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说不定等天亮后雪就停了。”
    “到时候就有人来救咱们了。”
    吃饱喝足后,大家的精神状态也变好了,心态也逐渐乐观了起来。
    这个时间段轮到男同胞坐箱子,有三个人自觉主动地从箱子上站了起来,把箱子让给了苏颜和白星梵以及孙导。
    苏颜也没客气,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客气了,孙导更客气了,所以她立即挽着孙导的胳膊朝着空出来的设备箱走了过去。
    那三个空位紧挨在一起,位于房间的西南角。
    苏颜坐在了靠墙的那个位置,本想让孙导坐在中间,结果孙导却一屁股坐在了最外侧的那个位置上。
    中间空出来的那个位置,是白星梵的。
    苏颜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朝着自己身边的这个位置走了过来。
    白星梵坐下的那一刻,眉头忽然皱了起来,腮帮也跟着紧绷了一下,显然是在那一瞬间用力地咬紧了后槽牙。
    苏颜还当他受伤了,心脏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你没事吧?”
    白星梵舒了口气:“没事。”然后解开了登山服的拉链。
    苏颜却不信——没事脱什么衣服?
    她还以为他是要查看自己身体上的伤情,结果谁知道他把拉链拉开之后突然张开了手臂,将她裹进了怀里。
    苏颜毫无防备,直接懵了。
    白星梵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样暖和一些。”
    他的嗓音低沉温和,苏颜却听得生气,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能发作,只能小幅度的挣扎着,悄声反抗:“干嘛呀你!”
    白星梵低声道:“别乱动,肋骨有点疼。”
    苏颜瞬间定身,一动也不敢动,连脖子都不敢抬一下:“肋骨怎么了?”
    白星梵叹了口气:“来的路上摔了一跤。”
    苏颜的眼眶猛然一酸。
    暴雪不断,又夹杂着刺骨寒风,上山的路一定充满了艰难险阻,怎么可能只摔了一跤呢?
    她愧疚又自责,忍着哭腔地问了句:“摔得严重么?”
    白星梵声色平静地回道:“放心吧,不严重。”然后温声对她说道,“睡一会儿吧,睡到天亮,雪就停了。”
    苏颜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
    白星梵笑着说:“因为我看了天气预报。”
    苏颜:“……”
    苏颜:“不是你说得天气预报不一定准么?”
    白星梵从容不迫地回答:“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
    苏颜:“……”
    反正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呗?
    她没忍住翻了个小白眼。
    白星梵又温声催促了句:“快睡觉,好好休息,救援队随时会上来,要保存下山的体力。”
    苏颜却睡不着,又问了句:“你在山里找了我多久?”
    白星梵语调轻轻,言简意赅:“没多久。”
    苏颜不信:“我又不傻。”
    白星梵一本正经:“据调查显示,缺少睡眠会影响智力发育。”
    苏颜:“……”
    白星梵:“所以,崽崽要快点睡觉。”
    苏颜不敢睡:“要不你还是松开我吧。”她也不敢乱动,担心自己会压到他的肋骨。
    白星梵:“摔的是那边。”
    苏颜又不放心地问了一遍:“严重么?”
    白星梵无奈一笑:“真的不严重。”他又道,“严重的话你就见不到我了。”
    苏颜:“……”
    有点道理,却又有点没道理。
    她也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实话了,也就没再追问他的伤势,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刚才没发完的太空毯,展开之后,把自己和他裹在了一起,然后才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是因为他的怀抱太温暖,还是吃饱喝足的原因,又或是两种原因都有,她很快就睡着了,睡得特别安稳。
    屋子里的大部分人都睡着了,气氛静悄悄的。
    白星梵垂眸看着怀中正在酣睡的姑娘,神色中泛着水一般的柔光。
    “我一直以为她是个挺坚强的小姑娘。”孙导也没有睡,悄声对坐在身边的白星梵说道,“你没来之前她一直挺乐观的,我们冒着雪在山里找避难所的时候,她一直走在最前面;大家心慌意乱、害怕会被困死在山里的时候,她比谁都沉得住气,不慌也不乱,一直在帮我稳定军心,我还以为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呢,谁知道一见到你就哭了,我才知道其实她也是怕的。”
    “本来胆子也不大,”白星梵目不转睛地看着苏颜,声音低低的,却带着笑意,“但她一直很坚强。”
    孙导感慨道:“成年人才需要坚强,小孩不需要,能遇到一个让自己从大人变成小孩子的爱人,也是三生有幸。”
    白星梵沉默片刻:“遇到她是我的福气,三生有幸的人是我。”他又自嘲地笑了一下,“她是倒了霉,才会遇到我。”
    他自小就是一个被困在笼子里的人,身上满是枷锁,从来不能为自己的人生做主,直到遇见了她,幽闭的笼子才被打开了一道门,一束阳光透了进来。
    他真的很喜欢她,想和她一直在一起,却担心她不愿意陪伴自己,于是强行把她抓进了鸟笼中,逼着她和自己在一起。
    她给了他阳光,他却剥夺了她的自由,还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如果两年前她没有去那座古镇,没有站在那座桥上,没有被他看到,后来也不会受那么多苦了吧?
    苏颜睡得很熟,甚至都做起了梦。
    一场化身夜莺的梦。
    她梦见自己从一座巨大的、玫瑰编织的鸟笼中飞了出来,在旷阔的天地间自由自在地遨游了一圈,越飞越远,结果忽然遇到了一阵狂风暴雪,又把她吹了回去,但是鸟笼却不见了,只剩下了一地的玫瑰花。
    她收起了羽翼,伫立在了其中一株玫瑰花上,仰颈看着广阔又碧蓝的天空,神色中忽然流露出了茫然。
    “雪停了!雪停了!”
    不知是谁的一声大喊,直接把苏颜从梦里惊醒了,猛然睁开了眼睛。
    其余人也都被惊醒了,纷纷从地上或者箱子上站了起来,一涌而起地挤到了窗户口或者门口,看到屋外的艳阳天后,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
    “真的停了!”
    “我们马上就得救了!”
    “老子就知道老子死不了!”
    苏颜也想去看,但在起身的那一刻她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白星梵的身体无力地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一起身,他的身体就倒了下去,她赶忙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这时,她才发现他的脸颊上泛着异样的红,双目紧紧地闭着,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察觉。
    她瞬间慌了神,脱口而出喊了声:“老公!”
    白星梵无动于衷,依旧紧紧地闭着眼。
    苏颜急红了眼,又喊了声:“老公!”
    第二声喊的比第一声大得多,嗓音却颤抖着,带着难掩的惊慌失措。
    几乎所有人都朝着她这里投来了关切的目光,尚未睡醒的孙导也被这声喊醒了,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画面后,急忙说了句:“脸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苏颜终于找回了点理智,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
    孙导从箱子站了起来,冲着大家喊了声:“谁有退烧药?”
    “有!有!”后勤部组长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一边翻包一边说:“出外景前特意准备了。”
    他把退烧药感冒药一股脑的塞给了苏颜。
    苏颜又喊了白星梵几声:“老公!老公!”
    白星梵终于有了反应,微微蹙起了眉宇,眼睛还没睁开呢,却先激烈地咳嗽了起来。
    苏颜手足无措,心疼地要命。
    他咳了很长时间,然后无力地睁开了眼睛,双眸中再也没了往日的深邃与笃定,取而代之的是虚弱与茫然。
    “老公……”
    看到苏颜泪流满面的模样,白星梵瞬间清醒了过来,慌张地问:“怎么了?”他的嗓音无比嘶哑,下意识地想坐直身体,然而肋骨处却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导致他起身失败,咬着牙关发出了一声闷哼。
    苏颜哭着说道:“你发烧了,都烧晕过去了。”
    白星梵舒了口气,然后说道:“我没事。”
    都病成这样了,还没事呢?苏颜的眼泪一刻不停地往外冒,但她也清楚现在不是哭得时候,抬起手臂蹭了蹭眼泪,她让他靠在了背后的墙上,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去烧点水。”
    说完,她就朝着屋子中央走了过去,弯腰拎起了放在防风炉上的烧水壶,去室外盛了一壶雪。
    等水烧开后,她倒了一杯热水,喂他吃了药。
    有人帮忙用塑料袋装了一袋子雪回来,然后压实了,做成了一个简易冰袋。
    苏颜把简易冰袋塞进了自己的手套里,抵在了白星梵的额头上,实行物理降温。
    差不多过了有半个小时左右,他的身体没那么烫了,苏颜不由舒了口气,然而药效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的体温很快又烧了起来,至此之后,苏颜的心就没放下来过。
    他的高烧不断反复,她进进出出地换了许多次冰袋,担心他的同时,又不断地在内心祈祷着救援队伍马上出现。
    但是山内积雪厚重,救援队伍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一直从清晨等到了日暮,他们才等来救援。
    那时白星梵才刚吃完一次药,并且还加大了剂量,体温终于降下去了一些,果断拒绝了苏颜提出的让他躺担架的提议,强打起精神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牵起了苏颜的手,陪她一起下了山。
    下山的路比上山还难走,为了确保剧组人员的生命安全,孙导连设备都不要了,通通留在了那间游客休息处的小屋子里,准备等积雪化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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