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经去掉五片,再撑半个多月就可以换平底鞋了。”
    拍了拍手,起身问胡大成“锅里还有热水吗?”
    “还有大半锅呢,不过不咋热了,要不要再添把火?”
    “添吧,刚锻炼完,给他烫烫脚。”
    胡大成烧锅去了,季妧想起来,问流浪汉。
    “大成这几天都有帮你按时泡脚吧?”
    既然答应了宋璟,而且流浪汉这边也确实没什么需要她亲力亲为的了,一些非必要的接触便随之尽量减少。
    送饭、泡脚、看流浪汉日常锻炼这些,都委托给了胡大成,她自己则偶尔过来监督一下。
    流浪汉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她,嘴唇微动,却没有出声。
    季妧猜出他想问什么,可原因又不太好启齿。
    “那个,我最近比较忙,就……”
    胡大成耳朵尖,烧着锅都不耽误他抢答。
    “小妧姐这几天忙绣花呢!她在绣荷包,绣的可丑可丑了。”
    “胡大成!”
    季妧朝灶房吼了一嗓子,胡大成立马安静如鸡。
    季妧瞥了眼流浪汉,有点莫名的尴尬。
    胡大成和胡细妹还小,不懂这些,流浪汉作为一个成年人,必然是心中有数的……
    她现在的心情和许多刚恋爱的人一样,想说与人知,又怕人知。
    好在流浪汉突然侧转视线看向别处,并没有表现出好奇或者嘲讽。
    也对,他对外事向来是漠不关心的,又怎会关心自己给谁绣荷包?
    再说了,绣荷包一定是送人的吗?就不能自己佩戴,就不能拿去卖?
    所以啊,她心虚个什么劲儿,此地无银三百两!
    季妧鄙视完自己,咳了几声,重新摆出一副理直气壮兼若无其事的样子。
    胡大成把掺兑好的水端过来,又跑进堂屋,从盛放药粉包的炕头柜里,拿了一包出来洒进水里。
    之后嚷着肚子疼,一溜烟跑屋后去了,分明是怕季妧训他。
    流浪汉垂眼脱掉鞋,把脚放进盆里,边泡边照季妧之前做的那样,梳理小腿肌肉。
    他的右手和左脚一样,还是不太灵便,是以用的都是左手。
    “锻炼完,泡泡脚,能把拉紧的筋都给松一松,对缓解疲累很有帮助。
    这个药粉包一定要记得放,它是可以松解粘连的。
    还有那个滚筒,有坚持踩吧,它能全面拉伸伤脚。
    膝关节和腕关节的热敷也得坚持,每天一次,每次至少一刻钟才行,热水里面放点盐和花椒,这两样我都搁灶房里了。
    胡大成是个马大哈,他要是忘了,你记得提醒他……”
    流浪汉始终抿着唇,一言不发。
    气氛怪怪的,季妧突然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总之,现阶段要进行的功能锻炼,该教的都教给你了,你照着我说的做就成……”
    “你呢?”流浪汉忽然抬眼,目光直射向她。
    季妧也不知为何,只觉得这眼神和之前有很大的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又形容不出来。
    “我,我不说了吗,我最近比较忙。”
    “忙着绣荷包?”
    流浪汉一反常态刨根问题,虽然表面仍旧风平浪静,但莫名就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话才说顺溜,就开始怼人了是吧?
    季妧这两天心情本来挺好的,这眼看着又要被惹恼了。
    “对呀,就是绣荷包,不行吗?你现在也没什么大碍了,我总不能只围着你一个人转吧,医生也有自己的私人生活,八百年脱一回单我容易吗?”
    流浪汉身上的低气压更明显了,唇峰也成了一条直线。
    季妧叉着腰,眼里带着点挑衅,打定注意再也不惯着他了,患者就得有患者的自觉。
    本来就是,哪有医生必须陪护患者的道理?又哪有患者过问医生私生活的道理?
    他又不是她的谁。
    “小妧姐,什么是脱单,脱什么单?”
    剑拔弩张的关口,胡大成探头探脑的出现了。
    季妧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气势,瞬间破功。
    抬手屈指,没好气的敲了他一下。
    “大人的闲事少管,你再在这待一会儿,等吃完中饭,他歇下,你就可以回家了。”
    胡大成揉着额头“回不回家都行,反正现在也不摆摊了,回家也是闲着。对了小妧姐,后天就是中秋了,我娘让你和大宝去我家过。”
    季妧想了想,问“你哥不回来吗?”
    虽然报复了曹家,但自家生计也没了,胡良觉得自己是全家的罪人,没过几天,就跟村里人去了大官庄给人烧窑。
    烧砖窑又苦又累不说,随时还有塌窑的生命危险,赚的也就仅比寻常卖力气的活稍微多一点点。
    有季妧帮忙从曹家索要回来的那三十两,胡家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揭不开锅的地步。
    胡良这么做,更像是一种自我惩罚。
    而谢寡妇嘴上说不管他死活,但最近瞧着,也是挂心的厉害。
    “托人回来说了,窑上不放假,十五不回来过了。”胡大成有些低落。
    家里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他想跟着二哥一块去窑上,被娘打了一顿。自己撵过去,又被二哥踹了回来。
    “小妧姐,我太没用了,一文钱都不能给家里挣。”
    “小小年纪,成日唉声叹气,小心长不高!”季妧拍了拍他的头,故意吓唬他。
    前一刻还在发愁的胡大成,立马咧嘴道“我长高了,比去年长高了这些!”
    他先比了一揸,想了想,在上头又加了半揸。觉得不满意,手指头伸直,把那半揸改成了一揸。
    季妧直笑“你属窜天猴的呀!行了,等下帮他把水倒了,再换盆热水,膝盖让他自己敷。”
    交代完,临走还瞪了流浪汉一眼。
    季妧走远后,胡大成打了个哆嗦,问流浪汉“你觉不觉得有点冷啊?”
    流浪汉沉沉注视着季妧离去的方向,没说话。
    胡大成却感觉更冷了。
    第261章 中秋
    在大周,中秋节是个很隆重的节日,仅次于新年和上元节。
    “贵家结饰台榭,民间争占酒楼玩月”,这是有钱人的过法。
    庄户人家软硬件都不具备,也没有那个眼界和见识,对他们而言,中秋的意义就是全家团圆,顺便吃顿好的。
    到了这一天,即便是再穷困的人家,也会想法子改善一下伙食。而那些家里养了鸡鸭鹅的,平日绝舍不得吃,也会忍痛杀掉一只,用心置办出一席酒菜,借着过节的由头,给孩子们解解馋,大人们也能跟后头沾点油水。
    虽说庆祝上简薄了些,没有那么多花样,但开心的分量是等同的。
    早上吃罢饭,谢寡妇找季妧合计好,就带着胡大成赶集采买去了。
    等到晌午头,估摸着人也该回来了,季妧拉着大宝去了胡家。
    进了院子,人果然刚到。
    谢寡妇正忙着把东西从板车上卸下来,季妧凑过去翻看都买了什么。
    “家里有鸡,就买了只老鸭回来,你不是还要做鱼丸吗,还买了一尾大肥鱼,七零八碎又买了些别的菜,还有你让我从方老板铺子里买的书,看看跟合计的有差不?你是不知道,街上可多人!”
    “没差,需要的都有,自家吃,用不了太多讲究。”
    季妧把包书的碎花布解开,大致翻看了一下就阖上了。
    胡大成提了个小兜子过来,献宝似的打开给她看“今日还买了点心和蜜饯,还有月团,不过娘说月团要留到晚上吃。小妧姐,你和大宝快试试这个蜜饯,可甜。”
    他口中的月团,指的就是月饼。
    季妧笑着拈了个梅肉干递给大宝,问“小安小花吃了吗?”
    “睡着了,还没醒,我这就去让他俩尝尝。”
    “别多吃,待会儿没肚子吃饭。”
    “诶!”
    胡大成提着兜子进了堂屋。
    谢寡妇问季妧“那个人咋办?是不是……”
    谢寡妇虽然巴不得流浪汉早点走,但这大过节的,别家都和和乐乐,他一个人在那土屋,想想也怪凄清。
    季妧摇头“昨晚我去问过了,不肯来。他不愿意就算了吧,不然别人问起我们也不好说,还像往常一样,吃罢给他送点就是。”
    “也只好这样了。”
    季妧停顿了一下,问“去窑厂看良子哥了吗?”
    去镇上是必然要经过大官庄的,说起来也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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