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力满脸疲惫的抽着旱烟,但烟锅子里早烧干了。
    姜武抱头蹲在厢房门口,看上去倒没有多伤心,只是麻木。
    田寡妇斜倚着灶房的墙,瞥了眼姜力,似乎权衡了一下,终究没有进厢房关心一下田娇。
    毛氏坐在姜家门口,拍着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所有前来围观的人诉说她的苦和恨,而诉说的唯一方式就是骂。
    骂完田寡妇骂姜力,骂完姜力骂姜武,骂完姜武骂田娇,骂完田娇还回到田寡妇身上。
    绕一圈,最后全都归到自己命苦上去,总归是所有人都对不住她。
    有人听得唏嘘不止,甚或帮她骂两声。
    也有见不得她这样的。
    “田寡妇是啥样的人你也不是今天才知道,她那样的能教养出来什么好闺女?偏你那时候让猪油蒙了心,觉得田娇千好百好,死活要把季妧退掉,要跟田家结亲……
    你如意了,结果你也看到了。
    人季妧如今越过越好,旺夫又旺家,凡是跟着她走得近的就没有不好的。
    反倒是你家,被姓田的母女俩彻底搅和散了……谁是克星还真不一定。
    不过当初舍香选臭的是你,有今天你也不能光怪别人……还是想想咋处理吧。”
    这话说的在情在理,却又不留情面,直接点破了毛氏自欺欺人的那层窗户纸,让她一时间更加悲不自胜。
    她是让屎糊了眼,可也不能全怪她,要怪就怪田娇那个小娼妇!
    用色相勾引姜武在先,又拿甜话迷惑她在后,不然姜武早把季妧娶回家了,哪能轮上她?
    若是季妧做姜家儿媳妇,姜家早发达了,大宅子住着,大买卖做着,最主要她没有一个寡妇娘,也不至于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可是能咋办呢?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媳妇还能换吗?
    再不然……让季妧把那个关山撵走?反正是个倒插门,哪来的回哪也不难吧。
    然后她再让姜武休了田娇,把季妧重新娶进门。
    只要季妧孝着她敬着她给她钱花,她可以不计较季妧嫁过人……
    给她醒神的圆眼妇人听了这话,直翻白眼。
    “朗朗白日的你做啥大头梦呢?季妧现在能看上你姜家?关山再是脸不好,人一身好本事,还疼媳妇,哪一点是你儿子能比的?
    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儿子说不定跟你男人一样,就稀罕田家的女人呢?
    让你想想咋处理,不是让你想这些有的没的。
    你把田寡妇揪来家,她现在反倒赖下不走了,你再不想个辙,擎等着你儿子多个小娘吧!
    到时候这个家没了你下脚的地,一大把年纪了,总不能还被休回娘家,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到时你能靠谁?你爹娘兄弟都没了,如今只剩几个侄儿,他们能收留你还是咋地?”
    毛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爬起来要往院里冲:“我死也要拉那个骚狐狸垫背!”
    几个女人一起拉住她,将她扯到旁边的僻静处。
    “你男人护那么紧,你死了说不定她都活得好好的。”
    毛氏骂声为之一顿,继而哭的更响亮了。
    其实整件事最让她伤心的地方就在于姜力对田寡妇的维护。
    她宁可姜力一直沉默,宁可姜力直接拿刀捅她,也比他不言不语却将田寡妇护的滴水不露的好。
    她跟这个男人过了大半辈子了啊!为他姜家延续香火操持里外,临到头就换来这样的对待!
    别说毛氏了,劝她的这些人也是一万个想不通。
    村里公认的老实人、好性子,年轻时都没出过岔子,怎么老了老了,闹出这种事来。
    难道田寡妇的魅力真就这般大?
    田寡妇确实长得不错,比同龄人都显年轻,但她成日里啥活不干,自然老不着她。
    毛氏这人虽然长得一般,身上这毛病那毛病不断,但她一心为姜家,对姜力也没二话。
    可媳妇做的再好又怎样,终究不敌别人媚眼一抛。
    所以在场的妇人们看着毛氏这样,无不心有戚戚焉。
    替她出谋划策,也不全是出于原配间的同情,还有防患于未然的心思。
    以前那些就不说了,就说最近半年,先是张为民,后是姜力,谁敢保证下一个不会轮到自家男人?
    这样一个祸害,决不能继续留在大丰村了。
    “找里正?”毛氏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上次孟里正出面主持公道,结果就是把人拉到村口说了些场面话,那贱人不还是不痛不痒?
    “这次不一样,这次她勾搭的不是别人,是……咳,传出去,外村的人怎么看咱们大丰村?一粒老鼠屎坏一锅汤,咱们村的风气都让她败坏了,这次里正也不能再纵容。”
    “那他要是不同意……”逐村民出村可不是小事,要去县里报备的。就孟里正那和稀泥的性子,他未必愿受这个麻烦。
    “谁说直接找他了,咱们先去找洪氏,把以前田寡妇故意拿帕子甩孟里正的事说给她听,故意往大了说,就不信她不急……”
    洪氏出了名的母老虎,善妒的厉害,只要她把田寡妇当成了假想敌,用不到别人出头,她第一个就容不了田寡妇,届时孟里正那个软耳朵只有听从的份。
    紧接着又有人给出了个主意。
    “除了洪氏,还有田娇。亲闺女出面撵亲娘,孟里正还有啥子可犹豫的。”
    “怕田娇不答应?她敢!这些腌臜事都是她娘干的,敢不听就让姜武休了她。”
    “再说她那肚子可是田寡妇连撞带压给弄没了的,她心里这会儿指不定比你更恨田寡妇呢!”
    “逐出村未免太便宜她了,不如咱们联名请愿,把她送去那什么尼姑庵,让她后半辈子天天做苦工,瞧她还浪得起来……”
    毛氏就是个窝里横,一听要把阵仗闹大,就有些怂了,全不见之前把田寡妇骑在身下打的气势。
    “有我们陪你一起,你怕什么!你可要想好了,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家那位和她彻底断掉,不然,有田寡妇在村里在一日,你就等着夜夜躺空炕吧。”
    圆眼妇人话落,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的劝说。
    毛氏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最后一咬牙,下了决心。l0ns3v3
    第515章 治脸
    姜家的事还在继续,然而季妧却已经没了去看现场的兴致。
    撕到最后,不过是女人对女人的围剿、女人和女人的战役,仿佛谁赢了谁就可以拥有那个出轨的男人,没意思。
    下半晌,又下起了雪。
    开始还是稀疏一两片,慢慢就密集了起来,而且片片大如鹅毛。
    三个人在东屋炕上又玩了会儿丁钩钓鱼,大概是起得早的缘故,大宝从吃过午饭就开始犯困,游戏没玩多久,就抵着季妧膝头睡着了。
    季妧现在抱大宝有些费劲,勉强能抱起来,但很容易把人弄醒,所以这活儿就交给了关山。
    关山把人送去西屋,回来时,身后跟着甲乙丙丁几个。
    季妧手点着大黄“过分了啊,自己去幽会情郎也就罢了,现在还拖家带口的去?”
    大黄是会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的狗吗?显然不是。
    自顾自抖了抖毛,走到屋中间的火桶旁趴下,懒懒闭上了眼。
    甲乙丙丁围着炕追闹了一阵,也趴到老母亲身边休息去了。
    大半天不着家,回来却不见饿,显然在外面吃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
    季妧怕的就是这个。
    大黄还好,甲乙丙丁若是跟白狼相处久了,骨子里的野性和凶性会不会彻底被唤醒?
    但是一直把它们关在屋里也不现实,白狼既然已经知道妻儿的位置,轻易也撵不走,除非……好歹跟大黄有一腿,也下不了这个狠手啊。
    关山看出她的担忧,让她顺其自然。
    “强抑本性终归不是解决的办法,不如疏之导之。你的要求只是不能伤人,若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便是我无能。”
    季妧摇头“这不是能力的问题,我对你有信心,对甲乙丙丁也有些信心,但白狼……”
    关山接过话“白狼但凡露出一点苗头,断不能再留他。不过,焉知最后受影响的不是白狼?”
    季妧一想,也对。
    五个对一个,怎么看都是白狼被同化的可能性比较大。
    也罢,顺其自然吧。
    季妧拍了拍炕沿“上来坐。”
    关山住的东厢没有炕,再加上现在是白天,家里随时会有人来,所以忙完家务活,两人基本都在东屋待着。
    那总不能自己舒舒服服坐热炕,却让他坐在冰凉凉的椅子上。
    火桶他用着也局限的慌。
    关山把季妧要的笔墨和书本都给她找来放在炕桌上,这才脱鞋上炕,盘腿而坐。
    他多拿了一支笔,蘸墨后问季妧要抄什么。
    “我答应细妹正月给她补课,打算先摘一些字出来,你帮我摘句子也行,由简至难……也不要太难,越简单越好的。”
    关山点了点头,两人面对面,趴在一张炕桌上,开始分工忙活。
    屋里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等外面的天光一点点暗下,季妧估摸着差不多了,也就停了笔。
    抬头看了眼关山的成果,赶忙喊停。
    “你这摘的也太多了,细妹她现阶段……”
    季妧翻了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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