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武家兄弟中的武迪,上回害的同僚那般凄惨境地,柳媚儿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
    对于黛姐姐为什么要送武家兄弟玉雕,自然柳媚儿同样不理解。
    明明武家兄弟如此公然结党营私,黛姐姐怎么还能主动送礼来向他们示好呢。
    这般岂不是助纣为虐?
    宋远山见这柳驸马细皮白肉,更是猜测他好男风,心中对他的猜忌与防备也少了不少。
    柳兄,可知为何长公主送这尊玉雕呢?
    我也不知道。柳媚儿想问但是见黛姐姐这段时日忙的紧,自然也就没有去打扰。
    宋远山本想从他这打听些长公主的心思,可现下看来恐怕长公主对他只不过逢场做戏罢了。
    傍晚柳媚儿一身酒味的回府,从轿子里出来时,特意抬头看了看天。
    嗯,幸好天还没暗呢。
    从廊道进屋内沐浴更衣出来,柳媚儿陪同常氏用饭。
    宴会上宴席虽然丰盛,可是那些官员讨好的言行举止让柳媚儿看着美食都难以下咽。
    等用完饭柳媚儿提着灯盏去公主府,飘飘洒洒的雪花落在长道,踩起来还有些沙沙作响。
    从外间入内的柳媚儿解下外袍,面上被风雪冻的有些发红。
    屋内的黛姐姐端坐在案桌批阅折子,那一旁的饭菜都未曾碰过。
    黛姐姐,饭菜都该凉了。柳媚儿手背轻触碗壁出声。
    姜苌黛这才回过神来应:嗯,就来了。
    柳媚儿端坐在软塌一侧,只见黛姐姐又看了会,方才起身离开案桌。
    饭菜勉强还有些温热,姜苌黛吃了几口,隐约察觉到媚儿似是有话要说,便迎上她的目光问:有事?
    没、没有。柳媚儿知道自己不该质疑黛姐姐的。
    朝堂上的事黛姐姐一定比自己看的更加深切。
    姜苌黛哪能看不出来她这张写满有事的脸蛋。
    只不过并未追问,而是改口询问:今日武家宴会好玩吗?
    柳媚儿如实的摇头应:不好玩,他们都在吹捧着玉雕如何精美绝伦。
    看来媚儿觉得那尊玉雕不好看?
    我没有觉得不好看。
    是么?姜苌黛凝视有些心虚躲闪目光的人。
    真的没有不好看。柳媚儿被看的低垂脑袋,我只是觉得黛姐姐不该送玉雕。
    姜苌黛欣然点头应:嗯,我确实不该送。
    柳媚儿不解的抬起头问:那为什么
    你想问为什么我明知不该送还要送,对吗?
    嗯。
    姜苌黛执筷夹起盘中的鸡肉递向满脸困惑的人道:媚儿,吃了它。
    满心信任的柳媚儿听话的张嘴,可嘴旁的鸡肉却被移开了。
    有时越想要什么,你就越要忍住,否则别人一眼看出你的心思,那这块鸡肉你就会吃不着了。姜苌黛眉眼带笑的将鸡肉又递了过去,媚儿,还要吃么?
    柳媚儿被戏弄的有些脸颊发热,害羞的抿紧樱红的唇应:我不想吃了。
    真的不想吃?姜苌黛见她满脸认真的严肃模样有些忍俊不禁,我吃不下,你就帮我吃些吧。
    我柳媚儿觉得可能又是黛姐姐的计谋,便欲开口再次拒绝。
    可嘴里却忽然被塞了块鸡肉,黛姐姐浅笑的看着问:好吃吗?
    柳媚儿认真咀嚼应:好吃。
    姜苌黛看着她脸颊鼓鼓的模样笑道:等到别人都认为你不想吃的时候,你再吃就行了。
    似懂非懂的柳媚儿不明白鸡肉跟玉雕有什么关系。
    那黛姐姐想要的是什么呢?柳媚儿咽下鸡肉问。
    我想的自然是姜国的千秋大业。姜苌黛放下手中木筷,眉眼没了笑意,满是认真的紧。
    柳媚儿听到回答并不觉得意外,只是仍旧不太明白。
    可是这样放纵武家兄弟,一定会破坏姜国朝堂纲常,到时岂不是会毁坏姜国的根基?
    你忘记我刚才喂的鸡肉了么?姜苌黛探手捏了下柳媚儿的脸蛋,有空再多想想吧
    柳媚儿茫然的看着黛姐姐重新起身回到案桌,探手捧住脸蛋看了看面前碗碟的鸡肉。
    待深夜里柳媚儿躺在榻上歇息,脑海里还记着那块鸡肉。
    虽然没有想明白透彻,不过柳媚儿隐约的感觉黛姐姐的玉雕兴许只是迷惑武家兄弟。
    而后几日里雪越下越大,都城被白茫茫的积雪掩埋,朝堂官员陆续放了年假。
    从前朝堂禁止官员结党营私,所以严禁私下里饮酒聚会。
    可现如今武家兄弟在前破坏规矩,连带官员宴会越发多了起来,最多的还是武家宴会。
    别家的宴会只是聚众饮酒作乐,可武家两兄弟的宴会却是趁机索要钱财,而且收到帖子的宾客们还都推迟不得。
    赴宴的宾客无一不是带着奇珍异宝上门赴宴,而两手空空的柳媚儿就被武家仆人们拦在府门外。
    柳兄,随我进来吧。宋远山见柳驸马空手而来被拦在外边,只得出言替他解围。
    莫非柳兄是囊中羞涩?宋远山知道柳媚儿是地方州县出身,家境在满地都是黄金的都城,自是再寻常不过的了。
    嗯。柳媚儿每月俸禄都上交给常氏,零花钱总共也没几两银子。
    至于武家宴会,柳媚儿才舍不得浪费银子去讨好巴结。
    方才被恶仆拦住,柳媚儿都不想赴约了。
    没想到却遇到宋远山的照顾,柳媚儿很是认真的怀疑他可能喜好男色,否则怎么也不该对自己这般热情。
    因着心间这般困惑,柳媚儿宴会刻意跟宋远山保持距离。
    夜里回府柳媚儿泡着脚同黛姐姐说起宋远山的事。
    日志,黛姐姐现如今没时间看,自然只能柳媚儿自己每日汇报。
    而且这就是黛姐姐的惩罚。
    姜苌黛卧坐在床榻听着柳媚儿的话语,偏头有些讶异道:你为何会如此想?
    他以前对我还很冷,现在对我太热情,实在不太习惯。柳媚儿拿起帕巾擦了擦脚应。
    或许他是想向你打听点什么吧。对于宋远山的性子,姜苌黛多少是知晓些许。
    这人心思缜密,而且极其善于伪装,但凡武家兄弟失势,恐怕他立即就会倒戈相向。
    柳媚儿困惑道:我只是个小小的工部侍郎,他是一朝太傅有什么值得向我打听的呢。
    总不会因为我是黛姐姐驸马,所以才想来套取消息吧。柳媚儿端起水盆起身,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可细想好像又有些道理。
    姜苌黛见她回头来张望应:幸好你还不至于太迟钝。
    柳媚儿脚踩着木屐还有些冷的紧,待重新回到床榻,连忙一骨碌的钻进被窝。
    整个人只露出颗圆骨碌的脑袋在被褥外边应:那我可得小心着他。
    你对他好像一直很有防备?姜苌黛很少见柳媚儿对一个人如此介怀。
    哪怕是武迪那日险些伤了她,姜苌黛也没有听她向自己抱怨过一回。
    可唯独宋远山,柳媚儿提的有些过于勤快。
    我觉得他有些让人防不胜防,就像是藏在雾里一样看不真切。柳媚儿见过宋远山在官场交际往来。
    宋远山好似跟每个人都来往密切,可实际上他的心思根本没有人能够知晓。
    这种感觉很像黛姐姐呢。
    姜苌黛探手轻刮了下她的鼻头笑道:他可不是什么雾里花,而是绵里针才对。
    柳媚儿探手握住黛姐姐的手放入被窝里应:嗯,也是。
    绵里针,宋远山看起来温和的就像一团没有伤害的绵花,可实则他一道冒出藏在里面的针,恐怕都得被扎的满手是血。
    当初的士族官员和元家哪个不是血淋淋的教训。
    当屋瓦砖墙上堆积的大雪越来越厚时,除夕夜宴当日已然来临,姜苌黛尽可能装扮的华丽好减轻武家兄弟的防备心思。
    公主府内的柳媚儿看向衣着华美的黛姐姐眼睛都移不开低低问:我真的不可以去吗?
    姜苌黛坐在软座迎上柳媚儿软乎乎的目光,心间也是软的一塌糊涂。
    只不过今夜可不是寻常宴会,刀关剑影危险在所难免,姜苌黛不想将媚儿置于险境之中。
    你一向不喜欢宴会的繁杂,还不如好生陪同常氏守岁自在些。姜苌黛移开对视的目光故意忽略她的心思。
    柳媚儿欲言又止的看了看饮茶的黛姐姐,好一会也没再出声。
    屋外的风稍稍小了些,只剩下雪花细碎的落在屋檐上的声响。
    我会早些回来陪你,好不好?姜苌黛不忍心看她失落,偏头看向趴在矮桌的人,探手指腹触及她的面容。
    柳媚儿被这般哄人的话语弄的很是害羞,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会特意需要人陪啊。
    可是柳媚儿无法拒绝黛姐姐的温柔,眼眸明亮的迎上画着精致妆容的黛姐姐应:好。
    姜苌黛见她乖巧的应着,心里又有些愧疚的紧。
    自己实在太忙了。
    朝堂的政事永远都没有尽头,姜苌黛不舍的用指腹描绘她的面容,恍若一眨眼,她就从还只会牙牙学语的小粉团变成现如今亭亭玉立的娇艳花朵。
    一年又一年,人生能有几年与她相伴呢。
    黛姐姐?柳媚儿隐隐感觉到黛姐姐的心思变化。
    姜苌黛缓过心神来应:怎么了?
    柳媚儿端坐在身侧,又细细打量一番应:方才以为黛姐姐在想别的什么重要的事呢。
    嗯,确实是很重要的事。姜苌黛两世都在为姜国大业奔波劳碌,可是现如今有了她,心里却生起几分退意。
    她正值大好年华,若自己总是忙碌政事,想来又会错过她这段最好的时光。
    逝去之日,不可追也。
    那是什么?柳媚儿好奇的询问。
    黛姐姐眼眸就像深邃的洞穴,神秘却又让止不住多看两眼。
    我在想媚儿的将来。姜苌黛觉得自己或许是老了。
    否则怎么会越发怀念从前的过往时光呢。
    柳媚儿被那深邃的眼眸看的小心肝儿乱颤,整个人还有些懵。
    方才黛姐姐说的重要事是指自己么?
    媚儿假若不做官,你想做什么?
    我想柳媚儿有些腼腆的看了看端坐的黛姐姐,又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要能跟黛姐姐和娘亲永远待在一块就很好了。
    就这些么?姜苌黛虽然知道柳媚儿一向性子单纯,可没想到她要的这么简单。
    柳媚儿点头应:嗯。
    随着窗外变得有些暗时,鞭炮声亦随之响起,姜苌黛偏身看了看窗外收回手沉静道:我该出发了。
    从公主府出来的车马缓缓行驶,柳媚儿在府门前相送,漫天的雪花飘落至衣衫时还有些凉。
    直至看不见车马身影,柳媚儿撑着伞慢悠悠的回驸马府。
    心想如果黛姐姐不那么忙就好了。
    除夕夜还要应酬百官宴会,柳媚儿既心疼又担心。
    夜色笼罩住都城,爆竹声越发响彻,随行车马穿过街道,姜苌黛挺直沈北端坐马车,抬手将帘子撩开看了看那绽放夜空的烟花。
    七色烟花是今夜姜苌黛特意订制的信号。
    王宫宴会如常展开,姜苌黛发现皇帝并未出席,年幼的太子则坐于另一侧。
    武家兄弟跟随太子一侧,不少朝堂大臣们互相道贺祝酒。
    歌舞升平之时,正是一派热闹景象。
    姜苌黛望着不远处绽放的烟花,隐约的听见太子被武家兄弟哄得笑个不停,好似全然忘记现下皇帝还病重在榻。
    宴会周围的禁卫军把守森严,看来武风还是警惕心极强的防备着不测。
    姑姑,平儿敬您一杯。太子捧着酒恭敬的走上前,可端着酒盏的手却止不住的发抖。
    姜苌黛探手接过酒盏,眼眸饶有深意的看向不远处的武家兄弟。
    太子有心了。姜苌黛将酒盏放至在面前,只不过姑姑近日身子不适,这杯酒就免了吧。
    现在自己是武家兄弟想要夺权的最后一步障碍,若是能杀了自己,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大抵这举动出乎太子的设想,太子茫然的回头望了望武家兄弟。
    武风只得迎面走来笑着说:长公主这些年为姜国王朝鞠躬尽瘁,太子现如今已经懂事,不如让其执政吧?
    武统领所言何意?姜苌黛敏感的观察朝堂大臣们的面色。
    陛下现如今病重在榻,已经不能再执政,而太子又有我兄弟二人辅政,长公主辅政多年想来应是累了啊。武风言语里已经流露些许杀意。
    姜苌黛看了看躲在武风身后的太子出声:累,确实是有些累了。
    武风眉眼有些松动,误以为长公主是要妥协放权。
    本宫想去看看陛下,太子可愿随同?
    当然。武风正愁没机会杀了长公主。
    太子就这般被推着随行,三人一道离开宴会,大臣们看了看四周的禁卫军心中纷纷担忧的紧。
    看来今夜是要变天了。
    皇帝居住的宫殿就在王宫正中央,长长的宫道笔直的穿过,大雪洋洋洒洒的落下时。
    最后一抹紫色烟花绽放时,炮竹声声响比任何时候都要猛烈,宴会耽与声乐的武风被那佩戴面具的舞女抽刀没入身前,手中的白玉酒盏哐啷掉落在地。
    大臣们惊慌失措的不敢动,四周的禁卫军很快悉数倒下。
    岳月探手摘下面具,抽出满是鲜血的长刀,偏身看向不远处清点人数的容悦笑道:我刚才跳舞跳的还可以吧?
    容悦看着侧脸沾染鲜血的岳月应:马马虎虎吧。
    小妮子长的是挺水灵,可惜性子太差劲了。
    哎,我这么好,你还嫌弃!岳月恼羞成怒的追着容悦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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