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心地走进了万象城负一楼,然后乘坐扶梯去了一楼,但没有立即去喜茶店,而是先去了一家母婴用品店。
    店中的装饰十分温馨,她不慌不忙地逛了一圈,然后在某个货架前停下了脚步。
    面前的货架上整齐有序地摆放着婴儿穿的小鞋子,苏颜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双白白嫩嫩的小胖脚,母爱瞬间就被激发了出来,神色温柔地勾起了唇角。
    经过一番挑选过后,她看中了一双粉色的女婴鞋,准备买下来当作礼物送给白星梵,但她却从货架上拿下来了一双蓝色的婴儿鞋。
    结完账后,她将小票放进了购物袋中,然后离开了母婴店。
    那位女保镖一直紧跟在她身后。
    到了喜茶店,苏颜点了两杯饮品,然后在靠街道那一侧的落地窗前找了个位置,邀请女保镖陪她一起坐了下来。
    十几分钟后,靠街边的那扇玻璃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位穿黑色卫衣的年轻男人走进了喜茶店。
    他带着黑色的鸭舌帽,身材挺拔修长,白皙的双耳上挂着一只黑色口罩,挺立的鼻梁将口罩高高地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深邃忧郁。
    虽然男人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苏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
    谢屿走进店后也没有四处环望,目不斜视地去了收银台处,如同普通顾客一样排队点单。
    苏颜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购物袋,低头朝着袋子里看了一眼,眉头微微蹙起,神色中流露出了纠结,然后叹了口气,略带赧然地对坐在她对面的女保镖说道:“我想了想,感觉他应该会更喜欢那双粉色的鞋,你能帮我去换一下么?我的腿有点酸。”
    “好的。”女保镖不疑有他,立即接过了苏颜递给她的购物袋,离开了喜茶店。
    排在队伍末端的谢屿毫不迟疑地朝着苏颜走了过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跟我走!”
    苏颜也知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因为那个女保镖很快就会回来,但她还是迟疑了,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跟他走。
    或者说,她不敢跟着谢屿走。
    虽然女保镖根本没有见到谢屿,即便她现在离开了,她也不会知道她到底是跟别人走了还是自己离开的,但她还是很不安,担心事情会败露。
    白星梵一定会怒不可遏。
    她很害怕他生气,怕他会扼住她的喉咙,她把关进更小的笼子中。
    “颜颜!”苏颜的犹豫不决令谢屿急不可耐:“她马上就回来了!”
    苏颜还是无法下定决心:“你要带我去哪里?”
    “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谢屿语气笃定地向她保证,“绝对不会被他发现。”
    苏颜还是忐忑不安,但有些问题她不得不去解决,所以最终还是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跟着谢屿一起离开了奶茶店。
    谢屿来之前就将黑色跑车停在了路边,上车后,他连安全带都顾不上系,一脚踩下了油门,迅速带着苏颜离开了这里。
    两分钟后,那位女保镖拿着换好的鞋子回到了喜茶店,惊愕地发现苏颜不见了,但是在她们刚才坐过的那张桌子上留着一张白色的纸片,上面用黑色签字笔写着一个偏僻的地址,下方附带着一句话:她还是跟我走了,说明她爱的人是我。
    法拉利的车速很快,两侧的街道在飞速后退,坐在副驾驶的苏颜有些惶恐,还有些恶心,脸色泛起了青白,忐忑不安地看着谢屿:“你开慢点,现在没人追我们。”
    谢屿置若罔闻,目不斜视地驾驶着跑车,朱红色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直线。
    苏颜越发不安:“你要带我去哪?”
    谢屿:“一个安全的地方。”
    苏颜追问:“在哪里?”
    谢屿:“很快就到了。”
    苏颜抿了抿唇:“不用去很远的地方,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用不了太长时间。”
    谢屿却没再理会她。
    事态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苏颜开始焦灼,不得不选择开门见山:“我知道你委屈,也知道一切都是他的错,我替他向你道歉,对不起……”
    谢屿忽然怒不可遏,爆发似的怒吼:“凭什么你要替他道歉?”
    苏颜沉默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万般无奈:“因为我已经嫁给了他。”
    谢屿眼圈通红:“那我呢?我算什么?一个牺牲品?”
    苏颜怔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也知道谢屿心里有多么的委屈,但她却不能与他同仇敌忾,更不能为他鸣冤叫屈,因为她现在是白星梵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
    如果没有孩子,她或许会做出不同的选择,但她已经有了孩子。
    从医生那里得知自己的孩子安然无恙的那一刻,她的心就被孩子抓牢了。
    为了孩子的幸福,她必须选择维护自己的家庭。
    只要她/他能够顺利出生、平安长大,她可以心甘情愿当一只夜莺。
    “对不起。”这是她此时此刻唯一能对谢屿做出的回应,“真的很对不起。”
    谢屿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口处传来了一阵钝痛。
    她是想和他一刀两断,想让他们的故事彻底成为过去式。
    她想往前走,不会再回头,更不可能和他重新在一起,因为她现在爱的是白星梵,即便她已经知道了真相。
    她抛弃了他。
    沉默许久后,谢屿沉声启唇:“我不会伤害你,请你相信我。”
    两侧的街景逐渐由繁华变成了荒芜,天色也在不知不觉间阴沉了下来,黑色法拉利在白色的雨雾中急速驰骋着,渐渐驶离了市区。
    人烟稀少的偏远道路令人惶惶不安,苏颜完全没办法去相信他:“你要带我去哪?”
    谢屿还是那个答案:“一个安全的地方。”
    苏颜:“到底在哪?”
    谢屿:“墓地。”
    他说得言简意赅,苏颜却遍体生寒,看向谢屿的目光中充斥着难言的惊恐——他到底想干什么?
    谢屿突然笑了,侧脸瞧着她:“怕了?”
    苏颜屏息凝神,努力保持冷静:“为什么要带我去那里?”
    谢屿看着车前方的道路,雨刷器在他的眼前不停晃动:“我觉得,你应该和我爸见上一面。”
    所以,他现在是要带她去墓地祭奠他爸?
    苏颜茫然且不安:“为什么?”
    “我们结婚那天,白星梵给了我一个选择,”谢屿的声色十分冷静、低沉,仿佛是在对着一个陌生人、阐述着一件无关紧要的故事,“放弃婚礼,他就会‘奖励’我一颗心脏,不然,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爸死。”
    车窗外忽然闪起了电光,闪电劈空而下,在阴沉漆黑的天幕上撕开了一道白色的裂缝。
    苏颜如遭雷击,呆滞不已地看着谢屿。
    这是她从未听过的故事。
    谢屿没再开口,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似乎被抽干了,苏颜感觉到了窒息。
    天空阴云涌动,仿若黑色波涛。
    暴雨越下越大,雨幕彻底变成了密不透风的白色。
    “那天也是一个暴雨天,和现在一样。”谢屿的语调平稳且缓慢,“我放弃了婚礼,去了医院,得到了一颗心脏,那颗心脏让我爸多活了一年的时间。”
    苏颜呆若木鸡,暴露在袖口外的皮肤上甚至已经起了鸡婆疙瘩。
    谢屿轻笑道:“是不是觉得他给我的这种补偿还行?虽然没了老婆,但救了老爸。”
    苏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是她的话,她也一定会选择父亲的命。
    不能怪谢屿,只能怪白星梵太过不择手段。
    没人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去死。
    这时,谢屿的声音忽然在车中响起:“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想选你。”
    苏颜浑身一僵,惊愕不已地看着他。
    “颜颜,我真的很爱你。”谢屿苦笑了一下,“如果如果那场婚礼可以顺利进行下去,我们现在也该有孩子了吧?”
    苏颜的眼眶猛然一酸,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她终究是错过了这个惊艳了她整个青春的桀骜少年郎。
    “我真的很想选你。”谢屿的眼眶一直是红的,嗓音低沉沙哑,“但是白星梵根本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如果我不放弃婚礼,他就会将谢家的丑闻公之于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我妈曾经是梧桐水榭的坐台小姐,我伯父强//奸一名少女致其自杀又找人顶罪,我爸疑似在国外杀害他的前妻和亲生儿子。”
    事到如今,他也不在乎什么家丑了,这些家丑压得他透不过气,索性彻底扔下,一桩桩一件件的全部对苏颜说了出来。
    苏颜听得目瞪口呆。
    谢屿却早已接受了现实:“这些丑闻一旦暴露出去,谢家就完了,我没有第二种选择,只能跟着姜杞走。”
    苏颜终于明白了那天在婚礼上,姜杞对他说得那句“如果你不走,我就跟大家讲一讲梧桐水榭的故事”是什么意思。
    是赤///裸裸的威胁。
    与此同时,她也明白了谢屿到底有多恨白星梵。
    他毁掉的不止是一场婚礼,更是亲手毁掉了谢屿的人生,玷污了他的信仰。
    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丑闻,足以将任何一人压垮。
    他从小生长在阳光下,向来活得肆意盎然,怎么承受得了这种现实和打击?
    白星梵亲手将他推入了不见天日的深渊。
    他所承受的委屈比她想象中要更多出无数倍。
    可是她却什么都为他做不了,也无法弥补他,甚至连一句安慰他的话都说不出口。
    车内的气氛从令人窒息的压抑变成了悲哀的死寂。
    陵园的白色立柱大门隐约出现在了雨幕中,谢屿再次开了口:“白星梵给谢家施了压,让他们看好我。他手中有谢家的把柄,没人敢反抗他,他们把我关了起来,直到今天我才找到机会逃出来。”
    和苏颜猜想的一样,他确实是被家人控制了。
    但她又能说些什么呢?痛骂白星梵一顿?还是立即安慰他一番?有什么意义么?
    什么意义都没有,因为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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