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把汤碗收回,大宝却把着不肯松。
    他不悦的看了那小太监一眼“阿姐做的,没有问题。”
    小太监噗通跪了下去。
    “奴才知道季姑娘肯定不会……但这是规矩,若是坏了规矩,滕总管不会轻饶了奴才的。”
    “大宝,松手。”
    大宝起先不肯松,季妧露出要发火的表情,他才慢慢送了开。
    季妧看了看手中的汤碗。
    交给小太监试吧,不太好,谁的命不是命呢?自己喝吧,又没胆,万一真有毒岂不就死翘翘了?
    左思右想后,问了一句“有老鼠吗?”
    小太监“……”
    好一番忙乱之后,大宝总算喝上了汤。
    季妧自己都被闹的没胃口了,大宝却一脸餍足。
    季妧看着他埋头喝汤的样子,心里十分难受。
    连吃个饭都这样,以后可该怎么办……
    大宝已经好转,季妧自然不能再留下守夜,因为于礼不合。
    可是大宝死活不肯,谁说都没用。
    滕秀提出给季妧换个院子,从客院换到紧邻主院的阅微院,大宝犹不肯罢休,想让季妧直接搬进他住的主院。
    季妧担心大宝,自然想离他近些好方便照看,但同时她也清楚,大宝如今的一言一行不但有专人记载,还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任性不得,也随性不得。
    她把大宝拉进内室,哄了一会儿,又许了他好些条件,这才勉强让他点了头。
    天说黑就黑,哄大宝睡着之后,季妧便回了自己的新院子。
    刚进院门就有下人迎上来伺候——不是宫里派来的那些宫人,宫人是专门服侍大宝的,而阅微院中的这些丫鬟,则是滕秀安排给她的。
    在汉昌侯府时,季妧一个不高兴,便可以将尉老夫人派去清晖园的人堂而皇之的撵走。换作这里却不行,就算她再不喜欢人多,再不习惯人伺候,也得把不满咽到肚子里。
    季妧回屋才将坐下,就听见外面传来丫鬟的行礼声,紧跟着滕秀便走了进来。
    他虽说是太监,却生的唇红齿白,再加上整日一副笑脸,看上去很能拉升人的好感。
    “季娘……季姑娘坐着就好,不必起身,你是王爷的义姐,滕秀只是一介奴才,您若是跟奴才多礼,便是折煞奴才了。”
    神情和语气,无一不流露出对季妧的恭敬,仿佛之前以接自己为条件哄骗大宝做这做那结果被大宝发现他根本没往关北派人的事从来不曾存在过。
    他装失忆,季妧也不会自找不痛快。
    诚如宋璟所说,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枪口要一致对外。冯恩要杀她的事她都可以暂且放到一边,也不介意再多此一桩。
    季妧伸手指了指“滕总管请坐。”
    滕秀却不肯坐。
    奴才站着就好,就几句话,说完就走。”
    “滕总管请说。”
    滕秀回身看了眼,丫鬟们便陆续出去了。
    季妧面上还算淡定,神经却绷了起来。
    滕秀笑了笑“季姑娘不必紧张,滕秀这次来,是谢季姑娘救命之恩。”
    季妧没听明白的样子,神情疑惑。
    “我刚进王府没几天,在此之前并不认识滕总管,谈何救命之恩。”
    滕秀叹了口气。
    “季姑娘应该清楚,从奴才被派进闵王府开始,奴才的身家性命就系于王爷一身,奴才日防夜防,片刻不敢松懈,那日只是进宫回个话的功夫,王爷就……竭尽全力救治,结果却不如人意,不瞒季姑娘说,你进府那日,奴才都已经做好必死的准备了……”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他确实在竭力救治大宝,而且大宝进京后,安危也一时是他在守护。
    想到这些,季妧的表情缓和了些。
    “滕总管现在尽可无忧了,日后更要尽心才是。”
    “奴才必当尽心。”滕秀顿了顿,“另外,奴才有句话要提醒季姑娘。”
    “滕总管请说。”
    “前阵子奴才确曾起意接季姑娘回来,只是冯公公那边……”他笑了笑,“现如今姑娘已经住进王府,冯公公那边也是同意了的,他还说,有姑娘照看王爷的衣食起居,他比任何人都放心。”
    衣食起居四个字加了重音,显然是提醒她不要插手衣食起居之外的事。
    季妧没有承诺什么,只道“我只在乎大宝,只要大宝安全,其他我一概不管。”
    滕秀冲她长揖了一礼“天色不早了,奴才就不打扰季姑娘休息了。”
    季妧目送滕秀出屋,这才注意到他步幅有点不太自然。
    听宋璟说,之前守在大宝身边的一直是他,简直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这两日却不常在王府,想来是进宫受罚了……
    季妧摇了摇头,她自己都上了别人的砧板了,哪还有闲心去管闲事。
    她现在只想让大宝快点恢复健康,还有就是关山……
    接下来几日,军报频传,情况越来越不容乐观。最新的一份军情奏报中,竟然连失了两座城池,主将郑华亨还被敌军给生擒了!
    若非副将鲁达年关键时刻更改了作战计划,勉强稳住了军心阵脚,情况只怕还要更遭。
    随军报一道呈上的还有一份折子。
    鲁达年强于冲锋陷阵,却不是统帅三军的材料,他在奏折中说,自己只能勉力抵挡一阵,还请皇上速速派遣新的主帅过去支撑大局。
    新的主帅?
    派谁?
    第678章 救自己
    娘娘!你一定要救救你二哥啊!”
    景阳宫内,郑国公甫一见到郑华娉,就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国丈见贵妃是要行礼,但远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郑贵妃身子不便,忙让宫人去扶。
    郑国公就是不肯起。
    郑贵妃无奈,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挺着肚子亲自去扶他,他才半推半就的起了身。
    “赐座。”
    郑国公落座之后,用衣袖擦了擦眼。
    “娘娘,请你宽恕老臣失仪之罪,老臣实在是、实在是……心如火煎呐!元亨被掳到了东越,还不知那帮蛮贼会怎么折磨他,你母亲和祖母日日啼哭……他可是你嫡亲的兄弟,你得想想法子呀娘娘!”
    从潜邸到深宫,多年来荣宠不衰,便可知郑贵妃是如何的天香国色。
    只可惜往昔惊人的美貌如今瞧着竟损了大半,一来是因为孕中的缘故,再就是郑元亨的事。
    “只有父亲你急?本宫比你更急。”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个时候……郑贵妃揉了揉额角。
    “那娘娘就跟皇上求个情……”
    往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郑贵妃,此刻当着父亲的面,心烦全都挂在了脸上。
    “快别提了,昨日皇上下朝就来了景阳宫,冲本宫发了好一通脾气,直说我们郑家教出的好儿子要葬送他应家的江山。”
    自她有孕以来,皇上对她是前所未有的体贴,昨日雷霆震怒全冲着她使不说,还当着她的面砸了个杯子,而后拂袖去了皇后那里。
    “父亲,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华亨这回闯的祸非同小可,你让我如何去兜?他不仅仅是打了败仗,也不仅仅是被俘,他还失了城池,于大周于郑家,都是奇耻大辱!东越还要求拿五座城池换人,皇上怎么可能同意?”
    “这、这……”郑国公愁苦的叹气,“那你也不能就此撂手不管,当初让华亨去辽东,还是你出的主意……”
    郑贵妃皱眉“那哪是本宫的主意,那是皇上的主意,本宫不过是为皇上分忧。再说,华亨也是你让我举荐的。”
    辽东,地广人丰,物产富饶,最关键在于那数十万精兵——这是多大的一块肥肉?
    当初盯着这块肥肉的不知多少,若不是因为她的关系,无论如何也轮不到郑华亨头上。
    现在差事办砸了,闯祸了,倒怪起她来了。
    郑国公显然也是理亏的。
    老大性子懦弱,一事无成,不指望郑家在他手上能进一步壮大。可是元亨不同。
    元亨和寇长卿差不多年岁入的军营,刀里来箭里去,练就了一身本事,一点也不比寇长卿差,只是缺了份时运。
    后来关北战事吃紧,又从贵妃处得知了圣心,天时地利人和,这才有了华娉献策、寇长卿北调,以及元亨暂代等一系列事。
    可他为的又不是自己,他是在为郑家长远做打算。
    “娘娘,老臣固有私心,私心也全在娘娘身上。娘娘出自郑家,娘娘荣,郑家荣,反之,若郑家一蹶不振,只怕娘娘也会受到牵累……”
    后宫女人没有娘家撑腰的下场,郑华蕤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更清楚的是,一路走来,她靠的是自己,娘家并没有给她什么助力,反倒是沾了她的光才由侯爵晋升到公爵。
    不过如今再说这些也没意思,心酸事多了,便不欲对人言了。
    父亲眼中从来只有能寄托他希望的二子,大哥都得往后排,遑论是她。
    能帮到家里,她便是好女儿,帮不到的话,她算什么?
    其实她何尝不是如此?
    郑华亨于她有利,她自会想法搭救,否则……
    见她沉默不语,郑国公有些着急。
    “娘娘,你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替我那外孙……未出世的小皇子打算打算。闵王府那位已经救回来了,那些个老臣贼心不死,今后还不知要如何与娘娘作对。咱们原先是占上风不假,但华亨若折在辽东,郑家失了兵权、大伤元气,小皇子该如何争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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