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荡白雪,素衣滚金边。
    雪最深处有一道剑影,凌厉的剑气似乎连腊月的寒气见了都要低头一阵,黑色长发随着身姿摆动,金色的发带从细滑的发丝上滑落,飘到地上,连一颗雪花都压不断。
    她是金顶山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年岁未过百,便在山门之中击败了比自己入门早了几百年的师兄师姐。
    就是她亲生姐姐,也难能与她匹敌。
    可就是这样的人,她也有她的缺点。
    辛雪浓太过于任性了,仗着自己天资不凡,金顶山的各位长老前辈不敢拿她怎么样,她年岁未过百岁,却把山下方圆五百里的地界都转悠了个便。
    少女是放在天空上翱翔的大雁,她说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师尊师父都管不着她。
    “雪浓!你又要下山!”
    “姐姐,你剑练完了没有?没练完赶紧去练啊,小心师父骂你。”辛雪稠想拦下又要跑下山的辛雪浓,却被辛雪浓反过来一阵嘲讽。
    她的脸红了一阵,咬着牙说道:“你不要仗着自己有本事就这般无法无天!”
    “你要是有本事你也可无法无天。”辛雪浓说道,转身却想走,却撞到了一个宽厚的胸膛。
    后面的辛雪稠捂着嘴偷笑着看着她,辛雪浓抬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师兄——
    “默涯师兄...”
    辛雪浓的脸红了红,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啊——被抓包了。”
    陈默涯低头看着辛雪浓,拿着食指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呀,总是这般任性,以后出嫁,谁敢要你?”
    “真的嫁不出去了,我就祸害师兄你去。”辛雪浓笑着说道:“我给你生个儿子,天天祸害你。”
    ...
    虽然少女的话不能当真,但是此番惊世骇俗的话从辛雪浓口中说出并不算意外,她本就是这样一个口无遮拦的少女,以前养着一只小公猫的时候还说自己也想生只小猫咪玩。
    修仙之人的年岁毕竟比较长,待到小公猫年老衰死之后,辛雪浓也没提过想再养只小猫的事情了。
    辛雪稠微红的脸看向了陈默涯。
    辛雪浓疯疯癫癫的话不能当真,但辛雪稠心中确实是有对大师兄陈默涯的恋慕之情的。
    若是以后辛雪浓被选为山主,自己是不是能借着这层关系嫁入天阙峰?
    无忧无虑的时光中,辛雪稠有一大半的时间在幻想去做一个新娘子,她有些讨厌天天穿着白衣,她想穿上新娘子红艳的嫁衣,去和自己心爱的人相守一辈子。
    日子就这样有一天没一天地过着,练剑、看夕阳、睡觉,辛雪稠无聊的日子一天只有这三件事可以干。
    可是这样无聊的时日也没有持续多久,辛雪浓那边却出现了意外。
    辛雪稠照例上天阙山采集草药之时,隐约听见草从里有异常的动静,她以为是小猫小兔子在草从中打滚,悄悄地走上前去以看,却在草从缝隙中见到两个人熟悉的人翻滚在一起。
    若是说当时当下首要的情绪,辛雪稠至今回忆起来也只能用嫉妒两字形容。
    她怎么也想不到,衣冠楚楚的大师兄和高傲无畏的亲妹妹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她捂着嘴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泪水却从眼眶中流出。
    只是从那一刻开始,辛雪稠的心便死了一半。
    她不可能去做天阙峰的峰主夫人,亦不可能去争夺山主之位,苦涩的情绪积压在内心之中,便是百年也无法轻易化消。
    金顶山山主须修炼绝情剑法,意味着断情绝爱,师尊有意将山主之位给雪浓,可雪浓当下又与大师兄有这层关系,辛雪稠又开始苦恼是否该将自己知晓之事告知师尊。
    如此,既然雪浓与大师兄相爱,那便随了他们吧,辛雪稠心中想到:自己退出,连成全都算不上,这点隐秘的心思,天底下只有自己一人知晓。
    可就算这样,命运也没放过辛雪稠。
    陈默涯虽然跟着辛雪浓有了超越师兄妹的关系,可他却不肯放过辛雪稠,甚至屡屡跟辛雪稠说一些暧昧话语。
    这让辛雪稠总觉得有些疑惑。
    是她受了画本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邪说蛊惑,以为天底下所有的爱人只能有一对吗?
    直到妖兽破除封印,危急关头之刻,师尊重伤之际要教授辛雪浓绝情剑法,以攻破妖兽之时,辛雪稠才明白了绝情剑法的真正含义,以及——陈默涯对辛雪浓和自己出手的原因。
    陈默涯虽然人模人样,实际却是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绝情剑法的修炼者,需以童子之身杀亲灭友,断绝请爱,方能成就金顶山最强的剑法。
    当妖兽出关,危祸世间之时,师尊命辛雪浓杀掉辛雪稠,练就绝情剑法时,辛雪浓却长舒了一口气,她摇了摇头,摸向了自己的肚子:“师尊,抱歉,我怀孕了。”
    辛雪稠至今还记着师尊临死前瞪着大大的眼睛,他颤抖的手指着陈默涯,他想骂,可是气都已经到了喉咙也提不上来,根本就骂不出。
    “不是的,师尊,就算我没有怀孕,我仍是处子,我也做不出杀掉亲姐姐的事情。”辛雪浓淡声说道:“但这个人——”
    辛雪浓手起,剑指向了陈默涯:“你出于嫉妒之心,以情爱之名勾引我,让我练不成绝情剑法,可即便是不能练就绝情剑法的我,你依旧不是我的对手。”
    她继续说道:“贱人,给你两个选择,一以身殉道,去竭力与妖兽搏击,或许还能留几分美名,二是被我杀死,而你坏我道行之事,将天下皆知,你自己去选。”
    陈默涯看向了她的肚子,微微有些犹豫:“雪浓,孩子需要父亲——”
    “你死了之后,我自会想办法让孩子继承天阙峰的。”辛雪浓的剑逼近了一步,对他说道:“现在,立刻给我做出选择!”
    都是死,一个是为美名而死,一个是死后被污名环绕,陈默涯一咬牙,拿起了剑,冲向了妖兽嘶吼的声音中。
    辛雪浓闭上了眼。
    “姐姐,待我生下孩儿后——”
    “嘘——”辛雪稠上前抱住了辛雪浓淡淡说道:“我是姐姐,姐姐就该保护妹妹,你什么都不必说,找个安静的地方养胎,待孩儿出世之后,你再回来,这一切便结束了。”
    辛雪稠温柔地抚摸着辛雪浓的头发,轻声说道:“你想想你肚中的孩儿,你什么都不必做。”
    她话这么说着,深呼吸了一口气,也拾起了身旁配剑,将辛雪浓交给了年岁稍小的弟子后,也出门迎战要妖兽了。
    妖兽的一声嘶吼,便能将万年不融的冰川震碎,辛雪稠感觉自己的内脏几乎都要被震碎了,一口血吐出,却是无法靠近妖兽半步。
    一天,身上多了许多伤口。
    两日,已经能感受到自己的骨头有些许的碎裂了。
    三个昼夜,吐出来的血都带着块状。
    五天、六天,第一天的伤口都已经开始痊愈了,妖兽的步伐依旧没有减慢。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辛雪稠依旧奄奄一息之际,忽然感到一股真气输入了她的体内,滞涩之感逐渐缓解。
    这种熟悉的感觉,就算是辛雪稠化作灰,她都认得——
    “雪浓!”
    她转头一看,便看见了脸色苍白的辛雪浓,显然是刚生产完,便赶赴战场了。
    她似乎是心意已决,将一本剑谱放在了辛雪稠的手中。
    “姐姐,孩子取名陈雪涯,日后拜托你了。”
    辛雪稠发疯似了的大喊:“那你呢?孩子的亲生母亲呢?”
    “姐姐,我是一人之母亲,可天下亦有千千万万的母亲,我愿殉身以救天下苍生。”
    辛雪稠的手,几乎都在抖了,她奋战了不知道几个日夜,却依旧保护不了自己的妹妹,手中的绝情剑法就像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一则笑话。
    若是辛雪浓要练成绝情剑法,死的人就是她了。
    可若是辛雪浓无法练成,那辛雪浓就必须要死。
    这到底是怎样一本邪狞的剑法,竟是要以献祭亲友为代价?
    辛雪稠的脑子都是混沌的,可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
    她缓缓伸出手,展开了结界,将前来救援的仙道中人阻拦在结界之外。
    绝情剑法是唯一一剑能消灭妖兽,这是师尊临死之前与她讲的,辛雪浓此刻所做,不过就是给她留足时间,能够在最快的时间之内练成。
    虽是刚刚生产完,可辛雪浓满脸无惧色,她伸手一剑,竟是刺破了妖兽嘶吼,直接刺穿了它的眼球。
    她就是天才,就算无法练成绝情剑法,她依旧是天才中的天才。
    众人难以匹敌的妖兽,在她剑下刚开始还能打得有来有回。
    只是妖兽实力太过于强悍,便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辛雪浓也逐渐败下阵来。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辛雪浓的生命流逝速度愈来愈快了,鲜血在流,意识也在流散。
    终于当她鲜血流尽之时,绝情的一剑方能成就。
    没来得及说上最后一句话,一把剑中裹挟着是天下苍生,她不当为自己的小家小情犹豫,辛雪稠看着手中的剑,终于也明了了。
    此刻的辛雪浓已经死了,她是孤身一人了。
    断亲绝友,断情绝爱,无情的一剑刺破冰冷的空气,破空而来,将妖兽一击成为无数碎片。
    血腥的气息四散开来,辛雪浓在众人的瞩目之下,以身殉道。
    随后是飞奔而来的辛雪稠紧紧地抱住了冰冷的尸体,连哭都哭不出来,浑身不停地颤抖。
    死了,都死了。
    自己成了金顶山上权力最高的人,也成了这个天底下最孤独的人。
    “后来我就想啊,绝情剑这东西不是个好东西,我不想让后面的人再继承本剑法了。”将一个故事说完,辛雪稠以这句话作为了结尾:“所以,我便是耗尽全力,我也必须消灭妖兽的所有碎片,让我的弟子们做个有家人有朋友的普通人,也好过做一个无亲无爱的孤家寡人。”
    她笑了一声,面朝着阳光。
    所有的孤独,她一人受过便可,他人不必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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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写这么多就是想把金顶山三角恋在一章内写完
    一本剑法如果刻意加上了非常多的限定条件,不能动情,要保持贞洁,还得杀人,那就不是个好东西,先给我的设定解释一下,后面慢慢展开。
    后面还想多写一点林清尘跟君怀玉的情节
    为什么陈雪涯不姓辛呢?因为对于辛雪浓来说,陈雪涯是一个污点
    我还是蛮喜欢写亲情篇章的,没有雌竞,只有当机立断把狗男人给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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