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连槐想拦她都没拦住。
    季庆山也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受刺激。
    “不是,我刚才做了个梦,老四确实中了秀才,报喜人在后面。你们都围在屋里作甚,还不去门口等着。算了,老三,你扶我起来,我亲自去等。”
    朱氏和季连槐齐齐傻眼。
    康婆子摔的不轻,又在地上打了几圈滚,一身老骨头都要散架了。然而她还是不肯罢休,站在院门口,面朝东,不歇气的骂。
    站累了就坐着,骂累了就停下喝口水,直骂到嗓子冒烟,几乎说不出话来。
    听到身后有动静,一回头,见当家的醒了,立马找到了主心骨。
    “当家的!这可咋整啊!咱们老四的秀才被人给抢……”
    季庆山摆手打断她“是老四的就是老四的,没人能抢走,给老四报喜的不是那一拨,是后面一拨。不要心急,邺阳偌大的地方,哪能都送那么快,总得容人些时间,再等等、再等等……”
    朱氏心道邺阳再大,县城距离大丰村也用不了一天,走也走到了,何况报子都骑着马?
    不过经季连槐提醒,她意识到不能在这时候触霉头,就忍着没说。
    康婆子却被说服了。
    对啊,老四咋会没中呢?老四不可能不中,就是那些可恶的报子给耽误了!等喜报送来,她一个红封都不给,且等着吧!
    偶有路过的人,见他们还在等,就出声安慰道,反正季连樘年岁也不大,大不了成家立业后再考。
    结果被康婆子呸了一脸唾沫不说,还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她骂人家红眼病,骂人家嫉妒她家、嫉妒她儿子,反正都是不怀好心。
    如此一来谁还敢说什么,摇着头走了。
    也有指点议论、偷偷窃笑的。
    直说季连樘的确是半脚秀才,只可惜另半脚没迈过去,倒是先进去的那只被人给拽了出来。
    康婆子自然也少不了跟人对掐一番。
    不过她嗓子使用过度,战斗力大大减少,到最后也不乐意开口了,就一个白眼接一个白眼的翻。
    季连槐没骨头一样的斜靠着门墙打起了瞌睡,朱氏连带三个孩子也很不耐烦,可是季庆山不发话,没人敢回院子。
    于是全家人都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等啊等啊等,然而直到太阳落山,都没有等到半个人影。
    不见报喜的人,也不见季连樘。
    季明茂实在饿的受不住了,直接哭闹起来。
    康婆子扬手要打他,被朱氏一把拽到了身后。
    “娘!四弟没考上,你要打也该打四弟!打我明茂做啥?”
    她这一嗓子吼出来,康婆子还没如何,季庆山的迷梦彻底被震碎了。
    剧烈的咳嗽之后,他摆了摆手,示意不需要搀扶,一个人转身,迈步进了院子。
    看着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只是原先挺直的腰杆,深深的弯了下去。
    季妧提着食篮子从土屋出来,一肚子疑惑。
    也不知道流浪汉又抽了哪根筋,见了她跟没见着似的,对她的话也置若未闻。
    一身低气压,招他惹他了?
    季妧正腹诽着,忽然顿住脚步。
    她看到了宋璟。
    天黑的越来越早,月亮还未及升起,因而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季妧在三步外停下,双手背后,歪着头打量他。
    宋璟问“看什么?”
    季妧答“看秀才公啊,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活的。”
    “那要站近些才看的清。”
    说罢展开双臂,摆出一副任卿欣赏的姿态。
    “不了不了。”季妧摆手,貌似敬谢不敏,“秀才公你现在是传奇人物,只可远观。”
    宋璟话音里透出笑意“秀才公是别人叫的,在你面前,永远是宋璟。”
    我的天呐~
    季妧心里没有冒粉色泡泡,倒是冒出了一个小岳岳的表情包。
    也只有这个表情包才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男人一旦开窍,那真的是一日千里,相比之下,她真是太菜了。
    季妧恢复正经,近前几步,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土屋。
    “我刚去给流浪汉送饭,去的时候天还没黑,没想到说黑就黑了。”
    她这也算是变相的解释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他伤好的差不多了,我看他那意思,再过个把月应该就会离开。”
    宋璟点了点头“那就好,你也省得两头跑。”
    南山那次见面,季妧已经把流浪汉的大致情况都告诉了他。
    正因为如此,他才没那么担心。
    一个流浪汉,能有什么危机感?只是对于季妧照顾别人,略微感到不舒服罢了。
    好在这人就要走了,宋璟也没有再计较的心思。
    倒是季妧突然开起了玩笑。
    “那你呢,你怎么在这?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只是今晚的月亮好像罢工了啊。”
    宋璟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微微有些不自在。
    “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应等到名正言顺之后,才来和你见面。只是今天……日子特殊,不知为何……就想见你一面。”
    事实上,他到了门前就后悔了。
    也没想敲门,就是心里有点乱,打算站站就走的,没想到一回头,想见的人就在身后。
    季妧无奈了。
    宋璟若真是表明心意后就再不见她,或者第二次见她就是洞房花烛夜,那她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但他的思维放在当下的环境好像并没有什么错,是自己还没有适应。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季妧脑子转了转,飞快转移了话题,“其实我也挺想见你的,这一天跌宕起伏的,我的小心脏……不瞒你说,一开始以为你没考上,我连安慰的话都想好了。”
    宋璟顺着话接道“你打算怎么安慰我。”
    季妧一脸正经,先来了个鸡汤版。
    “道路千万条,不是只有科考这一条。天道酬勤,只要努力付出,总有一天会收获鲜花和掌声,从容面对人生才是正道啊年轻人。”
    清了清嗓子,又来了个毒鸡汤版。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只要你肯努力,没有什么是你不能搞砸的。
    万事开头难,然后中间难,最后结尾难。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反正明天也一样。”
    季妧讲完,空气变得格外安静。
    “有点冷哈,被毒死了吗?”
    她还以为宋璟理解不了这种冷幽默,宋璟却突然抚掌大笑起来。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我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季妧“……”这反射弧可以再长一点。
    第278章 学政相邀
    “我今日,原是打算跟我娘提咱们俩的事……”
    气氛刚轻松起来,宋璟一句话又让季妧绷紧了神经。
    “提、提、提了吗?”
    她其实想问,不是说过他们俩的事先不告诉孟氏吗。
    刚表白,就要见家长的话,怎么想都有些可怕。
    家长不满意另说。
    那家长要是满意,是不是紧跟着就要催提亲、催成婚、催生子。
    生不出来儿子继续生,生一个儿子还要第二个,然后还有婆媳矛盾……
    流程一眼可知,想想都生无可恋。
    而且处在一个被动且任人挑拣的位置,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舒服。
    可是没办法,她现在所处的是古代,如果真想和宋璟在一起,思维和习惯就必须尽快扭转。
    先谈个恋爱的想法,是万万不可行的。
    所以问出口的话,听起来就成了她很紧张孟氏的看法。
    但与其说她在意孟氏,不如说她在意即将面临的麻烦。
    恋爱和婚姻,真的是两码事。
    而她什么经验和准备都没有,就要两眼一抹黑进入婚姻的话,真的太多不确定。
    有难题,可以想办法解决,有沟坎,她也可以和宋璟一起跨过,但……如果面临的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调解的那种矛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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