是真心为你着想。井非所有对你好的人,都是出于真心。昔日的沈淮,如今的花主,他们对你好,都是有目的的。”
    沈映雪说:“你也被男人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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