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大人既肯让自己的女婿过来,是不是说明……”
    “说不好,别忘了,张相态度还不明呢。”
    “唉,我等宿命也不知究竟……”
    杨周开口打断他们的话。
    “事已至此,多思无益,既上了船,唯有尽心。”
    众人纷纷叹息“也只好如此了。”
    宋璟进了院子,直奔书房。
    良环正要出去采买些东西,与他迎面撞个正着,既惊又喜道“姑爷,你……”
    话未说完,宋璟就一阵风似的不见了。
    良环愣在原地。
    姑爷这是怎么了?以往任谁跟说话打招呼,他都会停步驻足,温和回应,怎么今天跟没看到她似的。
    是故意的还是……良环揪着帕子,越想心里越难受。
    “夫人怎么在这站着?”
    任盈珠的目光从良环的身上收回,看向慈珠。
    “我刚听说观言回来了,收拾了些东西就急匆匆走了,可有说什么事?”
    慈姑不是多嘴之人,从不多打听旁人的事。
    “姑爷回来了,夫人要不去书房问问?”
    “夫君不喜人去书房打扰,还是等等吧……你觉得良环最近可有不同?”
    良环还是那个良环,慈姑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同。
    “良环是家生子,从小伴着我长大,同我最是贴心,也最知我心意,所以出嫁之时,伺候我的一等丫鬟中,我独独留了她。没想到……女大不中留。”
    这话听着有些许怅然,慈姑听懂了最后一句。
    “夫人是要将良环许人了?”
    任盈珠叹息了一声,道“你去忙吧,多做两道夫君爱吃的菜。”
    书房里,宋璟又把那个木匣子搬了出来。
    将最上面那封信拆开,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没有,确实没有任何与季妧有关的讯息。
    这封信的落款是八月初五,说不定舅舅寄出这封信时,事情还没有发生……
    宋璟将木匣锁好放于原处,出门去了两条街外的急递铺。
    “宋大人,真没有你的信,有的话肯定一早就给你送去了。”
    无功而返,宋璟一颗心愈发高悬。
    他是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闵王的后代竟然会是大宝?
    第一眼的震惊过后,他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季妧呢?季妧还活着吗?
    实在不怪他会这么想,大宝的存在是绝顶机密,在真正揭开之前,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重风险。
    去接大宝的那些人,必然不可能将真相告知季妧。而以大宝对季妧的重要性,季妧在不知根底的情况下也不可能轻易放手。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我可以让你见到季妧。”这是他走进书房后,对大宝说的第一句话。
    然后他从大宝眼中的波动,得到了确定的答复——季妧果然没有一起进京。
    灭口两个字强行闯进脑中时,宋璟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强逼着自己保持冷静。
    “我……确曾伤害过季妧,但至少我不会让她死。相信我,我比他们都可信。”
    就是这句话,救了他一命。
    宋璟却并没有逃过一劫的喜悦。
    只要想到季妧可能已经遭到毒手……不,不会,季妧向来运气很好,她又那么聪明,绝不会有事的。
    在观言带回消息之前,他不能乱了阵脚,替季妧好好看护住大宝,这才是当下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黄昏时分,季妧乘马车来到了南城一条杂乱无比的小巷。
    “就是这里。”
    第618章 不赖你
    季妧就在马车里等着,直到太阳落山,夜色弥漫,才听到一声“人来了”。
    季妧留下小舟和小丁,自己一个人下了马车。街对面,一道身影正踉踉跄跄的朝巷口走去。
    充当车夫的随从想要跟着,被季妧摆手制止了。
    白日里答应了做东请客,晚上少不得要兑现。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那些个小厮比小鬼还难缠。不过与他们打好关系,以后也大有用处就是了。
    贞吉利打了个酒嗝,脚下一绊,跌倒在地上。
    他用手撑了几下,没爬起来,索性仰面瘫倒,盯着夜空时不时傻笑。
    正昏昏欲睡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他睁开醉眼,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嘴里嘟囔了一句“见鬼”,翻了个身。
    “贞吉利。”季妧又喊了一遍。
    这次回应她的是渐起的的鼾声。
    季妧原地站了会,蹲下身,想将他拽起来。
    刚才睁眼没看到人,这会儿感觉有人在拉自己,贞吉利打了个激灵,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就往前跑。
    不过他这烂醉如泥的状态,跑的也没有正常人走的快。
    季妧在他身后跟了几步,眼见就要进巷子了,停步出声。
    “我知道你没醉,如果不想明天我去聂府堵你,就给我站住。”
    贞吉利像是没听到一般,又往前走了一段,才像是体力不支一般,扶着墙停了下来。
    “终于认得我了?”季妧问。
    贞吉利慢吞吞转头,晃了晃脑袋,醉醺醺道“认得、怎么不认得?穷亲戚……”
    他打了个酒嗝之后,用手点着季妧。
    “白天、我,说的那些,还不够明、明白……别,缠着我,没钱!”
    季妧也不生气,很认真的跟一个醉鬼聊着天。
    “我不要钱,我就想问问,你怎么混成这样了?”
    贞吉利嘿嘿笑起来“你算、哪个?以前叫你声妹、妹子,是看你可怜,还当真了?”
    说罢,扶着墙,继续朝巷子里走。
    季妧抱臂站在原地,盯着他背影看了会儿,再次出声让他站住。
    贞吉利极不耐烦。
    “咱俩甚关系、都没有,我的事,轮、轮不到你管,你也别想,赖上我。”
    “不赖你。”
    季妧走上前,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
    “你说的对,是我失了分寸,多管闲事了。咱们本没什么关系,今日还了钱,就彻底没关系了。你多保重。”
    身后脚步声渐远,贞吉利却没有回头。
    回屋后摸索着点亮油灯,将手中的东西拿出一看,发现是个荷包。
    用不甚灵活的手指解开抽绳,从中抽出几张银票来,数了数,竟有三百两之多。
    贞吉利脑子有些混沌。
    他仔细想了又想,自己好像并没给过季妧这么多钱。
    莫非是利息?那他可真赚大发了……看样子小没良心的确实过得不错。
    贞吉利往身后几乎快要散架的木床上一倒,乐呵呵笑了几声,倒头就睡了过去。
    “回府。”
    季妧上了马车,吩咐完,直接放下帘布。
    马车里点着灯烛。
    小舟见季妧脸上没什么表情,就知应该不太顺利。
    “我看那人醉了,要不明天咱们再来一趟?”
    季妧低头挠着小丁的下巴,道“不必了。”
    就算多来一百趟,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也罢,人家不想说,自有不想说的道理。
    何况,她与贞吉利萍水相逢,只不过短暂交集一下,人家实在没义务事无巨细的跟她交代。
    反正自己尽了义务还了钱,也不欠他什么了。
    不过说归说,心里还是堵着口气的,不然也不会把利息扣下来,只还他三百两。
    等什么时候那口气消了,有缘再见的话,再将利息补上吧。
    三百两给了贞吉利,倒也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有了钱就会远离聂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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