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游又病了。
    他终于看到信任的人,才放心倒下去:“兄长。”
    晏知察觉到他的状况不太对,探手一摸他的额头,才发现他额头上烫得厉害。
    他回头喊了一声随从:“去把我们带过来的军医喊来。”
    他说着就要把扶游给抱起来,下一刻,秦钩不知怎么的,从台阶上瞬移过来,出现在他面前,动作强硬地把扶游接过去。
    晏知深吸一口气,正色道:“陛下,扶游病了。”
    秦钩抱起扶游,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冷声对晏知道:“朕看得见。”
    他说完这话,就抱着扶游转身往回走。
    扶游显然有些不安分,想从他怀里翻下去,翻下去找别人。
    秦钩把他抱得更紧,直到他在扶游的喃喃自语里听见两个字——
    “兄长……”
    秦钩脚步一顿,回过头,睨了一眼晏知。
    小黄雀在喊他?
    秦钩收回目光,压抑着怒火,把扶游抱稳,走上台阶。
    他喊了一声:“崔直。”
    扶游听见他的声音,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秦钩当他冷,便把他抱得更紧了。
    原本躲在偏殿的崔直和一群小太监连忙赶过来:“陛下有何吩咐?”
    “去传太医。”
    “是。”
    秦钩把扶游抱回里间,放在柔软的喜被上,帮他把绑着手的红绸解开。秦钩下手没轻重,红绸捆得久了,在扶游的手腕上勒出几道痕迹。
    秦钩摁了摁他手腕上的痕迹,脸色一变,又要帮他脱掉原本就没穿好的礼服。
    扶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是他,挣扎着就要往后退:“不要……不要秦钩……”
    秦钩一手按住他,一手抽开衣带:“只有秦钩,你以为还能挑人?”
    扶游哭着挣扎:“不要秦钩,不要秦钩……”
    秦钩沉着脸,原本想凶他两句,看见他的模样,还是算了,冷声道:“别动。”
    他把扶游收拾好,塞进被子里。
    扶游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半边脸,脸色通红,哭得或者是烧得,还抽抽噎噎的,看起来怪可怜的。
    秦钩对他说了一句:“不许哭。”扶游很怕他,抽抽了一下,就强忍着,不敢再哭了。
    太医还没来,秦钩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给他喂了一颗药。
    扶游还记得早晨秦钩给他吃的那个白色药片,紧紧地抿着嘴不肯吃。秦钩便捏着他的下巴,给他喂进去。
    “退烧的,不要闹。”
    不多时,崔直便带着太医过来了。
    秦钩退到一边,让太医给扶游把脉。
    崔直低声回禀:“陛下,皇后还带着人守在外面,奴才们请不走。”
    “找几个人把他抬回去,动作麻利点。”
    “诶。”
    秦钩顿了顿:“以后别喊他‘皇后’。”
    “那该喊什么?”
    “随便。”
    “是。”
    崔直出去传令,秦钩就坐在床边,看着扶游。
    他知道扶游肯定会生气,但他没想到扶游的反应这么大。
    他以为成个亲就能把扶游哄好的。
    可是扶游总是在闹脾气,还赌气说不喜欢他了。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秦钩无意识地盯着扶游看,给太医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太医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见了扶游手腕上的红痕也不敢说,只道:“陛下,公子是风邪入体,大约是这几天转冷……”
    秦钩冷笑一声,看着扶游:“让你在外面吹风不回来。”
    太医等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待老夫给公子开两服药,休养几日,应该就能痊愈。”
    秦钩扬了扬下巴:“去。”
    “是。”
    良久,崔直又回来回禀:“陛下,晏大公子不肯走,这……”
    这时候秦钩一手搂着扶游,一手端着药碗,要给他喂药,管不上晏知了。
    “他爱待哪儿就让他待着,找几个人看着他。”
    “是。”
    秦钩抱着扶游:“小黄雀,喝药。”
    汤药到底不比药片,扶游抿着嘴不肯喝,又挣扎着乱动,秦钩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秦钩凶他,凶一句,喝一口,扶游喝了两口,就苦着脸又要哭了。
    扶游脸色褪为苍白,轻声道:“不要你……不要秦钩……”
    秦钩把汤碗往桌上重重一放,问道:“不要我,那你要谁?”
    “兄长,要兄长……”
    “我就是你兄长。”
    秦钩重又端起药碗,要给他灌,可是扶游就是不肯,还洒了一些到衣襟上。
    僵持良久,最后是秦钩退了一步,扭头道:“崔直,把晏知喊进来。”
    晏知很快被带了进来,秦钩淡淡道:“他烧傻了,吵着要你。”
    晏知脱下沾了灰尘与寒气的外裳,交给侍从,然后走到榻边,在扶游面前坐下。
    秦钩抱着扶游,晃了晃他:“诶,人来了。”
    晏知无语,捂热了双手,才伸出手,碰了碰扶游的脸颊,温和地唤了一声:“扶游?”
    扶游这才睁开眼睛,看见是他,就要从秦钩怀里跑出来:“兄长……”
    秦钩把他按住,晏知端起药碗,舀了勺汤药,先吹了吹,才递到他唇边。
    “好了好了,没事,先喝药。”
    扶游哭着:“兄长,我太蠢了……”
    晏知把汤药放回去,先给他擦擦脸:“不蠢不蠢,先喝药,喝了药再慢慢说。”
    扶游被他哄好,安静下来,低下头,胡乱抹着眼泪:“对不起,兄长,我错了。”
    “没事,兄长不怪你,先喝药。”
    秦钩想把药碗接过来,可是扶游不肯,只肯让晏知喂。
    秦钩铁青着脸,又不能动扶游,只能自己捏着自己的手,极力忍耐。
    *
    扶游病得厉害,竟然还认得出是谁在喂他喝药。
    要是晏知在喂,他就喝;要是别人,他就不喝。
    秦钩也试着像晏知一样哄他,但是每次都会被扶游认出来。扶游就像是故意气他一样,只要是他,就扭开头、避开他。
    秦钩气得放下碗就走,走到门口,又转头回来。
    他不可能放扶游和晏知两个人单独相处。
    晏知小心地给扶游喂药,扶游安安静静地、小口小口地喝。
    场景和谐。
    只有秦钩坐在床边,双手按在膝上,面色极其不善。
    一等扶游吃完药,他就把人抱回来。
    这是他的。
    *
    这天傍晚,扶游吃了药就睡了,秦钩把他放回床上。
    他斜眼睨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晏知,示意他可以走了。
    晏知面色不改,看了一眼扶游,便作揖退走。
    秦钩摸摸扶游的脸颊,靠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直到扶游睡熟了,才站起身。
    他往外走,崔直也跟在他身后,在他跨过门槛的时候,轻轻关上里间的门。
    扶游自病来,就一直在养居殿正殿里睡着,睡的是秦钩的床,外间就是秦钩日常批奏折的地方。
    宫殿里喜庆的装扮还没有拆掉,秦钩没有吩咐,底下人不敢擅动。
    秦钩在堆满奏折的案前坐下。崔直照着惯例,将笔墨放在秦钩手边,点起安神香,又端起早已冰冷的茶盏,要出去换茶。
    他转过身,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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