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只是在雪地里跪了一阵子,哪有这么容易就病倒?只是稍微有点发热。
    他也不是故意要讨扶游可怜的。
    他只是克制不住地想找扶游,可是又清楚地知道,他要是过去了,扶游就要生气。
    于是他找了个借口,不出门去。
    秦钩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房间里烧着炉子,暖和得让他出汗。
    他恍恍惚惚地想到扶游,又想到这几天的事情。
    他总说想和扶游重新开始,现在已经是重新开始了,可他为什么还是会把扶游越推越远?
    *
    就这样过了几天。
    这天傍晚,扶游和怀玉在房里弹琴,秦钩隐约听见琴声,便下了床,走到窗户边,推开窗子。
    他听见扶游一边念琴谱,一边拨弦。
    秦钩就站在窗户边,安安静静地听。
    听着听着,秦钩的心非但没有安定下来,反倒跳得更快了。
    他不满足于只是听扶游弹琴,只沉寂了几天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他急切地想要见到扶游,只是一面也好。
    于是在听见扶游说要下去拿点点心的时候,秦钩想都没想,就一个箭步冲到门前,猛地拉开门。
    正好和从隔壁出来的扶游撞上了。
    秦钩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紧紧地盯着,一刻也不曾移开。
    房里传来怀玉的声音:“扶小郎君,我要吃素包子。”
    “知道了。”扶游应了一声,再看了秦钩一眼,便垂下眸,离他远远的,从他面前走过去。
    秦钩下意识又往前迈了一步,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
    “扶游……”
    扶游抬头看他,没有说话。
    “我……”
    其实秦钩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只是下意识就抓住扶游了。
    该说什么呢?
    他说什么都会惹扶游不高兴。
    秦钩想了想,最后道:“我永远爱你。”
    他回头看了一眼扶游房里,很快又转回头,定定地看着他:“我永远爱你,别人爱你,爱上八辈子,也比不上我对你一天的爱。”
    扶游眨了眨眼睛:“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我……我知道。”秦钩顿了顿,“但是那个……怀玉也心怀不轨,他想让你出钱帮他赎身,才对你好。我当时是怕你被骗,再加上我有点吃醋,我才不想让你留在花楼里。”
    “我一开始就知道。”扶游淡淡道,“他生在花楼里,当然想着有人能帮他赎身。”
    “他不是真心对你的,我……”
    “就算他不是真心对我,但他会看在钱的份上,对我很好,不会欺负我。”扶游看着他,“你想说你对我是真心的吗?可是你对我又不好。”
    秦钩哽住,说不出话来。
    扶游语气平静:“我情愿这个人不是真心待我,但是表面功夫做得很好,也不想要一个人心里想着爱我,却一直都在欺侮我,甚至不把我当成一个人看。”
    秦钩甚至无从辩解,他只能说:“我会改的,你生气的话,以后我就不缠着你了,我真的会改的。”
    “那就从现在做起。”扶游举起自己被他紧紧握住的手,“松开。”
    “是。”秦钩收回手,最后重复了一遍,“我永远爱你,以后都不会欺负你了。”
    扶游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
    秦钩眼巴巴地守在门口,看着他离开。
    在他上来的时候,又目送他回房间。
    扶游才刚推开门,怀玉就迎了上来,他半玩笑半抱怨道:“干嘛在别人面前那么说我啊?我对你又不是真的没有半点真心。”
    原来他也听见了。
    “我看起来很明显吗?”怀玉接过他手里的点心,“我满脸都写着‘给我钱’吗?真是的,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不会轻易把‘给我钱’三个字写在脸上的。”
    他笑着,把扶游拽进房里:“再说了,我们扶小郎君模样这么好,脾气又温和,我怎么会不动真心呢?我又不是石头。”
    怀玉把房门关上的时候,秦钩就站在自己的房门前,手按着门框,几乎生生把木头掰下一块来。
    可是他刚刚才答应过扶游,只要他不喜欢,他就不会再缠着扶游了。
    他不能过去惹扶游不高兴。
    隔壁房里,怀玉把扶游按在座位上,轻声对他道:“你终于得偿所愿了,他不会再缠着你了。”
    可是扶游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高兴点。”怀玉揉了揉他的脸,“别难过。”
    *
    这件事情过后,秦钩果真再没缠着扶游。
    他仍旧住在扶游隔壁,偶尔碰见了,也只是说两句话。
    只有他紧紧锁在扶游脸上的留恋目光暴露了。
    他每次都试着和扶游多说几句话,可是每次都以简单的“是”结束话题。
    原来他根本不会说话,更别提讨扶游欢心。
    很快就到了年节。
    不出扶游所料,今年宫里的除夕宫宴,有他一份。
    宫人给扶游送来了赴宴要穿的官服,扶游看了一眼,就把衣服挂在衣桁上。
    他对怀玉说:“等我晚上从宫里回来,就可以给你赎身了,到时候你就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嗯。”怀玉应了一声,又问,“你要什么时候进宫?”
    “宫里规矩多,我下午就得走,怎么了?”
    “那中午给你过生辰。”
    扶游疑惑回头,怀玉笑着道:“我在你的户籍竹简上面看到的,今天除夕,是你的生辰吧?”
    扶游点了点头:“好,多谢你。”
    于是怀玉张罗着,要在客店大堂里,给他过生辰。
    扶游在皇都里没太多朋友,怀玉问过他,就把自己花楼里的朋友们全请来给他撑场面。
    扶游坐在大堂主位上,低着头,专心地瞧着茶碗里的茶梗浮上来沉下去。
    站得远远的,一群俊俏郎君围着怀玉,跟他说悄悄话。
    “怀玉,你怎么回事?都快一个月了,他还没帮你赎身,他该不会是骗你吧?”
    怀玉瘪了瘪嘴:“别胡说,他不是这样的人,说好了今晚回来就给我赎身的。”
    “你还得要加把劲啊,我看你是一点都没抓住他的心。”
    “就是,你平时学的那些狐媚本事都到哪里去了?实在不行就换一个吧。”
    “……”怀玉板起脸,“你才学了狐媚本事,我根本没学过。”
    怀玉顿了一下,扬了扬下巴:“再说了,他不吃那一套,他很害羞的。”
    他放轻声音:“就是为了抓住他的心,我才特意要给他过生辰的。”他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锦匣:“看,我斥巨资给他买的生辰礼物,快点,帮我起哄。”
    他说完,便将双手背到身后,走到扶游面前:“扶小郎君。”
    扶游抬起头:“嗯?”
    “我没有很多钱,不过这个礼物是我挑了很久,才给你挑的,你千万不要嫌弃啊。”怀玉把锦匣放到桌上,推到他面前,“你看看喜不喜欢,你喜欢的话,那就最好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群俊俏小郎君会意,立即开始起哄。
    “怀玉,你对这位小郎君可真是太用心了!”
    捧读,极其标准的捧读。
    扶游也不戳穿,笑了笑,打开锦匣。
    这个时候,秦钩就站在二楼的走廊上,他答应了扶游不缠着他,所以他站在柱子后面。
    他低着头,去看扶游手里的东西。
    一根玉发簪,玉色一点都不正,也不透,一看就知道不是好玉,大街上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东西,连从前秦钩送他的随便一件东西的零头都比不上。
    可是扶游还是很高兴的模样,底下一群“不三不四”的人还起哄。
    那个怀玉从扶游手里拿过玉簪,站到扶游身后,给他戴上了。
    秦钩捏着手,骨节摩擦,咯吱咯吱地响。
    扶游怎么能戴这种东西?从前他送给扶游的……
    秦钩刚要冲下楼去,就硬生生停住了。
    从前他送给扶游的……扶游一个都没有戴过。
    他又一次想到扶游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就算他不是真心对我,但他会看在钱的份上,对我很好,不会欺负我。你想说你对我是真心的吗?可是你对我又不好。
    ——我情愿这个人不是真心待我,但是表面功夫做得很好,也不想要一个人心里想着爱我,却一直都在欺侮我,甚至不把我当成一个人看。
    秦钩停下了脚步。
    他每次送扶游东西,都让太监送过去,叫做赏赐。
    赏赐之后,他就只要等着“小东西”巴巴地来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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