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本来就是曹家理亏。
    她硬忍下这口气,不过是想着先把胡良庚帖拿到手,之后再谈别的。
    哪想到曹家人是死不要脸了!
    一口咬定弄丢了庚帖,还说什么一旦找到立马就给送回来。
    当她傻子哄呢?
    他们分明就是在等胡良表态。
    等胡良气消了,曹芸芸再掉几滴眼泪,换得他回心转意,退婚的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想得倒美!
    一夜辗转无眠的,又何止谢寡妇一个。
    翌日,也没人提去镇上摆摊的事。
    饭桌上,谢寡妇更是没有好脸色。
    “曹家的庚帖我给退回去了,你的那份人家不肯给,显是舍不得你这个好女婿呢!”
    “娘,那这婚到底算是退了,还是没退?”
    胡大成多嘴插了一句,不过被无视了。
    “万幸发现的及时,细妹没让你们坑害成。你们咋样我也懒得管了,但我话撂这,那曹芸芸是万无可能再进我胡家的门,你要是舍不下,就去给人家当上门女婿,我绝不拦你。”
    谢寡妇说这话时,正眼都不看胡良。
    胡良脸上的红肿还没有消退。
    他欲言又止,先是看向谢寡妇,继而看向胡细妹。
    细妹垂下眼皮,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转身出了堂屋。
    胡良张了张嘴,又无声的闭上了。
    气氛这么怪异,胡大成左瞄右看,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
    季妧很快也知道了这事。
    其实曹家怎么想的,她也能猜到一二。
    这事的关键,确实在于胡良。
    他若是旧情难舍,先不说谢寡妇饶不饶的了他,季妧也对他无话可说。
    他若能就此认清曹家人的本质,坚持退婚,不拖泥带水,那么曹家再如何耍赖也不用。
    不过接下来,胡良的处境可能会不太好。
    被退婚的女性,即便无错,再找婆家都难,何况曹芸芸在这件事里根本就摘不干净。
    可胡细妹毕竟没有嫁进曹里正家,曹芸芸还构不成犯罪事实,即便闹大了,外人也不过摇头数落两句。
    曹婆子为保女儿名声,到时必然会把主谋王氏推出顶缸。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胡良若因此退婚,曹芸芸再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到时舆论会倒向哪一边,根本都不用猜。
    在那样的境地下,胡良还能坚持吗?
    曹芸芸若真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又当真不会心软?
    季妧忧虑归忧虑,不过她眼下还有别的事要处理——辛子期上钩了。
    “这是你要的石膏,按你所说,让人煅熟研细了的。”
    煅烧石膏的方法其实很简单。
    生石膏捣成粉状或碎成小块,备好炉炭以及耐火的容器,如铁锅等。
    然后取净石膏块或粗粉,置铁锅中,武火加热,煅烧至红透,趁其酥脆,即刻取出。
    待其冷却后,用锤子敲碎,或者用其他工具捣碎,之后再用研钵磨研成粉。
    “怎么,辛大夫还有事?”
    季妧道过谢后,见辛子期还站着不动,故作惊讶。
    “莫非这次辛大夫终于肯赏光,愿意留在寒舍用午饭了?”
    早饭刚吃过不久,吃的哪门子午饭。
    再说,他再是医者,也得避嫌,上门看病送药也就罢了,哪有留下吃饭的道理。
    辛子期眉宇之间尽是纠结。
    季妧看破不说破,好整以暇的等着。
    辛子期没让她等太久,一声长叹,冲她拱了拱手“如你所愿。”
    季妧笑了,也不再拿乔,却还是戏谑道“会不会让辛大夫为难?”
    辛子期摇头,将原委说明。
    “父亲去世后,济世堂在白家的授意下,屡屡刁难找茬,还把庸医误人的名声强加在我爹头上,到处宣扬,直到再无人敢来一德堂看诊,一德堂也无法再在邺阳立足……”
    “那你何苦硬撑,为何不从一开始就听你父亲的,把一德堂关了,从此金盆洗手,再不从医?”
    辛子期看了她一眼“理由你知道。”
    季妧笑而不语。
    “是,我不甘心。我也看出了父亲的不甘心。他若真是让我关闭医馆不再从医,就不会把辛家祖传《临证医案》的藏处告知于我。”
    辛子期的神情还如往常一般淡泊,然而他的眼底,却有一种比利刃还要坚硬的东西破土而出。
    “我自幼在祖父膝下长大,所知所学皆承自于他,一德堂是他和父亲的心血,是辛家几辈人的心血,有我在一天,一德堂就永远不会闭馆。”
    “少爷……”
    平安拴好马车就到后院找小狗玩去了,哪知刚回到前院就听到了这番对话。
    一德堂被从繁华的邺阳城挤到这个穷僻的小乡镇,辛子期一直表现的不咸不淡,平安还以为自家少爷早已心如死灰。
    没想到,他心里竟藏着这样的宏愿。
    平安不知道,季妧却清楚。
    辛子期骨子里有一种韧性,他之前表现的清静无为,不过是在等待一个机会罢了。
    至于他最终目的是振兴一德堂,还是别的,这个不在季妧考虑范围之内。
    “所以……”她歪了歪脑袋,“你是同意救治流浪汉了。”
    “是咱们联手救治。”辛子期纠正她的话,指了指一旁的煅石膏,探究的目光再次落到季妧身上。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谈谈。”
    季妧单眉一挑“比如?”
    “比如……你到底是懂医,还是不懂医。”
    第210章 麻醉其事
    懂医,还是不懂医?
    这个问题确实让人挠头。
    照理说季妧是懂的,但辛子期所说的懂,显然是另外一层意思。
    “算是懂一点吧。”季妧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微小的空隙,“皮毛而已。”
    辛子期摇头“你给我的感觉,懂的可不止皮毛。”
    这个怀疑,辛子期心中早已有之。
    当初大宝被送到医德堂,伤腿已经做了简单固定,看似简单的手法,却不是人人都会。
    而且她能研制出护手霜,就说明自身熟谙药性药理。
    再加上她对流浪汉伤情的判断、处理,种种结合在一起,基本可以断定,季妧是通医的。
    “只是我猜不出,你专擅于哪一科。更不明白,你既然通医,为何不亲自医治。”
    “这个……”季妧小指挠了挠额头,“辛大夫啊,你也知道,医者也分很多种的……”
    辛大夫直接点破“可你对外伤明显更为熟悉。”
    “熟悉是熟悉……可我真不会医治。”
    季妧见辛子期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无奈了。
    倒不是她有意隐瞒,其实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事实再简单不过,她不是外科医生,而是麻醉医生。
    麻醉医生可不仅仅是只懂麻醉便好,它还需要有广泛的知识才能胜任。
    上学那会儿,临床医学专业主干课程和麻醉学专业课程,如内科学、外科学、妇产科学、儿科学,以及麻醉生理学、麻醉药理学、临床麻醉学、疼痛诊疗学等,这些全都要涉猎。
    所以诸如病理、生理、药理,内科、外科、妇儿、麻醉等基础和临床各学科的知识,这些也都要具备。
    那么多年下来,硬逼也逼成了百事通,方方面面都懂一点,属于博而不精那种。
    只不过解释起来会比较麻烦。
    她现在的身份是个乡下小农女,寻常人家识字都难,她如何学医的,又是师从何人?
    而且她已经了解到,大周这个时候是没有麻醉科的。
    她抄书的时候还特意查找过,各类医学典籍几乎都没有这个词出现。
    倒是有一本比较偏门的闲书中提到过一则典故。
    说是有个铃医在给重症病人手术的时候,常会让病人喝下一种酒,然后整个手术过程中,那人就像喝醉睡着了一般,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不仅不会挣扎,连一声呻口今都没有。
    这种用浓酒配制的中药麻醉剂,大概就是麻沸散了。
    不过这个铃医好像并不是华佗,书中并没有关于他名字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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