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为三冬。
    【拟归?壹】
    魏拟归照例醒的很晚,朦胧间他睁开惺忪睡眼,但紧接着又不争气地阖上。
    临海的北方小城,腊月总是格外的冷。他蜷缩在不足十平米的地下室里,抱着棉被,想再懒一会儿,可撂在一旁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烦。”
    魏拟归边在心里发着牢骚,边抓起手机接通电话。
    “喂——”
    只听见电话那头拖出油腻的长音。魏拟归听到,皱起眉来,但这次他没抱怨什么。
    “卞叔啊……怎么了?”
    “你小子还有脸问怎么了?!自个儿看看表上几点?十点了!还不快滚来上班,客人都他妈来了你还有闲工夫接电话?!”
    “我这就赶去!”魏拟归紧忙说。
    虽然早已习惯这种画风突变的感觉,但他还是被卞叔近乎咆哮般的话语弄得心头一颤。这样下去迟早惊吓猝死,他想。
    “麻利点!”
    魏拟归匆匆穿好衣衫,披上一件厚实且臃肿的羽绒服,急跑出家门。
    临走前他不经意瞥见了那把倚在墙角的吉他,已经落了尘。
    【拟归?贰】
    魏拟归赶到电脑城的时候,客人已经走了。
    “你这废物还能干点什么?修个电脑还磨磨蹭蹭,供你学技术不是为了让你每天赖着等死!开张你都不来,是不是还得我去你那狗窝里把你请出来?”卞叔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妈的,真后悔养你这孬种。早死爹的丧气子!”
    魏拟归咬着牙,用力攥紧拳头。他想一拳怼在卞叔脸上,那肯定很舒服。
    可他克制,把心里那头小野兽按在地上。
    “我去揽客。”魏拟归低着头,从喉咙里挤出这四个字。
    卞叔没有看他,转身去倒红茶喝。
    这就是生活。
    维系生计,勉强苟活。
    濒临绝望前,他想起地下室里的木吉他,它还等着他。
    “活着。”
    【拟归?叁】
    “活着。”
    地下潮湿的空气散发出刺鼻的霉味,魏拟归如同行尸走肉般穿过堆满杂物的走廊,十分机械地掏出钥匙打开门。
    “活着。”
    他把手放在门上那片铁锈上,用力推开门,走进狭小的房间。天花与白墙的接缝处漏下水,留下一条长痕,像有蜗牛爬过。
    “活着。”
    他又往前挪了两步,坐在露出劣质海绵的沙发上,缓慢地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魏拟归觉得自己要死了,不是肉体的终结,而是灵魂的湮灭。他想起从前有个姑娘对他说,心死身未死,便不再少年。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
    一如……对了!她叫陈一如。
    这短暂的回忆让他忽然笑了起来,恍惚间他站起身,拿起那把木吉他。
    吉他上并没有落灰——魏拟归习惯把它擦得干干净净,这是除了睡眠外他唯一不会忘的事。
    他浅撩过六根弦,无律的弹拨却让眼眶酸了起来。
    那个女孩为什么名叫一如来着?魏拟归脑中忽然升起这个疑问。
    那颗少年的心倏忽悸动,像是破除了多年的尘封,比大脑抢先一步做了解答——
    “一如善忘,
    一如年少时模样,
    经几场圆滑换锋芒。
    一如流淌,
    一如年少时模样,
    想避世更要在世上……”
    经几场圆滑换锋芒,想避世更要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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