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田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惊到了,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乡野粗民!废话少说,季姑娘,你再这样耗下去,可要想想得罪白家的后果!”
    “白家是什么东西,听上去很厉害啊?”贞吉利一脸好奇的看向季妧。
    季妧挑眉道“白家不是东西,据说在邺阳可以横着走……”
    “不是东西啊!”贞吉利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就是属螃蟹的。”
    他们这一唱一和,连汪顺都看不下去了“我看你俩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看你才是活得不耐烦了!主人又不在,一个狗腿子叫这么起劲做什么!”
    季妧悄悄给贞吉利的嘴炮技能点了个赞。
    懒得理汪顺那个菜鸡,贞吉利转向谷雨田“既然白家这么厉害,我倒是有个问题想请教。究竟是白家厉害,还是寇将军厉害?”
    “那自然是寇将……”谷雨田一顿,“这跟寇将军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您老继续,继续。”
    贞吉利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还去招呼那群打手。
    “你们看看是先打砸,还是先放火?这破窝棚虽说不值什么钱,好歹也是祖上传给我们兄妹的,如今我们连这点东西都守不住,无颜见列祖列宗,少不得事后要请将军出面,去白府讨个公道了。”
    他一口一个祖传,一口一个兄妹,季妧要是不知道实情,都差点信了!
    汪德内心却是惊疑不定。
    他留了个心眼,让侄子去外面的马车查看一番,确定上面打着军营的徽记,便默不作声退到边上站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谷雨田却是不信“她明明就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哪里来的兄长!”
    父母双亡啊……贞吉利给了季妧一个怜悯的眼神,又回过头非常欠揍的道“我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妹,不行?”
    “……”季妧干脆让出主场,在一边看他发疯。
    “那也别想糊弄人,就你这瘪三样,还想和寇将军攀关系,也不撒泡尿照照!”
    “嘿,瘪三怎么了?”贞吉利撸袖子叉腰,摆了个自认倜傥的姿势“区区在下这个瘪三,不才正是寇将军身边的小军医一个,怎么着,你有意见?”
    他不慌不忙,谷雨田倒有些不确定了“你、你有什么凭证!”
    “我以为我这张脸就是凭证。”
    贞吉利撩了把头发。
    然后,冷场了。
    他咳了一声“也罢,你们这群乡野村夫,没见过世面……不认识我,那这个你总认识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牌样的东西,雕花纹路,顶缀红缨,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
    谷雨田凑近细观,铜牌一面书“寇”,一面书“令”,应该是将军私符不假,这可不是随便能冒充的。
    他那张老脸瞬间变了色。
    “怎么样,谷管事可看清楚了?”
    “看、看清楚了。”谷雨田抹了把额头急冒不停的汗,挤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脸。
    汪德作了这许久的局外人,前后一想便也明白了。
    这季姑娘是把方子给了自己兄长,然后她兄长又把方子献给了寇将军。那个据说一下子冒出头并成了将军跟前红人的军医,看来就是他了。
    他心中不禁庆幸,幸好自己还没来得及出跟谷雨田一样的昏招。
    军医虽然算不上什么,但将军跟前的红人可就另当别论了。宰相门前三品官,别说他,就是他们家老爷也得把人奉为上宾。
    想到此,汪德上前冲贞吉利和季妧拱了拱手。
    “军医鼎鼎大名早有耳闻,今日得以结识实在三生有幸。军医和令妹想必也是难得团聚一次,敝人带混账侄子来给令妹道歉,除此之外并无旁事,就不打扰了,告辞,告辞。”
    见他还算识趣,贞吉利也不多作为难,同样朝他拱了拱手。
    “客气,我长时候不在家,以后我这妹子有得罪你或者你们白家的地方,还望看我薄面,担待一二。”
    汪德连连道“哪里话、哪里话……”
    季妧指向旁边的几箱东西“汪掌柜,无功不受禄,我和你们济世堂不拖不欠,用不着这些,你还是带回去吧。”
    汪德面露为难“这……”
    贞吉利深以为然的点头“我妹子说的没错,我们家有祖训的,不能随便占人便宜。”
    季妧用手肘暗暗拐了他一下。
    汪德无法,只能让人把礼物抬上马车,匆匆走了。
    贞吉利看向灰头土脸的谷雨田“怎么着,你还想留下来吃个晌午饭?你带这么多人,饭也不够呀。”
    “不、不……我这就走,这就带他们走……告辞,告辞!”
    “慢着!”
    贞吉利跟出院子,慢悠悠踱到谷雨田跟前,倾身盯住他的双眼。
    “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们白家有多能耐,我也不管你这条狗多会咬人,以后再敢把注意打到我妹身上,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记住了?”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完全不复刚才的嬉笑之意,每个字都像齿缝里蹦出来的,森冷入骨。
    谷雨田脖颈一凉,除了点头话都不会说了,带着一群手下连滚带爬上了马车。
    直到一群人彻底不见,贞吉利才站直身子吐了口气。
    “将军身边呆久了,也能沾点王霸之气,唬人还不是小菜一碟,嘿嘿!”
    第51章 真假蚕丝
    院里这么大动静,大宝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季妧回身的时候,就看到他半隐在灶房门口盯着这边看。
    火自然熄了,季妧摸了摸他的头,又重新引着,让大宝坐下接着填柴。
    贞吉利背着双手晃悠进来,一脸嘚瑟“怎么样?亏我今天神机妙算请了探亲假,我若不来,你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那也未必。”
    季妧正在刷小锅,指着另一个灶洞,让他和大宝一块烧火。
    贞吉利叽叽歪歪走过去坐下,大宝小眉头微不可见的一枯,眼盯着他手中的木柴不放。
    贞吉利见状,逗他“要不你来烧,我最尊老爱幼了。”
    季妧喊大宝“姐姐肚子饿了,你们俩一起烧,谁烧谁的,这样咱们也能快点吃饭,好不好?你看,你的灶洞比他大,就把小的让他烧算了。”
    大宝不太高兴,看了看两个灶洞,确实是自己的比较大,便不再和贞吉利较劲,扭过头继续往自己那个灶洞添柴。
    贞吉利“……”敢情让他烧锅是看他可怜?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大宝似乎和一般的小孩不太一样。
    他动了动嘴,终究没好问出来。
    “你刚才还说未必,我看你就是逞能。你倒是说说,我若是不来,你打算怎么对付那帮人。”
    季妧切着菜,头也没抬“我起初不知道汪德也会来,所以只想出了针对谷雨田的应对方案。”
    听到谢寡妇被辞退的消息,季妧没有第一时间赶去胡家,而是去了镇上,找书铺的方老板打听消息。
    居庸镇就那么大,想了解缫丝作坊的情况并不难,加上她去的时候正赶上宋璟去换书,而宋璟的同窗中恰好就有一位和那谷雨田是邻居。
    几个渠道得到的消息相交叉,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个不小的内幕,或者说是谷雨田的把柄。
    “什么把柄?”贞吉利十分好奇。
    “缫丝作坊的日常工作,就是将蚕茧浸在热盆汤中抽出蚕丝。蚕是必不可少的。而蚕的主要食物是桑叶,这个季节绝大多数的桑树叶子都落光了,待到来年春初才能发芽生叶。”
    贞吉利听得有点晕“什么蚕啊茧啊还有树叶子的,跟谷雨田有什么关系?”
    季妧白了他一眼。
    “根据桑叶的生长周期,养蚕的季节主要有五到六月的春蚕、七到八月的夏蚕、和九到十月的秋蚕,即使是最晚的晚秋蚕,也就到十月底的样子。可现在都十一月份了,缫丝作坊丝毫没有停工的迹象。”
    谢姨说过,她复工这段时间,既不让抽茧也不让缫丝,而是和许多女工一起被叫去刷洗一种树皮,清洗干净的树皮再由专人送到另一个院子里,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她们摸不透里面的玄机,前世看多了“315打假”的季妧却能猜出个大概。
    等从谷雨田家一个做饭的老妈子那打听到,他近来确实雇人常往深山老林里伐一种浅棕色的树木,季妧已经差不多可以确定了。
    又给了点好处,让那老妈子带了块树皮出来。
    事后证明,这种树皮的纤维经过特殊处理,确实可以化成丝状。
    乍一看几乎辨不出来,实际两者却有很大差别。
    真正的蚕丝从外观上看为乳白色,略黄,表面光泽柔和,丝质绵长。
    有些粘胶纤维、人造纤维生产出的长丝也会长一些,但它们在蓬松性、隔热性上都不如蚕丝好。
    “最主要,也是最容易辨别真假蚕丝的一点——真蚕丝不易燃,假蚕丝火一团。”
    贞吉利摸着下巴直点头“听上去很有道理。”
    一看就知道没听懂。
    刚好季妧手上特意留了些样品下来,本来是打算对付谷雨田的,现在也用不到了,干脆现场试给他看。
    从灶洞里抽出一根燃着的树枝,靠近真蚕丝。
    会发现只有在火苗靠近的时候它才会燃烧,火苗一离开马上就熄灭,还会留下类似于鸡蛋壳烤糊了的味道。
    再仔细观察燃烧物,燃烧处黑亮有光泽,用手一捻,呈粉末状,颗粒细腻。
    而用同样的方式靠近假蚕丝。
    它的燃烧程度较蚕茧大一些,火苗离开,稍后才会熄灭。
    燃烧过程中升起不少灰烟,过后残留一种烧纸的味道,燃烧物有黑色颗粒,捏碎之后,其中包裹着没有完全烧尽的纤维。
    没什么比一场试验更能简洁生动的说明问题。
    贞吉利冲她竖起大拇指,不过尚有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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